拔魔 第二百一十一章 亂荊山的信使
朝陽升起,申忌夷從空中飛過,對地面傳來的熱情歡呼聽而不聞,直到落至地面,他才露出標志性的微笑,向自己的同類施以道統之禮。<冰火#中文lu5
“這座城池越來越擁擠了。”他說,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心中已然有數,“希望你們還能習慣。”
玄符軍昨天取得的小小勝利帶來一個大家事前沒料到的影響,那就是附近的難民大量涌來,甚至沒人知道他們是從哪聽來的消息,攜家帶口、推著小車、趕著牛羊,在路上絡繹不絕,他們帶來消息說,后面還有更多難民,西介國已經沒有多少未被妖族占領的國土,斷流城通往東介國的那座橋因此非常珍貴。
除了少數人留在左流英房內,其他十余名道士,有男有女,在客棧庭院里一字排開,全都換回了藍袍道裝,慕行秋站在正中間,上前一步,“我已經做出決定。”
“我可以先說幾句嗎?”申忌夷聲音溫和,似乎已經將對方當成平等的人物看待。
“當然,請說。”慕行秋點下頭。
“這不只是龐山道統與妖王漆無上的戰爭。”申忌夷的目光再次從每個人的臉上掠過,“這是九大道統與整個妖族的戰爭,老祖峰被毀令人遺憾,但這才是開始,戰爭可能曠日持久,勝負不在一城一地的得失,守住斷流城證明不了什么。”
院子里異常安靜,外面卻響起一陣嘈雜聲,申忌夷扭頭望了一眼,“非常巧,亂荊山的信使到了,應該帶來了龐山宗師的命令。”
一名女道士從城外飛來。就是她引起城內外百姓的叫嚷,又一名女仙人的到來,令他們對斷流城信心更足,而且這位女仙人看上去更厲害。飛行速度極快。眨眼工夫就從眾人視線中飛過,落在客棧院子里。
沒人認識她。只是從華貴的道袍和環形發髻上能看出這是一名亂荊山弟子。
申忌夷最先開口,“在下牙山五行科申忌夷,請問道友尊姓大名。”
女道士顯露的是本來面目,與絕大多數亂荊山弟子一樣艷麗而冷漠。.co“久仰申道友大名,我是亂荊山明鏡科的張素琴。”她稍作停頓,看向龐山弟子,“請哪位道友通稟一聲,我要見龐山禁秘科首座左流英。”
還是申忌夷回答,“左首座要務在身,斷流城內的龐山事務現在全由這位慕行秋道友主持。”
張素琴顯然非常意外。但是沒有提出任何質疑,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這是龐山宗師的密函,請慕道友收下。”
“多謝。”慕行秋接過信。卻不知道怎么打開封函,上面的深紅印泥明顯帶有法術,在警示他不準亂動。
楊清音拿出自己的師承半環,在印泥處輕輕劃過,封函自動打開,然后她問亂荊山信使:“為什么是你來送信,其他龐山弟子呢?龐山五行科一多半人都在你們那里。”
“他們都與龐山宗師一道發過誓言,不徹底擊敗南方海妖,絕不離開亂荊山,所以只好由我來送信。”張素琴變得冷淡,盯著楊清音,似乎將她當成真正的主導者。
楊清音沒再說什么,慕行秋匆匆看完信,對所有龐山弟子說:“宗師命令所有龐山弟子即刻前往亂荊山,帶著祖師塔一塊去。”
十余名弟子互相瞧著,原本做出的決定又動搖了,宗師親自下令,這可不是能夠隨便拒絕的事。
“咱們即刻出發。”張素琴抬高聲音,“直接飛往亂荊山。”
“不從萬第山瞬息臺傳送嗎?那里距離更近。”慕行秋說。
“北妖蠢動,萬第山已經不安全了。”
“比亂荊山還不安全?你們那里可是正被海妖進攻。”
張素琴微微一愣,“龐山宗師在信里應該說得很清楚,直接前往亂荊山,不要從其他道統中轉。”
“你剛才說這是密函。”
張素琴又是一愣,沒想到這個吸氣道士居然敢對自己針鋒相對,“你還是把信送給左流英吧,讓他做決定,我沒工夫陪你在這里猜來猜去。”
“左首座已經做出決定,那就是讓我負責一切。”
“你怎么說?”
“請道友回去轉告本山宗師,祖師塔受損,正在修復中,他的命令我們暫時無法遵守,等到諸事妥當,我會親自前往亂荊山面見宗師請罪。”
“你?龐山宗師知道你是誰嗎?”張素琴不再掩飾自己的鄙視。
“我叫慕行秋,念心科弟子,來自野林鎮,龐山宗師知道我是誰,亂荊山宗師知道我是誰,就連你也知道我是誰。”
張素琴冷笑一聲,“哦,原來你就是那個念心科弟子。我的確知道你是誰,但我不能替你傳話,請左流英出來。”
本來有些猶豫的龐山弟子再次堅定,手里捏出法訣,短小的如意與鐵尺都被收進百寶囊、乾坤袋一類的小包里,看不出狀況,法劍通常負在背后,這時發出微光與嗡嗡的響聲,向敵人顯露警示。
張素琴是星落境界的高等道士,可不會與一群吸氣道士動手,嘴角微揚,沒有亮出任何法器,人突然消失,瞬間出現在眾人身后,大步走向左流英的住處,實在是太快了,現場的龐山弟子沒有任何人來得及做出稍微阻止一下的動作。
出現這樣的局面沒人意外,每一層境界的提升都像是邁過一道千丈鴻溝,星落比吸氣足足高出三層,在張素琴眼里,十余名龐山弟子跟普通凡人幾乎沒有區別。
可是接下來難堪的就是她了。
她走不進左流英設置的無形防護罩,停在房門之前,一寸也邁不進去。
修行九個境界的實力并非平穩等距上升,注神道士能夠在祖師塔內留名,而星落道士不能,這是有原因的。
張素琴臉上微微一紅。她早就知道左流英在傾盡全力修復祖師塔,所以才有不請而入的舉動,沒想到還是被阻在外面,“在下亂荊山弟子張素琴。想要和左首座說句話。”
房門打開。出來的不是左流英,也不是蘭奇章、曾拂或芳芳。而是……禿子。
一顆孤零零的頭顱猛地飛出來,張素琴吃了一驚,后退兩步,險些要對他施法。很快冷靜下來,冷冷地注視著頭顱,沒有說話。
禿子懸在空中,一開始神情冷峻,突然露出調皮的笑容,“除非宗師寧七衛親自來說出來命令,否則誰也不能讓我們離開斷流城前往亂荊山。”
“這是左首座的意思?”
“不。這是我和小秋哥的意思。”禿子朝慕行秋的方向一努嘴,轉頭飛回屋內,房門關閉,再沒人出來了。
張素琴縱身飛起。在空中大聲說:“斷流城得不到支援,祖師塔若是落入妖族手中,你們就是九大道統的罪人。”說罷極速飛走。
申忌夷也躍到空中,“我已經知道你們的決定了,皇京與各大道統仍然歡迎諸位前往,咱們后會有期。”
楊清音忍不住開口說:“申忌夷,昨天你用法術殺死一只飛妖,會給斷流城惹來不少麻煩,你就這么走了?”
申忌夷微微一笑,“我愿意為昨天的魯莽行動道歉,但是我留下也改變不了什么。楊清音,睜開眼睛吧,龐山已經倒掉,你沒有資格再胡鬧了,跟我去牙山吧。”
“你是故意的!”楊清音射出一只火球,申忌夷輕松躲過,也向城外飛去,大聲說:“我在牙山等你。”
楊清音氣得臉色通紅,若不是被小青桃抓住,真的會飛起來與申忌夷打一架。
院子里再次安靜下來,一名女弟子輕聲問:“宗師還在,申忌夷道友說‘龐山已經倒掉’是什么意思?”
慕行秋轉身面對眾人,“不管亂荊山用了什么手段,宗師和其他龐山道士已被困在那里,失去了自由,還有一批道士在望山,生死未卜。此時此刻,咱們這些人就是全部的龐山弟子了。”
發問的女道士捂住嘴抽泣了一聲,其他人也都低下頭,知道慕行秋說得沒錯。
“哭什么?我的父母、我一多半親戚都被困在亂荊山,那又怎樣?幾百名龐山弟子死守老祖峰殉難,都沒有哭一聲,難道咱們連這點苦都受不了?”楊清音語氣嚴厲,那名女道士立刻止住哭聲。
慕行秋只后悔一件事,他派出五名道士送信,最后都會前往亂荊山而被困住,但眼下不是自責的時候,他說:“只要祖師塔還在,只要還有一名龐山弟子守著它,龐山就沒有倒。左流英讓我做決定,我的決定就是死守斷流城,直到祖師塔修復,直到西介國百姓安全退到河對岸。但是我不強迫每個人都做同樣的事情,咱們都是從老祖峰逃到這里的,今天所有人仍然可以再做一次選擇,留下死守和撤離保持實力,走的人不要去亂荊山,可以到棋山暫避。”
沒人離開。
辛幼陶不會離開,他越來越想起自己原來的身份,保護西介國城池與百姓是他的天職;楊清音不會離開,她是道門之女,早已做好為龐山道統而死的準備;沈昊和小青桃不會離開,兩人信任慕行秋,無論如何都會追隨在他的左右;其他幾名道士也不會離開,他們從前都是西介國人,妖兵破國,他們同樣無家可歸,更不愿去其他道統避難。
“那好。”慕行秋的念心幻術還太弱,對這些同門弟子無效,他知道這些人的決定全都出于個人意愿,“讓咱們去給滿城百姓一點信心吧。”
十一名男女道士御器飛起,高高地飛起,直到城內城外的人都能看到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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