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第五百二十五章 不完整的魔法(二更)
周千回搖搖頭,神情由凝重變得有一點點沮喪,對他這種身為首座的星落道士來說,這可是十分罕見的表情。<
“魔族真的要回來了,十多萬年來,魔族法術難得一見,現在卻隨隨便便附著在一頂普通的草帽上。唉,道統在做什么?祖師為什么要將望山封閉?牙山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洗劍池上,可我在做什么?連一顆頭顱都帶不回去。”
“祖師塔當年沒能替龐山擋住妖火之山和漆無上,洗劍池前一陣子也沒能斗過琥珀道士和妖血陣,我不太明白,各家道統為何將至寶看得那么重要?”
“因為你不了解道統至寶的真正威力。”周千回的眼里閃過一絲光彩,“九大道統的鎮山之寶都是初代三祖走遍天下收集到的神器,唯有它們能夠持續不斷地承受高等道士的法力加持,像你這頂草帽,幾天、幾個月就毀掉了,洗劍池和祖師塔卻是永存的,它們可能受損,可無論多嚴重都能修復。你明白它的強大之處了吧?”
“嗯。普通法器會隨時間流逝而力量減弱,道統至寶卻越來越強。”
“所以,別看活著的道士日漸衰落,多年無人達到服日芒境界,但道統其實并不比十幾萬年前更弱,因為我們有九件至寶,它們蘊藏的力量每天都在增強,遠遠超過了最初的水平,相當于幾十名甚至上百名服日芒道士。這是道統擊敗魔族的最大希望。”
“你的意思是祖師塔和洗劍池一直就沒有發揮出全部實力?”
“連百分之一都沒有,否則的話,哪輪得到幾只妖族和幾只魔種逞強?”
“我聽說只有服日芒道士才能發揮出道統至寶的全部威力——可這沒用。道統現在根本沒有這樣的道士。”
“那只是激發至寶威力的一種辦法,卻不是唯一的辦法,面對妖族不值得一用,只有魔族重返時才會用上。”具體方法周千回沒再說下去,轉而盯著面前的草帽,“你害怕魔族法術會反過來控制你,所以將它附著在一頂普通草帽上吧。”
從道統鎮山之寶到草帽。其間的跨度有如從至高之巔掉入至深之淵,周千回的神情也是一樣。眼中的光彩瞬間消失,改為冷漠與警惕。
“是。”慕行秋到現在也不后悔當時的決定。
“這是個聰明的做法,魔族擅長攻心,假裝給予力量。其實是在誘惑人心,慢慢地再將你收入囊中,草帽上的魔族法術大概也不會例外,但你忽略了一件事情,這道魔族法術并不完整。”
周千回稍稍彎下腰,離草帽更近一些,“瞧這些紋路,全都有一點中斷,如果只是幾處這樣還算正常。可是像現在這樣,只能說明一個問題——你沒有將全部法術都收集到草帽上。你的膽子太大了,居然對他人施展不完整的魔族法術。這會留下極大的隱患。”
慕行秋沒法再隱瞞了,將魔尊正法和飛跋的事情從頭講了一遍,盡量簡潔而不失要點,最后他說:“缺失的那部分法術可能在禿子腦袋里,他當時也吞掉一部分卷軸,可是至今也沒有顯示出特別的力量。”
“祖師在上。慕松玄的腦袋到底是怎么回事,竟然能裝這么多東西?!”
見多識廣的周千回也露出了驚訝之色。“先別說魔尊正法和草帽了,把慕松玄的整個經歷再跟我說一遍,我知道大概情況,現在我要聽詳細內容。”
周千回對禿子比對草帽更感興趣,慕行秋不由得心生警惕,牙山道士對禿子頭內的洗劍池水念念不忘,沒準又想使出什么詭計,“我只是想在草帽上加持一道印記。”
“嘿,道士,我的確偷襲過營地,可是別因此就將我當成卑鄙小人,我是牙山神工科首座,沒有幾個人比我更懂得法器,相信我,你現在面臨的最大問題不在草帽上。”
慕行秋還是開口了,他沒什么可隱諱的,禿子的經歷并無秘密,他只需要補充一些細節:禿子在野林鎮出生,沒有任何異樣,十一歲的時候被蛇妖所殺,意外地與魔種結合,在龐山被大執法師申準變成能傳音的法器,兩次在牙山洗劍池清洗印記,在斷流城之戰中得到一顆魔族心臟,成為額頭上的魔眼,在亂荊山吞過一枚內丹,與飛跋分食魔文卷軸……
禿子的這些經歷,只有慕行秋差不多全都親眼所見,可是直到周千回提醒,才開始覺得禿子腦袋里容納的東西的確太多了,禿子迄今未死,還越來越生機勃勃,連從前時不時昏睡的毛病也消除了,真是一個奇跡。
“慕松玄沒死就很奇怪,可他現在只是會飛、會射紅光,本事這么低微,就更奇怪了。”周千回笑著搖搖頭,“我就算把他帶回牙山,也不敢隨便吸出里面的洗劍池水了。可不可以把慕松玄帶來,讓我好好研究……”
看到慕行秋變得嚴肅的神情,周千回知道這個請求無望獲準,轉而又看著草帽,尋思片刻,“何必給草帽施加印記呢?既然另一部分法術在慕松玄腦子里,干脆就都送給他得了,我想不出比這更完美的做法。”
慕行秋微微一愣,他從來沒想過要往禿子的腦袋里加入不明不白的魔族法術,“我不拿他冒險。”
“那就將草帽和魔尊正法毀掉吧,反正這也不是什么好東西,至于那兩個被你施法的人——希望他們對你不是特別重要。”
周千回直起身子閉上眼睛,表露出明確的態度:他不認為草帽值得施加印記,甚至不打算利用這難得的機會讓慕行秋去掉自己身上的逍遙索。
慕行秋回到自己的帳篷里。禿子不在,他剛剛學回如何操控骷髏燈籠,正在興頭上。非要在小蒿面前顯擺一下:一會讓它消失,一會讓它出現,或者讓它在空中跳舞。
慕行秋在帳篷里施放了禁制,然后召出草帽,注入少量法力,默默存想整篇魔尊正法,因為對魔法心存忌憚。除了必須施展的再滅之法,他還沒有用過其它法門。
一共七篇文字。分割、破芽、生根、修枝、減花、毀果、再滅,六篇都能正常驅動草帽內的力量,只有第一篇分割之法無效。
慕行秋收回禁制,突然懷念起左流英來。不管這名注神道士有多么古怪,他懂的東西比誰都多,能夠明白無誤地說出魔尊正法對禿子是否有害,當然,在他的說法當中有可能暗藏陷阱。
或者芳芳還在的話……
慕行秋召出霜魂劍,施法讓自己的魂魄進入劍身之內,他極少這么做,因為他得到過提醒,魂魄頻繁離身會造成嚴重后果。還會讓他沉迷其中不可自拔,可這一回他急需一些值得相信的意見。
裴子函是死過兩次的人,對一切可能都有準備。甘知泉卻不一樣,他是為弟弟也是為全體魔侵道士自愿做嘗試,如果在他身上發生意外,慕行秋會感到愧疚。
不知是錯覺還是確有其事,慕行秋覺得劍內珠串般連成一線的眾多魂魄比從前亮了一些,他很快就找到了芳芳的魂魄。
魂魄是不可見之物。慕行秋在珠子里面能看到的只是一些映像:不同年紀的芳芳排成一列,都在端坐存想。連幾歲的還很稚嫩的她也不例外。
芳芳喜歡修行,她是天生的道士,在霜魂劍內終于能夠不受干擾地一直存想了,可她沒有身體、沒有三田、更沒有內丹,慕行秋不知道她的修行最終會走向何方。
道法無邊,不只指其高深,也是說其遼闊,禿子和芳芳的魂魄都處于普通道士極度陌生的領域內,慕行秋更是一無所知。
他沒有打擾芳芳的魂魄,唯一做出的決定就是今后盡量不再使用劍內的魂魄之力,讓芳芳就這么保持安靜。
他準備退出霜魂劍,突然又改變了主意,順著一連串的珠光極速前行,找到了一只認識的魂魄——孟元侯。
正常的魂魄在七日之后都處于無知狀態,只剩下記憶中的片段,像水草一樣飄浮在珠子里,芳芳是唯一仍有意識的魂魄,但她大部分時間都處于存想狀態,幾乎不動。
孟元侯的魂魄與眾不同,居住的珠子看上去更有質感,隱約還像是琥珀,里面也分散著若干段飄浮的記憶,但是在正中間,一個小小的孟元侯正在不停地吸收這些片段,隨時都有新的記憶片段產生,所以他永遠也吸不完。
就是臨死前的這么一個簡單念頭,經過層層轉換之后,居然能產生極為強大的吸力,慕行秋再次感到不可思議。
他試圖與孟元侯的魂魄溝通,卻不得其門而入,這不是芳芳的魂魄,不可能對外界的事物做出任何反應。
慕行秋的魂魄退出霜魂劍,一無所得,只是感到身上有些冷意,好像血液很久沒有流動過似的。
禿子正停在對面的半空中盯著他,“小秋哥,你這一覺睡得可真長。”
“是嗎?”慕行秋覺得自己在劍內只待了一小會。
“整整一天,我們都有點擔心你了。”
慕行秋大吃一驚,起身走出帳篷,發現太陽果然比自己進帳時偏東了一些,上一次他的魂魄進入霜魂劍時可沒有這種現象,而且他在劍內什么也沒做,甚至沒跟芳芳的魂魄說過一句話。
辛幼陶急匆匆地跑過來,“你總算醒了,左流英回來了。”
“太好了。”慕行秋正想從左流英那里得到指點。
辛幼陶臉上卻沒有喜色,“他不是一個人回來的,還帶著一群牙山道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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