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四十八章 險絕!僻絕!
第四十八章險絕!僻絕!
第四十八章險絕!僻絕!
西鄉從道怔了一怔,“大久保君的意思,關逸軒因為要保住慶記和呃……阿慶夫人,所以,就要保住幕府——”
頓一頓,“所以,只要‘南向’的壓力稍松,便會不計后果的……‘東向’?”
“不能排除這個可能性。”
“可是,”西鄉從道皺著眉頭,“你不是說了嘛,日本的新政府,‘對于輔政王的個人利益,譬如‘慶記’,更加會留意保護——’”
“如何取信?”大久保利通微微搖頭,“莫說關逸軒了,就是阿慶夫人——”
頓一頓,“中間人轉述,阿慶夫人聽了我的這個表態,禮貌的笑了一笑,然后俯一俯身,神態固然溫順恭謹,可是,不加臧否,不置一詞。”
“就是說,她也不相信咱們的承諾?”
“不能簡單的說‘不相信’,”大久保利通說道,“不過,信不到十足十,是肯定的。”
頓一頓,“還有——也許是更加重要的:‘倒幕’之后,即便新政府對‘慶記’不做任何干涉,俾其一如其舊,可是,彼時,藩國間樊籬盡撤,人員、貨物、資金,在全日本范圍內自由流轉……”
話沒說完,西鄉從道輕輕“啊”了一聲,說道,“我明白了!到時候,‘慶記’從幕府那兒取得的‘特許’,就沒有任何優勢了!因為,到時候,日本的每一個商人,都有了同樣的‘特許’了!”
“對了!”大久保利通說道,“到時候,‘慶記’又如何像現在這樣,維持全日本范圍內的壟斷地位?——現在,全日本,可就‘慶記’一家,有這個‘特許’啊!”
“他娘的!”西鄉從道咒罵了一聲,“這個結,可真是解不開了!”
頓一頓,“如此說來,于關逸軒,欲保‘慶記’,必保幕府!——保幕府就是保‘慶記’!”
“不錯!”
“可是,”西鄉從道猶豫了一下,“大久保君也說了,關逸軒是‘一世之杰’——既為‘一世之杰’,至不至于……呃,如此的……以私廢公呢?
“唉!”大久保利通嘆了口氣,“再大的英雄豪杰,也是有私心的啊!”
頓一頓,“再者說了,對關逸軒來說,公私之間,哪里分得了那么清楚?——‘慶記’分給他的利潤,未必都裝進了他個人的腰包啊!”
“這……倒也是。”
“還有,”大久保利通說道,“我是不懂女人的,對于我來說,女人的價值,除了生孩子,就是養孩子,可是,我承認,對許多男人來說,這個世界上,確實是有‘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這回事的——”
頓一頓,“我也沒有同阿慶夫人直接打過什么交道——對關逸軒來說,阿慶夫人到底有多大的魅力,是否……無論如何亦不可割舍、不容有失,這一層,我無從判斷啊!”
西鄉從道舔了一下嘴唇,心想:這個……娘的,我也無從判斷啊!
大久保利通看了西鄉從道一眼,無可奈何的笑了一笑,“西鄉君的樣子,更加動搖我的信心——每一次提到阿慶夫人,西鄉君都是一副心神蕩漾的樣子啊!”
大久保的話,西鄉從道猝不及防,不由就鬧了個大紅臉——這對于他的面皮的厚度來說,是很難得的。
他定了定神,裝作沒有聽到大久保的調侃,說道,“可是,太險了呀!——我是說,關逸軒若真要在‘南向’的同時‘東向’,冒的險太大了!這一層,他會不明白?”
“你覺得,”大久保利通慢吞吞的說道,“對關逸軒來說,‘南向’的同時‘東向’,較之遠渡重洋、出兵美國、對陣邦聯,哪個更‘險’一些?”
“這……”西鄉從道滯了一滯,“還真不好說……”
“還有,”大久保利通面色凝重,“較之將一個女人推上九五之尊的大位呢?——哪個更‘險’一些?”
“這……”
“還有,放著一個二品的總兵不做,只帶了幾百人,身入危城,去做一個七品的縣令,獨對洪楊的數萬大軍?”
西鄉從道明白大久保的意思了,“大久保君是說——”
大久保利通一字一頓,“我從沒有見過——現實中也好,考諸于史也好——如關逸軒般酷嗜行險之人!”
頓一頓,“而且,他之行險,專挑險絕、僻絕之路走!——其險、其僻到了你根本想不到世上還有這條路在的地步!”
再一頓,“可是,每一次,居然都給他走通了!”
西鄉從道習慣性的舔了舔自己的嘴唇,囁嚅了一下,沒說出啥來。
“還不止以上這些——”
頓一頓,大久保利通說道,“還有,圣母皇太后出居天津,回來的時候,穆宗駕崩了!兩宮撤簾了!洪緒皇帝踐祚了!——太詭異了!”
再一頓,“這期間,不曉得發生了多少驚心動魄、永不為外人所知之事?”
說到這兒,透一口長氣,“一句話——險絕!僻絕!”
一向膽大包天的西鄉從道,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激靈,“大久保君,你說的,怪滲人的……”
“照我看來,”大久保利通說道,“這些險絕、僻絕的路都走通了,總有些僥天之幸在的,關逸軒如果總是如此行事,總有失足跌下懸崖的一天——”
頓一頓,“不過,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目下,他既然是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一種行事的方式,你如何確保,他不會鋌而走險,‘南向’的同時‘東向’呢?”
“這……”
西鄉從道滯了滯,咬了咬牙,“說不定,這一回,他就沒那么幸運了——就要跌下懸崖了!”
“即便如此,”大久保利通說道,“便宜的,也只是法國一家啊!”
頓一頓,“也許……還有幕府。”
就是說,中國、薩摩兩敗俱傷,法國漁翁得利——這不必說了;而在薩摩為中國所阻的情況下,幕府亦說不定能夠保的住。
也就是說,中國可能為同時“南向”、“東向”付出慘重代價,但是,只要中國“東向”,薩摩就討不了好去。
娘的,仔細想一想,還真是這這么回事兒!
郁悶啊!
“那……”西鄉從道悶悶的問道,“咱們該何去何從呢?”
大久保利通沒有馬上回答他的問題,過了一會兒,慢吞吞的說道,“讓我再好好兒想一想——或者,看看形勢發展,再說吧!”
如此說來,大村的“緩兵之計”,不還是得逞了?
西鄉從道很不甘心的盯了那份電報一眼,想起個事兒來,說道:
“大久保君,大村最后那兩段話,你又怎么看呢?”
“大村最后那兩段話”,大致是這么說的:
目下的幕府,確實是暮氣沉沉,也確有改革的必要,事實上,俺們也一直在通過不同的渠道,督促幕府,加快改革的步伐。
可是,“加快”固然應該,但像長州藩和薩摩藩的那種快法兒,行之長、薩一隅、一藩則可,行之日本全國,就太快了!——快到日本無法承受!
日本大小兩百多個藩國,彼此的差異很大,有的差異,用“天懸地隔”來形容,亦不為過,這就像一支行進中的隊伍,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有身強力壯的,有體弱多病的,突然間,要求所有人都按照身體最強壯的兩個成年男子的最大速度狂奔起來——請老兄想一想,會發生什么?”
如是,以俺之見,這支隊伍——日本,必然四分五裂、分崩離析!
老兄亟亟之“新日本”,并不會出現;幕府倒臺之后,出現的,只會是“新戰國”!
則戰亂連年,伊于胡底?
愚以為,日本的改革,須在承受范圍之內,循序漸進,萬萬不敢貪快啊!
若有人一定要揠苗助長,為了日本的根本利益,只好——“芝蘭當道,不得不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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