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風流 第二百四十一章:殺殺殺
紀綱說罷,坐在了案牘之后,深深的看了郝風樓一眼,才又繼續道:“這件事不能假手別人,功勞自然是你我的,不過丑話說在前頭,這件事做成了固然是大功一件,可是將來免不了要背上罵名。”
紀綱頓了一下,自嘲的笑了笑道:“話又說回來?罵名算什么東西?本官從不稀罕,就是不知你肯不肯,你若是不肯,本官也不勉強你。”
郝風樓道:“卑下還有選擇嗎?”
這一句反問也道出了郝風樓的無奈,他不愿意被人丑化,可是事情到這個地步,已經徹底和那些讀書人決裂,再不可能有回旋的余地,既然已經得罪,那么索性就得罪到死,得罪到骨子里,讓這些人一聽到自己的名字便會毛骨悚然,便夜不能寐。
從某種意義來說,郝風樓走上錦衣衛這條路,其實就注定要走上這條路,除非他想沉寂一輩子,永遠默默無聞,成為路人甲乙丙丁的人物,否則但凡想要出人頭地都不免走到今天。
郝風樓面帶殘酷,道:“一切悉聽大人吩咐。”
“好。”紀綱笑了,他顯然對能拉住郝風樓這個家伙顯得頗為自得。
一份名單已經草擬出來,至于名單中的人物,說出來竟是可笑。
因為里頭的人沒有罪名,甚至是完全是抽簽式的弄出來,一份京師有功名讀書人的花名冊里,紀綱隨手抄了十幾個名字,這十幾個人中不乏有名士,甚至是大儒。
至于罪名,只有一個——從逆。
這朱筆的大字透著一股冷冽的寒意,名單直接送到郝風樓的手里。紀綱道:“夫子廟那邊,本官立即提兵彈壓,你速去刑部,辦好駕貼,隨即拿人。”
郝風樓攥著手中的名單,點點頭,揚長而去。
很顯然,這份名單才是重點,這些人有沒有罪,說不清。從逆?不可能!可為何如此草率。直接擬了名單拿人?理由只有一個,就是告訴所有人,錦衣衛是顛倒黑白的,錦衣衛要讓你死無葬身之地不需要理由,錦衣衛就是要弄死你。沒有道理,沒有理由。沒有辯駁的余地。
這顯然是對付那些喜歡耍嘴皮子的人。喜歡弄些小算計的人最好的辦法,要讓他們住嘴,要讓他們害怕,讓他們老實,就是要不講道理。
十幾個校尉和力士跟著郝風樓直接到了刑部。
今日的刑部,很是肅穆。
顯然這里已經聽到了風聲。不少前去午門湊熱鬧的官員已經被人‘勸’了回來。
所有人都預感到有些不妙,大家無聲的在辦公,有的心不在焉的在等待著什么。
一隊校尉沖進來,門口的門丁想要阻攔。隨即一個腰牌和一柄繡春刀擺在了面前。
“錦衣衛辦事,滾開!”
門丁驚慌失措,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偶爾也會有錦衣衛來,平時的時候,大家各自恪守規矩,誰也不會如此跋扈,親軍雖是親軍,可這里是刑官部堂,一般人豈敢造次。
可是今日卻大大不同,門丁們后退,不發一言。
郝風樓已從轎中鉆出,龍行虎步,直接入衙。
沿途所遇的堂官見到了這些突然沖進來的校尉,頓時面如土色,有人忍不住想要上前去呵斥幾句,卻被同僚拉扯住到了一邊。
刑科的衙門就在部堂里頭,刑部給事中吳燕在此當值。
給事中品級不高,但權利不小,在部堂之中地位超然,今日的事,吳大人自然也是知道,他也是剛剛從午門回來,心里正驚疑不定,猜測著今日之事,朝廷的走向。
而此時,值房的大門直接被人推開,兩個帶刀校尉進來,旋即,郝風樓跨檻而入。
郝風樓的臉上帶著笑容,作揖一禮道:“吳大人,多有得罪。”
吳燕臉色驟變,更加驚疑。
只是可惜,郝風樓沒有給他反應的時間,直接將一份名冊拍在了吳燕的案牘上,道:“北鎮府司正在捉拿欽犯,尚需幾十份駕貼,大人若是有閑,還請立即簽押,行個方便。”
錦衣衛拿人需要駕貼,而駕貼需要刑科簽押,雖然此前,宮中給了北鎮府司便宜行事的權利,可是對那些地位較高的人,少不了還要走一走這個程序。
吳燕的眼珠子都要掉下來,他拿起名冊,看到一個個觸目驚心的名字,看到那名字之后紅艷艷的從逆二字,臉色蒼白如紙。
他抬眸,愕然的看了郝風樓一眼:“可有圣旨?”
郝風樓冷冷的道:“沒有。”
吳燕苦笑道:“既然沒有圣旨,本官斷不敢頒發駕貼,本官若是頒發了,只怕不能見容于士林,從此遭人唾棄,永世不得超生。”
吳燕說的是實情,他預感到事情已經一發不可收拾了,不出自己的預料的話,將會有許多人遭受無妄之災。
可是他絕不能為虎作倀,只要自己發了駕貼,那些憤怒的讀書人絕不會讓他好受。
他不是錦衣衛,他是清貴的給事中。
郝風樓冷笑道:“大人若是不肯,只怕有些事就不太方便了。”
吳燕心里掙扎,最后卻是昂首道:“本……本官……本官大不了告病還鄉,大人要駕貼,還是另請高明吧。”
這委實是一件左右為難的事,可是吳燕卻還是打定主意,寧愿告病,寧愿暫時不要這個烏紗也斷然不能做這件事,告了病,將來還有起復的可能,一旦做了這件事,一輩子都要抬不起頭來,從此遭受同僚唾棄。
郝風樓卻是值得玩味的笑了,道:“是嗎?可惜大人的如意算盤卻是要落空了,做了官,哪里是大人想不做就不做的?”他大喝一聲:“來人,刑部給事中從逆,立即拿下。”
幾個校尉二話不說,已是沖上前去。
吳燕嚇了一跳,連忙后退,臉色慘然的道:“本官無罪,無罪……你們憑什么拿我?”
郝風樓面無表情,沒有做聲。
吳燕已被幾個校尉扭住,滔滔大哭的道:“有話好說,這駕貼……我給便是……”
夫子廟。
大量的讀書人烏壓壓的聚于此,一眼看不到盡頭。
隨后,大批的人馬開始出現,所有人身披鎖甲,手持刀劍。
馬蹄聲,甲衣的摩擦聲,粗重的呼吸聲,竟是掩過了夫子廟前那痛斥時弊的聲音。
連通這里是七條街道,除了一條沒有任何布置人手之外,其他街道已是被烏壓壓的軍馬宛如烏云一般壓了過來。
騎著快馬的快哨呼啦啦的騎著駿馬,飛馳在前,高聲大喝:“聚眾不散者,殺!錦衣衛都指揮使有命,任何人聚眾文廟前者,以謀逆論處!”
“聚眾不散者……”
四十余個快哨,手持令旗,飛馬越過擁堵的夫子廟,高聲大吼。
讀書人們頓時慌了,有人大叫:“我等不過是請宮中除奸而已。”又有人絕望的大吼:“陳述冤屈,難道也有錯嗎?”“圣人受辱,為何要彈壓我等,如此是非不分……”
紀綱瞇著眼,兵是他從京營中調來的,京營那邊的將帥并沒有隨來,他們顯然不愿意做這個壞人,可是紀綱卻是氣定神閑,瞇著眼睛,遠遠眺望前方。
他臉色木然,不為任何所動,高高的坐在馬上,見時候差不多了,讀書人顯然還是沒有退去的意思。
紀綱道:“傳令,彈壓!”
無數的傳令兵飛馬傳達命令,緊接著,各條街道上烏壓壓的軍馬頓時有了動作。
最前幾排,是刀盾手,他們一起大喝:“殺……殺……殺!”
每一次喊殺,都帶著節奏,而每一次喊殺之后,便用刀面狠狠敲擊一次盾牌,踩著靴子,跨前一步。
殺……當……轟隆隆……
一次喊殺之后,便是金鐵交鳴的拍擊聲,此后靴子轟隆隆踩著石磚的聲音。
此后,矛手挺矛,烏壓壓的跟上去。
這氣勢宛如洶涌的驚濤,拍擊海岸線上的磐石。宛如陷入了孤島,面對那碧波無垠的深海。
生員們開始混亂了,有人嚇癱,有人面如土色,有人捶胸跌足,有人嘶聲大吼:“今日之后再無中國矣。”
不少人已經開始打起退堂鼓,只有一條街道沒有兵丁,許多人不得已向那條街道退去。
各路軍馬一步步上前,卷著漫天殺氣,所遇的生員,若是不退,立即從盾后捅出長刀,嚇得生員們驚叫連連,先是慢慢向一條街道后退,緊接著開始崩潰,無數人爭相逃竄。
半個時辰之后,夫子廟前染了血,一片狼藉,整個街面上除了面無表情,滿是肅殺的兵丁,再無其他的人影,便是臨街的門面,此時也紛紛關門大吉,無數雙帶著恐怖和后怕的眼睛透過門縫去悄悄看外頭一隊隊走過的官兵,這一日,南京出奇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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