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一百七十章 掃榻以待
第一百七十章掃榻以待
第一百七十章掃榻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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婉貴妃偏過頭,斜乜了銀鎖一眼,“喲,看不大出來,咱們家銀鎖的面子,還真是不小呢!”
她的話,帶著一點兒譏嘲,但銀鎖照單全收,順桿兒就爬,得意洋洋的,“那是,臉不大,面子不小!”
事實上,銀鎖不是在吹牛,這個小姑涼,在駐防紫禁城的軒軍中,真的擁有很高的“人氣”。
銀鎖的性格,屬于天生“自來熟”一路,加上外形靚麗,若她有心拉關系、套交情,則幾乎沒有人會不對她留有良好的印象,而紫禁城雖大,她“拉關系、套交情”之首選對象,不是妃嬪、宮女、太監,也不是內務府大小官員,而是駐防的軒軍官兵。
別的不說,每一個在咸和左門站過崗的軒軍士兵,最后都和銀鎖成了朋友——婉貴妃住景仁宮,出景仁門右轉,迎面即咸和左門,出咸和左門,即入東一長街。
“妃嬪勞軍”一事上,銀鎖尤其起勁兒,上跳下竄,奔前忙后,可說是整個后宮“沖在最前頭”的那一個,而幾乎每一個同她打過交道的軒軍官兵,都記住了這個嬌俏活潑、愛說愛笑、迥異于其他循規蹈矩的宮女的小姑娘。
銀鎖還有一個重大的“加分項”——在駐防紫禁城的軒軍內部,流傳著一個說法,這個小姑娘的未婚夫,是某師某團的一個排長,目下,正在越南前線。
因此,在軒軍官兵眼中,銀鎖算是半個“自己人”了。
“好吧,”婉貴妃微笑說道,“既如此,我就沾一回銀大小姐的光了——”
銀鎖福了一福,“主子可別這么說——奴婢怎么當得起?”語氣卻還是得意洋洋的。
直起身來,“文淵閣這兒,筆墨紙硯都是現成的,要不,這個信,您現在就寫?王爺許還在軍機處,您現在寫,說不定,趕得及在他出宮前就送到他手里呢!”
婉貴妃搖了搖頭,“再急也急不到這個份兒上——”
頓一頓,“再者說了,他出宮,自然是去‘關大營’,剛剛打了大勝仗,獎勵有功,撫恤傷亡,說不定,還要布置‘乘勝追擊’什么的,多少大事要辦?這個時候,咱們搶在里頭,插一杠子,太不識眉眼高低了!”
“哦……也是……”
“信,”婉貴妃說道,“要等他出宮之后再送;還有,文淵閣也不是適合寫這個信的地方——這個信,當然還是回景仁宮寫。”
“呃……是!”
“對了——”婉貴妃沉吟了一下,“回到內廷,你先不必跟我回景仁宮——你先去一趟景陽宮,跟玫貴妃說一聲,如果不打攪的話,今兒個的午膳,我和她一塊兒傳。”
銀鎖微微一怔,但這一回,她并不多問,只清清爽爽的應一聲,“是!”
婉貴妃將書放回書架,轉過身來,“走罷!”
傳午膳之前,銀鎖便將信送了出去——送給軒軍之何人、何人又將如何轉致輔政王之座前,婉貴妃并未過問。
將近申正,也就是快到下午四點鐘的時候,銀鎖來報,“乾清宮的黃公公來了!”
“黃公公”是乾清宮總管黃玉敬,婉貴妃不由微覺奇怪,“什么事情?傳旨嗎?”
“他沒說,就說請見。”
那就不是傳旨了。
那就——有點兒奇怪了。
黃玉敬的銜級,是正四品的“宮殿監督領侍”,在太監里頭,這就是“頂銜”了,一般的傳話、辦事,不必勞他的駕,只有傳旨——還得是比較重要的旨意,才會由“宮殿監督領侍”出面,可是,若“口含天憲”,則一進景仁門,就要表明來意,他既沒說,那就不是來傳旨了。
“請他進來吧!”
黃玉敬進了門,滿臉堆笑的請下安去,待他站起身來,婉貴妃說道,“銀鎖,替黃公公看座。”
黃玉敬是宮里資歷最老、銜級最高的太監,不論哪一個“主位”,對他都是很客氣的。
銀鎖剛剛應了聲“是”,黃玉敬便連連擺手:
“貴太妃太客氣了!奴才這副草料,如何當得起呢?可折殺奴才了!就兩句話,說過了,奴才就得回去了,可不敢多打攪!”
銀鎖還是搬了一個小馬扎過來——太監銜級再高,也是奴才,不可以和妃嬪“平起平坐”,就算“賜坐”,也只能坐在馬扎一類的物事上。
黃玉敬并不坐下,只垂手說道,“是這樣子的——輔政王說,本來,他很應該登門向貴太妃請教的,可是,嘿嘿,到底不是那么……方便,這個,只好屈貴太妃的鳳駕,移玉乾清宮,輔政王……掃榻以待。”
婉貴妃兩只妙目,光芒一閃。
“王爺……回宮了?”
“是,王爺一出‘關大營’,就回宮了——剛到的乾清宮。”
好意外啊!
第一,沒想到那封信如此之快就到了他的手上;第二,更加沒想到——他竟如此之快就做出了回應!
而且,是以行動回應!
今天,他應該很忙才對啊!怎么能夠抽得出時間——
婉貴妃的心跳,不由的加快了!
還有,黃玉敬那幾句話,應該不少都是“他”的原話——“移玉”、“掃榻以待”這些詞兒,一個沒讀過什么書的太監,應該是說不出來的。
還有,“掃榻以待”?聽著,怎么,好像,別有——
婉貴妃的臉,莫名其妙的紅了。
這就是典型的“說者無意,聽者有心”了——“掃榻以待”,一個很普通的對客人表示歡迎的詞兒嘛!
幸好,黃玉敬說話的時候,照規矩垂著眼,應該沒有發現“貴太妃”的“失態”。
婉貴妃定定神兒,用盡量從容的語氣說道,“好,請公公先給王爺回一聲,說我隨后就到。”
“是!那,奴才就告辭了?”
“銀鎖,送一送黃公公——還有,拿……二十兩銀子,賞給黃公公!”
“哎喲!貴太妃賞的太多了!”黃玉敬一張老臉,笑的皺成了一團,再一次請下安去,“奴才謝貴太妃的賞!”
銀鎖陪著黃玉敬出去之后,婉貴妃強自壓抑的心跳,又快了起來,臉上也重新的熱了起來。
她移過一面菱花鏡,鏡中人紅云淡染,光彩照人,連自己都隱有“美艷不可方物”之感。
要“大妝”嗎?
她隨即否定了這個想法。
第一,沒有時間了——他的時間,極其寶貴,能夠抽出時間,第一時間,同自己見面,極其難得,自己這兒,就不要再浪費時間了!
咦,這句話里頭,好多個“時間”啊。
第二,我曉得他的——他其實根本不喜歡女人“大妝”的!
簡單修飾一下就好了——其實,就不修飾,鏡子里的這個模樣兒,也是可以見得人的吧?
她不等銀鎖回來,自己動起手來,描眉畫黛。
銀鎖回來了,一進門,便嚷嚷開了,“真是沒想到!真是沒想到!主子,王爺對您,可真是……”
話沒說完,婉貴妃回過頭,瞪了她一眼,銀鎖自知不妥,趕緊將后頭的話咽了回去。
滯一滯,還是忍不住,“不過——”
“不過什么?”
“主子!”銀鎖用埋怨的語氣說道,“您怎么那么大方?一給就是二十兩?黃玉敬又不是過來傳‘恩旨’的,就算他是乾清宮總管,十兩銀子的賞,也足足夠夠的了!”
“給都給了,你還啰嗦個什么勁兒啊?”
“不能不啰嗦!主子,咱們可是‘皇考妃嬪’,除了分例和逢年過節的那丁點兒,再沒地方生發了的!您這樣子大方,過不了多久,景仁宮就得鬧虧空!到時候咋辦?向老爺伸手?哼,這個手,您伸的出去嗎?”
所謂“老爺”,是指婉貴妃自己的父親,即做過左都御史的奎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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