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第八百二十一章 岸上與船上
豢獸師戰船緩緩駛入港口,踏浪城滿城空巷。
碼頭、城墻、野外,到處都是好奇的百姓,身著符箓盔甲的士兵試圖阻止人群靠近岸邊,很快就放棄了徒勞的努力,他們得保證自己的安全,與太多的觀看者對抗,只會讓他們掉進水里去。
踏浪城居民絕非見識淺陋之輩,能讓他們暫時忘記戰痛傾城而出的東西自然不會簡單,不是會飛的戰船,也不是船上的幾百名妖族,而是那些罕見的異獸與靈獸。
體型巨大的獅虎、全身發光的鹿羊、羽毛奇艷的珍禽、神出鬼沒的海獸……每一只異獸都是一段傳奇,在漁民、農夫、獵人中間口口相傳成千上萬年,絕大多數人一輩子也見不到一只,豢獸師卻一下子帶來了三百多只。
異獸數量稀少,通常遠離人類與妖族,只在相互間保持著松散的聯系與基本的信任,因此能找到并召喚出異獸的,通常是另一只異獸。小蒿手里的幽寥就是捕捉異獸的開端,有它在,許多異獸自愿與豢獸師建立了靈犀,只有少數異獸做出過激烈的反抗。
異獸大都比較害羞而警惕,不喜歡人群,因此都躲在法術加持過的寬大船艙里,偶爾探下頭,總能引起陣陣驚呼。
三百多只異獸之外,船上還四百余只靈獸,各家道統退隱時沒辦法帶走全部家當,一部分不那么稀罕珍貴的靈獸被留在了家鄉,它們不怕人,有一些比較愛炫耀,在戰船周圍上天入海,吸引了不少目光。
叫好聲一浪接一浪,直到有人指出一個顯而易見卻被許多人自動忽略的事實。
“船上這么多妖族,可信嗎?這些野獸會不會轉而攻擊咱們人類?”
質疑的聲音不大,傳播得卻傳快,就像聲浪中的一條毒蛇,曲折前進。所過之處人心驟變。
踏浪城剛剛經歷過一次慘烈的戰斗,雖說始作俑者是半魔,可是與人類直接戰斗的卻是那些妖族,歡呼聲漸弱。就連現身片刻又突然消失的黑龍,也不能令觀眾眼前一亮,而是帶來一陣恐慌:這條龍若是突然發瘋進攻踏浪城,人類能擋住嗎?
人群開始后退,踏浪國的玄符軍士兵成為指責的對象。
“為什么要讓妖船進入港口?”
“他們不是來救妖族俘虜的吧?”
“不要讓他們靠岸。”
剛剛還在悠閑觀望的士兵。這時紛紛舉起手中的刀槍,等候上司的命令,心中惴惴不安,目光轉動,到處尋找符箓師和散修的蹤影,沒有法術相助,他們不知道該如何應對一群個頭巨大的強敵。
豢獸師戰船沒有靠岸,離碼頭還有三里時就停下了,踏浪國戰船都讓得遠遠的,悄悄做好戰斗準備。
散修在空中飛行。符箓師匆匆站位……誰也說不清原因,遠道而來的援兵突然變得十分可疑。
岸上的百姓在觀望船上的豢獸師,船上的豢獸師也在查看岸上的人類。
整艘船上只有殷不沉不是豢獸師,雙臂支在船舷上,長長地嘆了口氣,這是他最近半個月養成的新習慣,隨時隨地發出嘆息,好像懷著極重的心事,他得了絕癥命不久矣。
“瞧,這就是人類與妖族。互相憎恨、互相提防,十幾萬年來唯一的變化,就是恨意越來越深,靈王想說服這些人一塊去進攻望山。只怕沒有多大希望。”
船上的豢獸師也都在遙望踏浪城,岸上的人類一緊張,他們也緊張起來,與自己的煉獸對象建立聯系,以防萬一。
小蒿是唯一對整個局勢不感興趣的人,坐在殷不沉身邊的木桶上。背對碼頭,用一柄不上是享受還是無奈,頭足四肢全都無力地耷拉著。
“誰說靈王要勸服踏浪國一塊進攻望山的?”。
“這還用說?靈王想對魔族宣戰,當然要聯合一切力量,難道只憑這幾百名豢獸師就想打到望山嗎?”殷不沉搖搖頭,哈哈笑了兩聲,隨后又是長嘆一聲,就算慕行秋能夠集結百萬大軍,他也不覺得安全。
“那可說不準,與魔族戰斗,用常規手段是不可能獲勝的……”
“對對,我想說的就是這句話,咱們應該跟靈王講清楚這個道理,還有……”殷不沉扭頭對的是誰大家心照不宣。
小蒿卻根本沒有看他,晃著兩條小腿,繼續道:“打架這種事,永遠也不可能做好準備:魔族占據優勢,咱們就得增強力量,等咱們終于占據優勢了,魔族又會想辦法增強力量,你追我趕,沒個盡頭。”
“那也得準備也得追啊。”殷不沉聲音發顫。
“哈哈,怕什么,前方沒有路,你往前走,走著走著后面的人就會循著腳印跟上來,跟的人多了,路就成了。身后有路,再往前走就只是方向而已。”小蒿噗嗤一笑,“我這些話像不像左流英?”
殷不沉張著嘴巴,他可不關心什么路不路的,過了一會,低聲問:“靈王……到底是怎么想的?”
“這是做而不是想的時候。”話感到非常開心。
殷不沉越聽越糊涂,不遠處突然傳來一聲巨大的聲響,殷不沉嚇了一大跳,急忙縮頭,然后才一點點地探頭觀望。
其他豢獸師已經看到這是怎么回事了,楊清音不在,甘知泉掌管戰船,哼了一聲,“踏浪國真是好客,要求咱們退出港口三十里以外。”
“可靈王要咱們在港口等她。”弟弟甘知味說。
“當然要執行靈王的命令,飛飛,用你的異獸給踏浪國一個回答。”
“是。”飛飛顯得十分緊張,執行命令時卻一絲不亂,他的煉獸對象是玄武滅世,平時不在身邊,而是留在數十里甚至百里之外。
至少五十里以外,傳來一聲似龍非龍、似鯨非鯨的低沉叫聲,一道高達百余丈的海浪沖天而起,踏浪國的居民都能望得見,并且眼瞅著海浪向港口涌來。
符箓師們立刻祭符,在三十里以外將海浪化解,這不算特別強大的進攻,可是對于不懂法術的居民來說,這卻有排山倒海之勢。
殷不沉冷笑幾聲,“行了,踏浪國是指望不上了,他們不將豢獸師當成對頭就不錯了。八百豢獸師獨斗魔族與舍身國,值得寫一篇長詩了。”
“你能寫?”小蒿眼睛一亮。
“我……呵呵……”殷不沉想說“我能跑”,想了想決定還是不要說實話為好,“瞧吧,魔族還沒有現身,這世上已是群魔亂舞,舍身國是魔,踏浪國、圣符皇朝是魔,就連靈王的豢獸師也是魔。”
“這話從何說起?”小蒿有點驚訝,覺得殷不沉搶了自己的話,雖然她還沒明白這番話是什么意思。
慕行秋和楊清音都不在,經過一段時間相處之后,發現:“對于我們這些只想活命的可憐蟲來說,魔就是殺戮,如今這世上但凡有點本事的都要大肆殺戮,目的不一樣,手段也不相同,但是在我們眼里,跟魔族卻是一回事。殺殺殺殺殺……等到人類和妖族都死光了,道統也就該出來了,于是兩大魔頭一決勝負。”
得有點心動了,喃喃道:“群魔亂舞,豢獸師也是魔……有點意思,左流英在這種時候會怎么說?”
殷不沉不關心左流英,“這世上值得投奔的人不多,靈王算是一位,不過我也有自己的原則,如果離開踏浪國的時候,靈王手下還是這一條船和七八百名豢獸師,我……我只好告辭了。我就是一只小蟲子,群魔亂舞的時候,沒我生存的余地,我還是躲進最陰暗的地下吧。咦,那是什么?”
殷不沉又是向下蹲去,然后慢慢站起,向城內遙望。
不只是他,船上的豢獸師們也全都轉向城內,面露驚訝之色。小蒿忍不住好奇,跳到木桶上面眺望踏浪城,她手里的幽寥拼命掙扎,也想看到清楚一些,她舉起手臂,幽寥才安靜下來。
踏浪國的居民成群地轉身,一眼望去,就再不回頭。
城內,應該是王宮花園的位置,升起一尊巨大的三首神像。
“這是誰發出的法術吧?”人群里傳出不太相信的聲音。
“這就是古神的法術啊,一個月前,不是古神殺死半魔嗎?”
“古神,不可能吧……”
“古神,有可能……”
“古神……”
神像雖然巨大,卻是栩栩如生,緩緩旋轉,三首依次面朝人群,蛇身上的鱗片、骷髏頭的骨質、女首的眉目、無面之首的雷字符……一切如同近在眼前。
似乎有一陣微風吹過,沒有任何聲音,也沒有任何解釋,卻吹散了所有疑惑與不解,人人都確信這真是古神顯形,而不是任何人類與妖族的法術。
緊張與戒備消失了,劍拔弩張的氣氛瞬間煙消云散。
“這東西……能用來進攻魔族嗎?”殷不沉小聲問。
“這套把戲,你能用幾次呢?”小蒿也在發問,問的是不在眼前的慕行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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