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范 411 通房丫頭
正文411通房丫頭
穆氏翌日來時,琉璃也把禮金冊子給她看。在這之前琉璃是半個字也沒跟她透露過的。
看完后面添加的那項,穆氏先是一驚,后來也不免臉色變得刷白。
“三爺也是夫人的親生子,我也是夫人嫡親的兒媳婦,她竟然也下得去手!”穆氏眼眶一紅,落起淚來。“我丟了臉面對她有什么好處難道為了她自己,就連兒子媳婦都可以不顧了嗎”
琉璃不勸她,讓她在屋里坐著,自己走到廊下去散步。穆氏是典型的被保護得太好的大家閨秀,想象不出這世上竟然會有如此對待親子親媳的母親。但是她終歸是要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而且,為了往后把這份妯娌關系穩固下去,她必須讓穆氏直面這些殘酷的事實。
要不然,當不久之后梅氏的丑行敗露之時,穆氏能接受得了嗎
蕊兒進來見穆氏仍然在默語坐著,便替她重沏了碗新茶過來,說道:“三奶奶喝茶。”
穆氏點點頭,卻又捉著手絹子不語了。
蕊兒笑了笑,說道:“三奶奶也莫怪我們王妃如此,我們王爺終歸跟梅夫人是隔著一層的,有些事我們王爺王妃不說,但想來三奶奶也耳聞過。王妃若是別的不相干的人,當是勸得著您的。可偏偏又隔著這一層——您不要怪我多嘴,夫人當初嫁給老王爺時,祈府里太夫人已經年老了,夫人進門就當家,老王爺又常年在外,二爺三爺還有大姑娘他們,從小都是乳娘們帶大的。就是二爺與夫人親近些,也是后來這些年在京中才建下的情分。梅府底子終究比不過祈府,所以夫人自然舍不得把大權放下,她這么做是為什么,三奶奶想來十分清楚。”
穆氏默了默,點頭道:“我知道。我就是想不明白,她都當祖母的人了,還死抓著這大權做什么難道大家不是為了祈府好嗎她還能一輩子攢著這權不放不成”
蕊兒一笑,說道:“三爺與三奶奶鶼鰈情深,當然覺得這權力該放就放,可是夫人與老王爺之間——”說到這里她住了嘴,然后道:“是奴婢逾矩了,這些本不該奴婢說的。三奶奶還是喝杯茶罷”
她抬手往茶碗處伸了伸,默然退了開去。
琉璃再進來的時候,穆氏仍然在沉默著。臉上卻已不見了憤懣。而是一臉的沉思。
“大韶來了。”看到門口的影子。她站起來,沖琉璃道。
琉璃坐下道:“賴五剛才送了兩筐鮮蓮子來,我讓人燉了湯,允灝中午不回。你陪我吃飯吧。”
如果琉璃將來生了女兒,她絕不會把她關在王府里不讓她面見一切世間丑惡,父母的愛和優越的環境的確能讓人產生無限的安全感,可是這世間的本質并不純潔安全,有時候保護得太好,會令人喪失起碼的防衛能力。琉璃要讓她們能一眼分辯出什么是臟的和丑惡的,然后更加去珍惜那些純凈和美好的,沒有對比,這個世界就是一片混沌。
琉璃覺得自己有些像是在提前教導女兒。于是,有諧念起郭遐來。郭遐是她一輩子的良師,也是最先讓她體會到這世間還有純潔美好的情感的人。她給郭遐去了一封信。
當然,她也沒有忘了,在定北王那里投下的一顆火種。
這幾天府里一直很平靜。但是平靜卻也不代表就沒有事情發生。梅氏每天還是管理著府里的庶務,與各鋪子田莊的管事交接帳目,也還是見縫插針地插手些府里的內務。不過因為如今琉璃把大多數的事項都交給了穆氏,所以基本上不會與梅氏有什么沖突。而穆氏偶爾也會無聲的抵抗一下,加上李芙從旁也幫幫腔,梅氏怒歸怒,卻也沒占到什么便宜。
日子這樣的往下過,似乎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了,但是琉璃知道,定北王這幾天回府晚了,身邊的那些近侍在府里卻活動頻繁起來了。
梅氏也隱約察覺到有點不同,但是眼下的安穩使她并沒有往深處想,只是問香英:“王爺近來忙什么呢”
香英道:“不知道呢。”
她心底也隱隱地有些不安,最近府里太平靜了,太正常了,正常的有點不可思議。如果硬要說有點什么不尋常的話,那就是定北王已經接連幾天沒上朝慶堂去看慎哥兒,這對于極為疼愛嫡長孫的定北王來說,的確是不正常的。
她覺得眼下的平靜,有點像是山雨欲來。
梅氏像是也與她想到了一塊兒,她說道:“慎哥兒這幾日怎么樣”
香英道:“今兒見著在后園子里捉蛐蛐兒,曬黑了點,但是高了。”
梅氏道:“是不是老大家的惹到王爺哪兒了”
香英心里一緊,這些事她半點風聲都沒有收到,實在是無從答起。
梅氏嘆了口氣,也默下來。
等到亥時,定北王還是沒有回來,梅氏只得先歇了。
香英替她掩好蚊帳,又繞到隔壁去看了眼熟睡了的祈菡芝,才又躡手躡腳退出房來。
祈菡芝雖然被梅氏以親自教養的名義收在身邊,可實際上她并不擅于管教孩子,所以祈菡芝的一應大小事情,還是香英在一手照料。這孩子也可愛得緊,她看著看著,也就生出幾分真感情來,每日里睡前,總要親自看一眼。
她這輩子最大的遺憾,就是沒能生下一子半女——當然,就算她生下來,梅氏也不會讓他們有出頭之日的。有一個祈允灝已經夠了,梅氏不會容忍再有別的女人為定北王生子。作為她自己,在曾經見到梅氏如何折磨幼小的祈允灝之后,是怎么也舍不得自己的孩子受這般苛待的。所以,她一狠心就拖成了一輩子的遺憾。
可是年紀越大,就越想有個孩子在跟前,每當她看到小嘟嚕在府里走動,總忍不住要駐足看上好久,后來如意抱著祈菡芝找上門來時,她就終于忍不住勸動梅氏將孩子留下。
孩子留在上房,一可以體現她對二房的愛護,收攏祈允靖的心,在三房兩口子盡都倒向了長房的情況下,收攏祈允靖的心,對梅氏來說是絕對必要的。再者,有祈菡芝在旁,也可以掃去幾分寂寞。梅氏權衡之下,同意了。
是以香英這幾日很高興,似乎生活里終于多了個盼頭似的。
她出了門,往西邊后堂自己的屋里走去,唇角柔和地揚起。
因為至今還是通房丫頭的身份,所以,她還跟下人們同住在一個院子。當年定北王讓她侍寢的時候,她是在他的房里侍候的。而那次數也少,那會兒梅氏才生了祈允靖,他就讓她侍候了幾回,后來梅氏出了大月子,就再沒讓她近過身了。
這么多年過去,她依舊還是侍侯著他和她,在他們面前自稱奴婢,定北王看她與看別的人的目光沒有什么不同,他大約也已經習慣了這樣,而她卻是早已經習慣。
她推開后堂的門,像往常一樣沿著東邊廊子走到自己的房門跟前。她屋里竟然亮著燈,可她記得自己出門前并沒有點燈。
也許是陳嬤嬤的孫女珊兒,珊兒才八歲,是她看著長大的,時常到她房里來討零食吃。
她溫柔地笑了笑,推開門。
看見桌旁坐著的那個人,她驀地驚了,笑容凝在腮邊,像朵印在高麗紙上的花。
“王爺!”
很快,她回了神,匍伏在地下。
定北王的神思還停留在她乍進門時溫柔的一臉笑上。盯著她頭頂看了半日,他才道:“起來吧。”
香英站起來,退到窗戶下,兩手交握著,渾然不見了先前的愉快。
印象中,他從來沒有到過她房間里,就連這樣孤身地相處,也遙遠得像是上輩子的事了。
“王爺,有什么吩咐”
她已經過了做夢的年紀,知道他來肯定不是為了被塵封了的那些事。
“坐吧。”
定北王指著面前的五福木墩兒。
香英遲疑了下,挨著木墩兒邊緣坐下了。
定北王手扶著桌上茶杯,盯著半掩的門看了半日,說道:“夫人跟當年的廢太子,還有孝惠皇后之間,可曾私通過書信”
香英眼前一眩,扶著桌子又站了起來。
他怎么突然問起這個梅氏與孝惠皇后母子唯獨只通過一回信,就是陸詔舉事的那夜之前,她當時也只知道她送了信去宮里,卻不知道是為什么而后來之所以知道內幕也是在事后梅氏被惡夢驚醒露了苗頭,她才知道的。事情都過去快兩年了,孝惠皇后與廢太子都已經死了,他為什么又問這個
她的臉色像刷了白漆一樣,摳住桌沿的指關節也因用力過大而成了青白色。
“奴婢,奴婢不知——”
“我書房后頭的院子,她在那里暗中開了道門。據我所知,鑰匙只在她一個人手里。”
不等她說完,定北王已經搶先開了口,盯著她緩緩說道。
香英的臉色更白了,他說出口的事情一定是真的,她雖然只與他有過幾個月的夫妻情分,可是她太了解他了,他不做沒有把握的事,也不說含糊其詞的話,更不做未經察的結論。梅氏在他書房后開了道門,她竟然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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