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毒不庶 三十七、乞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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纖云弄巧,飛星傳恨,銀漢迢迢暗度。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柔情似水,佳期如夢,忍顧鵲橋歸路。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朝朝暮暮。
乞巧節,是往日里婉約閨秀、矜持公子哥兒們可以明目張膽表露情懷日子,亦是許多癡男怨女癡嗔哀怨日子,可無論是何種人,終究是與“情”之一字有關。
顧安年卻始終沒有想明白,自己對這一日終究是抱著何種情懷。
乞巧節這一天,其他女子忙著贈香包,約會心上人時候,顧安年卻逸親王府中度日如年。她心里念著鬼面人事,不管作何都集中不了精力。
漫長白日,便心不焉中度過,總算熬到黃昏時候,她稍作收拾帶著青蓮去了墨軒閣,想要問問宋祁可否讓她出府一趟。
這是爭吵后她第一次主動尋宋祁,她也沒有抱著必須達到目決心,只是想著不管宋祁答不答應,她都要出去一趟。
很不巧,宋祁并不府上。
“王爺一早便出去了,也不要老奴跟著,不知是去了何處,要作何。”福祿是這樣說。
顧安年難免有些失望,想著自己來目,她對福祿道:“公公,一會王爺若是回府,你可否與我通報一聲,就說我有要事需出府一趟,兩個時辰便回。”
“這……”福祿有些遲疑。按理,后院里女人不可擅自出府,除非有王爺許可,只是嫻側妃不同常人,他也不敢攔著,然也不敢應下來。
顧安年卻不管他有何顧慮。知曉他不敢硬攔自己,便道:“若王爺問起,公公只管說是茶樓有要事,王爺不會為難公公。”說罷已領著青蓮轉身走了。
福祿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一張臉皺成了苦瓜。
時候尚早,顧安年回虹鳩苑換了一身輕便衣裳,取了幾錠銀子,便領著青蓮從側門出了王府。而她們身后,夢蘿不近不遠地跟著。也摸出了府。
夜幕還未完全降臨,灰黑色天空星星零零閃爍著幾顆星辰,東西兩邊,兩顆星子遙相呼應,爍爍其華。自然就是牽牛與織女星。
華燈初上,街上已十分熱鬧。
街道上人頭攢動。摩肩接踵川流不息。繁華熱鬧比之白日有過之而無不及。
一眼望過去,有蠢蠢欲動卻恪守禮數保持距離年輕男女;有嬉笑打鬧成群結伴彩衣小姐;有遙指天際嘴里吟詩作對,雙眼卻瞄著過路姑娘書生公子;有追逐嬉戲總角小兒;亦有相攜漫步流連各個商販青年夫婦。
顧安年一路走走停停,每個路過身邊人,臉上都洋溢著名為幸福光暈,彩燈照耀下。光芒萬丈。她覺得自己依舊是格格不入那一個。
月老廟坐落城西城門附近,顧安年順著人流來到門前,就如往年一樣,這里早早便熱鬧非凡。廟里香火鼎盛。擠滿了或是求姻緣,或是還愿男女,廟外姻緣樹下,則是站著不少拿著姻緣簽往樹上拋姑娘小姐,姻緣簽拋得越高,掛地越穩,所求姻緣便越圓滿。
顧安年一直覺得以這種方式來祈求姻緣美滿人,是不折不扣傻子。她不信這些,所以也不屑做這些。或許只是因為她不懂那種抱著希望期待心情。
但是今天,她卻愣愣站樹下,抬頭看著一個又一個傻子往樹上拋綁著紅彩條許愿簽,然后看著她們或歡天喜地,或失落非常。
許是因為她站太久了,旁邊擺著算命攤子相士笑著招呼:“這位小姐,你可想算算姻緣?不若讓老夫來為你算上一卦。”
顧安年側目望了那有幾分仙風道骨相士一眼,撫了撫腦后發髻,笑道:“先生可見過求姻緣婦人?”
大匡王朝,那習俗,女子出嫁后便要結婦人頭,未出閣女子與已出嫁女子大區別,便就是頭上所梳發髻,只一眼便能分清。
那相士一愣,撫了撫下巴上白花花山羊胡子,笑道:“老夫看是心,不是外。”
顧安年心道了句裝模作樣,抿唇笑道:“莫非先生有通天本領,能看透人心?”
“非也非也。”老相士含笑搖頭,“心若有情,便有所束,小姐神色通達,眼中澄澈,無欲無念,并非是有情之人。”
顧安年哼笑一聲。無欲無念?她想要,念著多了去了,何來無欲無念?
不再理會那故弄玄虛相士,顧安年轉身離開。
那相士見她離開,卻突然揚聲道:“命中有時終須有,躲不過避不開,舍不了拋不下,小姐當珍惜眼前人才是。”
顧安年遠遠聽到那句高喊,腳步并未停留,只是嗤笑一聲,往喜鵲橋方向去。青蓮始終緊跟她身后,聽到那相士話卻是微微一怔。
喜鵲橋月老廟東側,與月老廟隔著一條四通八達街道,過了橋再往前便就是城門。
喜鵲橋與月老廟相隔街道上,擺滿了買吃食與玩物攤販,穿著各異游客期間穿梭游走,挑選著各自所需東西。
顧安年走到一個面具攤前,隨手拿了一個戲劇臉譜帶上,付過銀子后,她將面具戴臉上,遮擋住姣好面容,只余一雙明如秋水眸子。
“小姐,您這樣怕是無人能認得出來了。”青蓮掩唇微笑。
面具下唇瓣勾起一抹嘲諷笑,眼中半點不顯,顧安年淡淡道:“你到月老廟里等我吧,我要獨自附近轉轉。”
“這……”青蓮只猶豫了片刻,便點頭道:“小姐小心。”隨后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顧安年一直等到青蓮背影隱沒人群中,才轉過身,隨后人群中東竄一一下西竄一下,很便消失了茫茫人海中。
并未真正離開,而是躲人群中。想要跟蹤顧安年青蓮見狀急忙跑了出來,見已沒了人影,一跺腳,隨意尋了個方向追上去。
顧安年其實并未走遠,而是躲一個買彩燈小攤后面,見青蓮離開,她從小攤后面走了出來,把帶著戲劇臉譜一扔,重走到面具攤前買了個福娃面具帶上,這才朝喜鵲橋走。
此時天色已經完全暗了下來。因著天氣極好,夜幕之上,銀河橫跨天際,清晰而明亮,璀璨生輝。而群星之中。河東織女星,河西牛郎星。依舊是夜空中閃亮。時明時暗光輝,似是對情人神情呼喚。
顧安年隨著青石板鋪就小路,一步步踏上青石橋,清爽晚風拂過,被發絲切割成一片片視野中,仍舊如往年般。是一對對濃情蜜意男女。
只是,沒有那個帶著鬼面面具人。
卻有一個熟悉卻不愿見到人。
喜鵲橋上也不乏游客,憑著橋側欄桿,或指指點點天際星辰。或觀看遠處河中往來船只,或探頭打量橋下順水而過花燈。
然而那個人卻與周遭環境氛圍格格不入,只是一個人呆愣地不知道望著何處失神,堅毅側臉透著少見脆弱。
鬼使神差般,顧安年輕悠地走到那人身旁位置站定,以一種漫不經心姿態,扶著欄桿,遙望著遠處船只上漁火燈光。
身邊突然出現陌生氣息拉回了陸方伯飄遠思緒,他皺著眉回頭,卻看到一個嬌小,帶著面具女子,眼中不由閃過驚訝,隨后又是了然。
“你也是一個人嗎?”他下意識地開口問,問完才驚覺身邊是個陌生女子,不免有些窘迫地摸了摸鼻子。
良久,原以為不會得到回應,卻不料身邊那人卻輕輕點了點頭。
或許是這樣環境讓他覺得太過落寞,又或許堆積心中感情太過沉重,得到回應后,陸方伯突然很想跟眼前人傾訴一番,而他也確實這樣做了。
學著身邊人樣子扶著欄桿,陸方伯仰頭望著璀璨夜空,開始了自己單方面傾訴。
“我也是一個人,我想以后應該也是一個人。我心里藏著一個人,已經有五年,每年這一天,我都會到這里來,可是我從來不敢去算卦,也不敢抱著希望去許愿,我怕算姻緣先生說出來是令我失望話,也怕自己抱期望太大,許了愿卻終究無法現實。”
“有那么一個人,我從來沒有見過她,不知道她長得是如何模樣,不知道她有何等動聽嗓音,也不知道她喜歡什么樣式頭花。我給她寫信,她從未回過我,我送她釵子,她也原封不動地還給了我,我不知道于她而言,我是如何存。我所知道,只有夢中那一場傾盆大雨,以及飄搖雨中紅色身影,我想那一定是她,可即便是夢中,我也從未真正看清過她。”
“我……不知道該不該再繼續想著她,念著她……”
“忘了吧。”清晰有力三個字驀地響起,陸方伯詫異低頭,卻見身邊人已轉身離去。那一瞬間,他眼中涌起深不見底哀傷。
聽到“那一場傾盆大雨”瞬間,顧安年心像是被什么狠狠灼燒過一般,所以她落荒而逃了,丟下那三個字。
下了喜鵲橋,顧安年腳步匆忙地走著,心中只有一個念頭,離開!
“等一下!”突然響起身后叫喚她沒有理會,只是埋著頭一個勁地往前走,直到纖細手腕被緊緊攥住,被猛然拉住力道讓她險些摔倒地。
“是你……”回過頭,酸澀發漲眼中倒影是熟悉丑陋面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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