拔魔 第九百一十一章 賣友
群妖面朝墻壁席地而坐,在他們對面,兩只高大的獸妖并肩跪坐,緊緊地挨在一起,為的是能在他們的肩膀上安置一張寬大的皮甲,皮甲上坐著的就是異史君。
異史君在妖族當中或明或暗地生活了幾千年,名聲源遠流長,偶爾消失個幾十年很正常,重現之后仍然具有崇高的地位。
如果是從前,異史君會派出最精通玄奧知識的魂魄出來講話,來一套黑夜即白晝、死亡即永生一類的演講,今天卻沒有這個熱情,他只想直抒胸臆。
“你們會被殺死,我不會。”異史君的位置最高,可以俯視群妖,目光落在錦簇臉上,沖他眨了眨眼睛,“所以說,有事沒事多交朋友很重要,多個朋友多條路,沒準什么時候就用上了……”
錦簇是靈妖,對異史君不熟悉,更沒有多少崇敬之情,因此敢于打斷他的話,“你在道統里也有朋友嗎?我不覺得有誰能幫你。”
“哈哈,多么單純質樸的小妖,讓我想起一千歲以前的自己……我有說過要讓‘朋友’幫忙嗎?”
“那你的意思是……”
“有時候——不是所有時候,是偶爾,要看情況而定——朋友是用來出賣的,前提是這個朋友的分量足夠重,明白我的意思嗎?”異史君伸指劃了半圈,群妖不管明白還是糊涂,都嗯嗯地點頭。
“慕行秋和左流英帶走了魔種、魔魂,道統肯定正在追殺他們,他們很快就會發現,異史君的協助必不可少。所以我不會被殺死,還能跟道統講條件。這一切都是因為我未雨綢繆,早就結交了有用的‘朋友’。錦簇,本來你也有機會的,可惜你太年輕。腦子太死板,就知道殺啊殺、打啊打,既不邀功,也不交朋友,結果錯失良機。”
“我寧可自己死,也永遠不會出賣自己的朋友。”錦簇冷冷地說。覺得這個異史君與傳說中的樣子大相徑庭。
“哈哈,好樣的,我愿意交你這種朋友,可惜魔種一入身,你也把持不住。”異史君臉色突然一沉。“慕行秋和左流英算什么朋友?自己跑了,把我留下,還偷走了我寶貝魔魂珠,還有魔魂,明明輸給了我,也被帶走了。哼哼,這樣的‘朋友’難道不應該出賣嗎?”
異史君憤怒地抬高聲音,不提自己先跑出十余里的事情。他也不知道魔魂已經再入輪回。
“應該!”群妖齊吼,聲音在空曠的房間里來回激蕩,震得大家耳朵發麻。
這是一間臨時牢房。面積廣大,裴子函的近百名獸妖和錦簇的五六只妖兵都被關在里面,也只占據了一角。牢房很干凈,地面、墻壁都是青石鋪就,陰暗但不潮濕,空氣中略有異味。那是囚犯們的排泄物,他們已經跑到很遠的角落里去解決這種事了。還是避免不了味道傳來。
不能施展妖術給他們造成極大的困擾。
所有囚犯的脖子上都系著一根細繩,就是它阻止了妖術。眾妖雖能在牢中自由行動,感覺卻跟五花大綁中的凡人沒有多少區別。異史君的待遇更特殊一些,脖上的細繩綴著三顆不大的珍珠,能夠鎮壓眾魂,令他無路可逃。
異史君學過不少稀奇古怪的妖術或法術,為的就是應對道統的追捕,結果在新祖師面前,這些怪招一點用處也沒有。
“我沒有朋友能夠出賣,因為我死有余辜。”妖群當中響起一個聲音,裴子函與獸妖坐在一起,骷髏臉上不會有表情,眼神卻盡顯沮喪與絕望,“我是個不自量力的笨蛋,居然癡心枉想帶領妖族復興,卻連魔種的侵襲都抵御不住。”
異史君皺起眉頭,不喜歡話題改變,“坐在這里的所有妖族,除了我以外,都沒擋住魔侵,所以,你們都是笨蛋,裴子函,你算是笨蛋當中比較聰明的那個,不過你這個樣子太丑了,連我都受不了,說是死有余辜也不算錯。”
裴子函越發沮喪,垂頭道:“我害了大家……”
“還好,有錦簇當陪襯,你才帶來一百只獸妖,他的整支妖軍都淪陷了。小子,你的妖軍就這點數量嗎?”
異史君的語氣與雙方的實力直接相關,面對實力遠遜于自己的大小妖族,一點也不客氣,更不顧及對方的感受,眾妖早已接受他的地位,倒也不是很在意。
唯有錦簇受不了這只老妖的態度,站起身,大步走向排泄區,表示寧可聞臭味,也不想聽異史君說話。
“呵,本事不大,脾氣倒不小。”異史君笑著說。
錦簇麾下的一只妖兵小聲說:“軍中其他妖族正在群妖之地召集訓練更龐大的軍隊……大概也沒什么用了。”
他們都見識到了道統新祖師的強大實力,如今整個道統也已回歸,妖族更沒有希望了。
異史君打了個哈欠,“死了好,死光了更好,一了百了。唉,好不容易練成服月芒的內丹,還以為能縱橫天下呢,結果跳出來更厲害的,厲害到我都沒興趣修行了……唉,睡吧睡吧,做個好夢,想想從前的好日子。真是沒天理,明明變強了,結果卻更弱了,明明逃出了虛空,結果更憋屈了。死吧死吧,都死吧,最后只剩祖師一個人,讓他左手跟右手玩吧……”
“異史君。”遠處傳來一個威嚴的聲音。
異史君騰地跳到地上,腳底板震得生疼,回頭瞧了一眼兩只獸妖,埋怨他們長得太高,然后邁步從妖群中間擠過去,大聲道:“在這兒呢,是誰要見我?”
“跟我走。”那個聲音說。
異史君走出妖群,轉身張開雙臂,得意地說:“出賣朋友的時候到了。”
在眾妖或困惑或艷羨的目光注視下,異史君一路走到牢房門口。幾百步路走得氣喘吁吁,心中無比懷念自己的法力,對著門口的道士說:“你們是要將全天下的妖族都關在這里嗎?建這么大干嘛?”
道士看上去還很年輕,但這說明不了他的真實年齡,看他的冷漠神情。頗有幾分高等道士的風度,“走。”
異史君挺起胸膛,莊重地嗯了一聲,跟著道士一塊走出牢房,房門被隨手掩上,沒有鎖。這里是法術之地,除非道統允許,誰也走不出去。
他們在一座塔里,牢房位于底層,走出牢房之后。看到的空間卻不是很大,異史抬頭望著循環上升的石梯,不由得嘆了口氣,“能帶我飛上去嗎?”
道士搖頭,走在前方帶路。
塔內的墻壁上到處都是大小不一的門戶,進進出出的道士頗多,沒人在意一只衰朽的老妖,即使擦身而過也不多看一眼。異史君卻好奇地東張西望,仔細打量遇見的道士,“是因為我的法力被困住了嗎?瞧你們這些道士都很普通啊。”
沒人搭理他。異史君被帶到第七層的一個房間里,在里面等他的人卻不是道統祖師,而是兩名道士,一老一少,他認得年輕道士是沈昊。
“嘿,這不是沈老弟嗎?你回來啦。慕行秋和左流英……也落網了?”異史君惴惴地問,沒有這兩個可供出賣的“朋友”。他可就真沒救了。
押送妖犯的道士離開了,沈昊指著桌上的察形之鏡說:“對異史君還好用。”
另一名老些的道士點下頭。盯著察形之鏡沒說什么。
異史君也不客氣地走過來盯著銅鏡,但他現在不能使用法力,在鏡子里只能看到自己的映像,發現那張臉顯得既老且弱,長嘆一聲:“本來我有一具更好的身軀,就算沒有法力支撐也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你們從妖族當中帶走了一名人類,叫申尚什么的,怎么處理的?”
沈昊剛回來不久,不清楚這邊的情形,老道士頭也不抬地說:“他被帶走見祖師了,只要他愿意重回道統,仍可獲得原諒。”
“大度,寬容,值得敬佩。你是龐山宗師楊延年吧?聞名不如見面,龐山對自己人的愛護真是令我感動。咳咳……那個,你們知道我練出的其實是一枚道統內丹吧,說來話長,冥冥中自有天意,我一直覺得自己不像妖族,更接近道士,結果真的心想事成。擁有道統內丹應該就算道統的人吧?我覺得是這樣……”
“察形之鏡看不到慕行秋他們的蹤影。”沈昊說。
“是嗎?不好意思,我現在兩眼一摸黑,什么也看不到。”
“慕行秋、左流英、龍魔、慕冬兒、殷不沉在一起,除了殷不沉,其他人都被察形之鏡照過,可他們出現在鏡中的形象卻非常模糊,看不出是在什么地方。”沈昊解釋道。
“而我的形象就非常清晰?”
“嗯。”
異史君嘿嘿笑了幾聲,“不用猜,這是左流英的把戲,我對他熟得不能再熟,雖然他從前是道士,可他現在的內丹是在止步邦里煉出來的,他還從我這里學會不少新法術……你們可拿走我記憶,但是……”
龐山宗師楊延年一揮手,將察形之鏡翻了一面,淡淡地說:“還有八名道士在監視楊清音,通過她或許能找到慕行秋、奪回魔種。”
異史君大笑不止,心里卻在琢磨著怎么才能“賣友求命”。
楊延年神情突然一滯,然后說:“祖師召見你們兩個。”
“我和異史君?”沈昊吃了一驚。
異史君笑得更大聲了,相信自己終能逃過此劫,心里稍感疑惑:不知是因為自己的法力失效,還是真的如此,他覺得楊延年似乎悶悶不樂,沒有為新祖師的誕生而歡呼鼓舞,作為一名心如止水的服月芒宗師,能表露出這樣的情緒,可實在有些不同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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