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第八百八十八章 三尺見方
“這樣不好。△,好像保守的母親在挑剔女兒剛剛換上的新衣裳,不說顏色太艷,也不說樣式太輕浮,就是一句含糊其辭的評判,“這樣不好,你可是左流英啊!”
左流英坐在異史君的對面,目光低垂,看著桌上的草帽,像是有點不好意思,其實只是在想自己的心事。
站在一邊準備觀戰的七重冠符箓師終于忍不住了,這一桌人個個怪里怪氣,說是要斗法卻遲遲沒有出手,大話則是一句接著一句,“左流英?異史君?慕行秋?還有你打扮成這個樣子,假裝自己是名道士了?”
“你聽說過他們的名字?”龍魔扭頭笑著問,只有她的名字沒被提到。
“這些傳說中的名字,符箓師都知道,我還知道,故事都是編出來的,望山之戰我就在現場,這些所謂的強者一個也沒出現,他們是用來鼓舞士氣的傳說,根本就不存在,遺憾的是太多的人把他們當真。”七重冠冷冷地打量這一桌怪人,“還有人借助這些名字招搖撞騙,你們不是第一撥,不過的確裝得挺像,還把魔種、魔魂都抬出來的,哈,膽子不小,可是找錯了對象,我們符箓師……”
七重冠還在慷慨激昂地怒斥這些騙子,突然發現聽不到自己說的話了,那些財迷的口號仍然聲聲入耳,他的嘴巴也在正常開合,甚至有唾星飛濺,可就是沒有聲音發出來。他向周圍看去,其他符箓師的古怪眼神表明他們也聽不到斥責聲了,七重冠驚懼交加,因為他根本沒有察覺到任何法術的痕跡,連自己是怎么中招的都不知道。
他閉上嘴,轉身想跑,雙腳卻像生根一樣。一步也邁不出去。
“你怎么向天生的瞎子說清顏色?怎么用手勢向天生的聾子描述聲音?”異史君的感慨本來就多,在止步邦憋了多年以后,傾訴的渴望更強烈了,“鮮花就在眼前,雷鳴就在頭頂,對他們來說卻都毫無意義,一名符箓師尚且如此,何況這些普通人類?”
異史君瞧向那些排隊領金的人,他們正處于極度的興奮之中,對這邊發生的事情無動于衷。從罐子里拿到金子的人只注意一件事,自己的金子有多大,比別人的小就垂頭喪氣,比別人的大就興高采烈,好像又多拿了一塊。
“眼睛看不到,鼻子可以嗅聞花香,耳朵聽不見,手指可以觸碰窗紙的震動。”秦先生開口了,他像學童一樣規規矩矩矩地坐在桌角邊。說話聲也平平淡淡,魂魄顯然還沒有完全歸身,“犯錯的可能是描述者,而不是瞎子和聾子:你明知道他們無法領會顏色與聲音。為什么非要生硬地灌輸呢?換一種方法,用他們能理解的方式,同樣能傳遞信息。”
異史君張口結舌,過了一會才說:“你就是這么對待保護者的?怪不得慕行秋棄你而去。別以為你輪回過幾次。就比我更懂這些小蟲子,瞧見沒,我用一只罐子就能……算了。現在的你與瞎子、聾子沒有多少區別,說了你也不懂。左流英,先說說你為什么背叛吧,不用拐彎抹角,直接說就好,我不瞎,也不聾。”
“修行。”左流英的確沒有拐彎抹角,甚至沒有辯解自己的行為是不是“背叛”。
“嘿,果然是左流英,道統會幫你提升內丹嗎?不不,我說錯了,你已經退出道統,絕不會再尋找他們的幫助,嗯……你也看上了魔族的力量,察形之鏡吸收魔魂與魔種之后,沈昊會允許你先從中分一懷羹,對不對?”
異史君自認為猜得沒錯,左流英卻搖搖頭,沈昊說:“左流英肯幫我,只有一個要求,那就是事后允許他進入察形之鏡與魔族一戰。我會暫時允許魔魂與魔種融合,持續三瞬,就是三次眨眼的長度。”
異史君又一次張口結舌,然后他對龍魔說:“左流英打不過魔族,咱們打不贏這場斗法,還是算了吧。”
龍魔笑道:“別急著認輸,我有一個建議,可以讓這場斗法更公平一些。”
“他們兩個正占據優勢,干嘛同意你的建議?”異史君問。
“先讓我說出來,然后由他們自己決定。”龍魔笑吟吟地看著左流英和沈昊,“正常斗法的話,我和老君不是你們的對手,可是正法斗法會毀掉至少半座皇京,死傷無數,慕行秋在外面的魂魄會落入險境,魔種會躲得更遠,魔魂就只能再度輪回,等他覺醒,至少是十年以后。”
沈昊道:“第一條理由就已足夠,我和左流英都不想殃及無辜者,說你的建議吧。”
龍魔向秦先生點下頭,拿過酒杯,手指在上方輕輕劃過,一條細細的酒線從杯中升起,落在桌面上畫出一個方形,然后升到空中又畫出一個方形,片刻之后,兩個方形之間微光一閃,形成一個透明的正方體,長寬高都是三尺左右。
“我建議咱們的戰場就局限在這里,誰的法術超出范圍,誰就算輸,必須退出斗法。”
“有意思,這樣一來,法術強者反而……”異史君剛想發表見解,馬上又閉上嘴,他打算多沉默一會。
沈昊看了一眼左流英,然后說:“我同意。”
道統法術最以內斂見長,劃定的斗法區域越小,他們越占優勢,沈昊起身,從龍魔面前將酒杯拿走,也召出兩條正方形酒線,與龍魔制造的透明區域重疊。
異史君拿過酒杯,施法之前先嘆了口氣,“我還是覺得咱們會輸,只是減少了喪命的危險……唉,好吧,那就斗一場。”
左流英最后一個用酒線施法,四道法術重疊在一起,這樣一來,任何一方的法術溢出都會被他們同時察覺。
“我也有一個建議,每個人只能用一件法器。”異史君將手中的長羽放在桌上,緊貼著酒線,“我是窮妖,真比法器多少,我還是提前認輸吧。”
異史君之前幾千年里收集過不少寶物,可是從止步邦出來之后,它們都顯得太弱了,唯有這根羽毛,跟他一塊進入止步邦,還能配得上他。
沈昊的右手按在察形之鏡上,“可以。”
左流英指指草帽。
龍魔露出為難的神色,“哎呀,你們都有寶物,我怎么辦?只好這樣了。”
龍魔在慕行秋肩上拍了兩下,“就是他了。”
“你用慕行秋當法器?”異史君剛剛下決心不再大驚小怪,就忍不住叫了起來,轉念之間就已醒悟,“你還真是聰明,慕行秋絳宮里的紅丹與妖丹相近,一直在強化他的體質,他的魂魄又不在,剩下一具空殼,的確可以當作法器,還是一件不錯的法器,嘖嘖……”
異史君真想交換一下,可是他已經亮出羽毛,只得嘆息一聲,將羽毛推進斗法區域,沈昊的察形之鏡、左流英的草帽也都放了進去,慕行秋一直趴在桌角,半顆腦袋和一條手臂已在區域內,不用再動了。
四方互相看著,都沒有再做出動作。
秦先生危坐不動,站在周圍的九名符箓師也都不動,目不轉睛地盯著那三尺見方的空間,他們終于確信這些人真是高手,開始好奇斗法的場景會是怎樣。
排隊領金的人對這邊的事情毫不在意,雙方相隔只有十余步,就像是平行的兩條河,互不干涉,一條河里再大的浪花也影響不到另一條河。
店外突然傳來惶急的叫聲:“五大臣謀反!五大臣謀反!”
接著是另一個聲音,更洪亮更鎮定,像是法術傳來,“全體符箓師即刻回營!無關人等嚴禁上街!”
聲音反復響起,在排隊者中間引來一片恐慌,領到金子的人飛步逃跑,沒領到的人更加急迫,卻沒有幾個人退出隊伍。
“五大臣謀反跟咱們有啥關系?”眾人互相安慰,催促前面的人再快一點,誰也不愿錯過這樣的機會。
九名符箓師緊緊盯著桌面,只有七重冠扭了一下頭,立刻又轉回來,生怕錯過一點,對他們來說,空蕩蕩地擺放著四件法器的桌面,是比黃金貴重千萬倍的寶物,謀反與命令都不能讓他們轉移注意力。
斗法已經開始了,從這時起,四方都不說話,就連最愛嘮叨的異史君也閉上嘴。
如果有好奇的排隊者向這邊望一眼,只會覺得這一桌人都很怪,至于斗法過程,看得最認真的人才能發現一點蛛絲馬跡:長長的羽毛自動飄在離桌面兩三寸的地方,緩慢地左右搖擺;巴掌大小的銅鏡時不時閃爍一下,過后會變得比生銹的銅還要暗淡;草帽邊緣的鋸齒狀草棍在輕輕蠕動,像是一只碩大的多足爬蟲;趴在桌子上昏睡的青年,右手食指在桌面上輕輕撓動。
九名符箓師看得咬牙切齒,他們也看不到太多細節,卻能察覺到充沛至極的法力,萬丈驚濤就在身邊豎起,眨眼間就能將一切吞沒,這一眨眼卻無比漫長,九人既害怕,又舍不得離去。
半個時辰之后,外面的呼喊聲越來越響,一直默默觀戰的秦先生突然開口:“魔種的幫手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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