閨范 272 果然是她!
李行看了她一會兒,掉頭追出去了。
琉璃也想追出去,蕊兒月桂將她拉回來了。
她縮在地板上,整個人萎頓在那里。現在想起來,他與她之間,說到這些的機會實在太少了。他隱忍著不說,她也緊緊地把自己的世界包起來,他不說,她就不問,以為這樣相安無事,各過各的日子,是最好的,可是兩個人日夜在一起,又沒有本來的仇恨,相互吸引是多么順理成章的事。
她自以為盡到了妻子的責任,可妻子的責任里也包括理解與關心,她做到了嗎?
都是沒有過嫁娶經驗的人,本來就該是在平等與逐步理解的基礎上漸漸取得信賴與內心的安定,祈允灝也許是有對不住她的地方,可是他至少主動彌補了,要不是淑華來那一趟,她會想到主動去解決這個問題嗎?
她明知道他不喜歡梅氏,明知道定北王娶梅氏娶的急迫,她也從沒有想過要主動去了解他這些年來承受著什么。
她差一點就放棄他了。
她在地板上坐了大半夜,可是祈允灝直到天亮才回來。
“謝謝你記得這件事。祭祀的事,范云會去辦。到時候怎么做,我再告訴你。”
他的聲音有些嘶啞,眼珠里也有血絲,顯然也沒怎么睡覺。但是情緒很穩定,甚至眼神里還像往常一樣遍布著溫暖。
琉璃拖住他的袖子,仰頭道:“我有話跟你說!”
他看了眼桌上漏刻,帶著絲疲憊道:“我得去上朝。時間來不及了,有話回來再說。”
說完之后,他掉頭又走了。
琉璃追上去,扶著門框看著他走遠,才又回來。
晚上說就晚上說吧,反正,她已經想好了,她再也不要這樣跟他下去。不管他娶她為著什么目的。只要他對她是真心的,只要他真的能夠做到這輩子除了她沒有別人,那她就義無反顧跟他在一起。
前面迎接著他們的事情還那么多,她沒有時間再這樣下去了。
“奶奶,蘇姨娘讓人傳話來了!”
才回到房里,蕊兒急步走過來,身后跟著琳瑯。
琉璃停住腳步。琳瑯向她深施一禮,說道:“姑奶奶,姨娘身子不大好了,特地讓奴婢來請姑奶奶回去一趟,姨娘有要緊話要對姑奶奶說!”
琉璃一驚,拉住琳瑯手道:“她怎么了?”
琳瑯抹起淚來:“姨娘這兩日咳血嚴重,身上也總干凈不下來。吳大夫說了,只怕拖不了這個月了。”
琉璃忽覺手腳發冷,這是說,蘇姨娘要死了?怎么會這么嚴重?
“蕊兒快去備車!”
即使還沒到太醫說的那個日子,她也顧不得那許多了。
回到房里穿了衣,蕊兒這里也已經把車備好了。琉璃點了月桂海棠,與琳瑯一道急匆匆出了院門。
葉同與劉威自動跟上來。
二道門下琉璃車駕旁已經站齊了一隊府兵,琉璃看了眼天色,想了想,與門下管事的道:“府兵就留下。我只是出去串個門。讓葉同劉威跟著就好了。”
這會子天色還剛大亮,何蓯立眼下應還在早朝上,早朝后他還得去公事房應卯,她去何府應該遇不上他。帶上這么多府兵,反而容易引人注目,萬一走漏了消息驚動了他回來,倒不好了。
于是府兵們就留下了,葉同劉威騎著馬。跟隨琉璃的馬車急駛往何府去。
大早上,何府的老少爺們都去公中了,除了老太爺告假在府。琉璃先到正院,青裳出來跪接。說老太爺晨起喝了藥,眼下又睡了過去。琉璃急著見蘇姨娘,索性茶也不喝了,直接奔到了長房。
才到院門口,已得了消息的蘅薇已迎出來了。琉璃問:“姨娘呢?”
蘅薇眼淚已經落下來,“姑奶奶可回來了,姨娘可盼您盼了許久了。”一路扶著她往屋里走,琉璃甩開她,提著裙已急步上了石階。
房門口就聽見蘇姨娘的咳嗽聲。床上被褥里,裹著個瘦削得只剩一把骨頭的蘇姨娘,因為劇烈的咳嗽,整個身子在難以控制向前傾。
“娘!”
琉璃鼻子一酸,哽咽著走上去跪在榻下。
蘇姨娘抬起頭,將丫鬟們遞來的藥推開了。掀開被褥下了地,將琉璃扶起來,含淚道:“你傷好了么?我這樣急把你叫來,會不會有礙你?”
“好了,我都好了!”琉璃扶著她一道坐下,將她雙腿放進被褥,掏出絹子擦了擦眼淚。
自己的傷用不著在這個時候解釋,方才這一攙之下,她發現她竟已經瘦成了一把枯柴,距上回見面,這前后才幾個月的工夫。“是女兒不孝,都不曾過府看你。是不是大老爺對你怎么樣了?你才會病得這么嚴重?”
除了何蓯立,她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么了。
蘇姨娘笑道:“上回被你們那一鬧,他哪里還有膽子?這幾個月連我的門都沒踏過,自然也對我怎么樣不了。”說到這里身子又情不自禁躬起來,捂著胸口狂烈地咳嗽著。琉璃連忙替她撫背,蘅薇從旁拿來痰盂,等她把痰咳出來,急促地喘息了幾口,才又稍稍平靜下來。
“你叫你來是有東西要給你。”她使了個眼色給蘅薇,等蘅薇拿了個一尺見方的匣子出來了,她才接過來,繼續說道:“我時間不多了,只能揀要緊的說。這些年,我其實一直都在搜羅何蓯立以權謀私的證據,當年他借著征糧使的便利,與聶氏姐弟合謀拿餉糧賺錢,以及這多年來貪贓枉法,這些都被我暗中調遣人收集起來了。我聽下面人說,也有人在暗中查訪征糧之事內幕,又在打聽我的人,因為季小全我曾見過,他們一說我就知道是你。而我是等不到看見他倒霉的那一日了,所以我叫你來,把這些東西給你,你一定要把它呈到圣上手上里去,把他跟余氏這一伙全部整倒!否則,我就是死了也不會安心的!”
琉璃接著這沉甸甸的匣子,眼淚一滾就出來了,“娘怎么不早告訴我呢?您早告訴我,早把它給我,也許您就不會病成這樣了!”她雖說不是何蓯立把她整病的,可是琉璃又不是傻子,他若真有心苛責她,當真不顧這么多年的情份,這里外都是他的人,哪里用得著他親自出面?
而她也不用兜了那么大一個圈子,費盡心機地去找尋這些了。
“我沒告訴你,是因為,后頭又發生了一些別的事。”蘇姨娘喘了會兒,平息了,才道:“說起來也是與你有關的。后來這兩年我在搜羅他貪贓受賄的證據時,無意中發現一件事情,就是他暗地里在調查著一個人,如今我已知道,那個人就是你的外公,當年先帝跟前的御筆大人徐慎,他四處在尋找徐大人生前著寫的《延禧子集》,而他要的是親筆原著。我聽說,那本原著里少了三篇文章,而這三篇文章里似乎暗含著一個秘密。”
“什么秘密?!”
琉璃背脊僵直,她真沒想到這里頭還牽涉著有關于外公的秘密!
“就是,”蘇姨娘歇了歇,說道:“徐大人臨終前應該留下了一個匣子,里面裝著三樣東西,一樣就是這份缺了三章延禧子集的原著,一樣是先帝給徐大人的圣諭,還有一樣不知道是什么,但是這個匣子已經有很多人在暗中查找,其實仿佛還包括太子。而這三章文章里頭大概有相關的線索。我一直等到何蓯立收齊了這三篇文章,才將它偷偷從他書房拿出來。”
說到這里她無力地笑了笑,說道:“說起來也是巧合,我原本也不知道他收在哪里,上次你不是把他書房砸了嗎?我讓人進內收拾的時候,無意發現他悄悄地從書架背板里抽出幾章紙,臨時塞進了花瓶里。當時我也不知道是什么,后來等他走了拿出來一看,才發現就是這三篇失掉的文章!他不知道是我拿走的,這些日子倒是狠狠把下面人給毒打了一遍。”
她順手將匣子打開,從中拿出壓在一本帳本下的幾張紙來,說道:“這東西我沒細看,因為我就算參透了也沒用,我不需要這個。要不是因為你是徐大人的后人,我也不會去動它。可既然這是你外公的東西,我當然就要拿出來還給你了。”
“娘!”
琉璃緊緊抱著匣子,終已泣不成聲。
她與蘇姨娘之間不是親母女,她人從生怨到成恩,從相恨到互敬,這不是幾聲名義上的“娘”就可以訴說完的。她與她起先是相互利用,而后是各為目的的結盟,到如今,兩人的目的最終還是匯合到一起了。她恨何蓯立身為父親的無情,利用親生女兒謀奪不屬于自己的東西,而蘇姨娘恨他身為丈夫的無義,為了前途而不顧為他付出了那么多的她,眼下這匣子在她手里,竟是已有千般重了。
她現在終于知道,何蓯立去白馬寺找永信要那篇《齊國策》是為什么了,因為他最終想得到的也正是白馬寺里的銅匣子!只不過他一直不知道,匣子其實就藏在白馬寺罷了!而不管那銅匣子里藏的是什么,既然這么多人想得到它,連太子都想得到,那肯定就是件與朝廷有關的重要東西!這個禽獸從知道有她的那天起,就在利用她!他何曾把她當過女兒?她不過就是為了攀附而順手撿來的一個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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