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二八三章 升龍大捷!升龍大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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薩岡和孤拔對視一眼,都看見對方眼中波光一閃;隨即,薩岡的的眼風,掃向穆勒,穆勒先是遲疑了一下,然后用幾乎看不清的動作,微微頷首。
薩岡中將的意思是很明白滴:在下一個行動目標的選擇上,海軍諸將必須保持一致。
打海云嶺,以及之后打順化——假如真能把海云嶺打下來的話——都沒有海軍的什么事兒,海軍還不能離開沱灢—順化一帶,干坐蠟,算怎么一回事兒?
而這還不是麻煩的全部。
“這不合適吧?”薩岡說道,“關于此次戰爭的先后次序,特別是越南這一階段,御前會議是有過決議的——拿下沱灢之后,下一個目標,是升龍。”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莫雷爾傲然說道,“前線指揮官應該根據實際的情況的變化,做出自己的獨立的判斷——對于軍事行動,應該、也必須擁有最終的決定權!”
莫雷爾的級別比薩岡低,說出話來,卻是一副牛逼哄哄的老大口氣——他的頂頭上司阿爾諾和薩岡說話,彼此還客客氣氣的呢。
薩岡心中大為不快,就不想接莫雷爾的話頭了,不然的話,再給他懟上幾句,以自己的身份,怎么下得了臺?于是,給孤拔遞了一個眼風。
孤拔會意,說道:“可是,莫雷爾將軍,我看不出,‘實際的情況’,有什么變化啊?”
莫雷爾是少將軍銜。
“怎么沒有?”莫雷爾說道,“收復沱灢的過程中,沒有發生任何戰斗,對法蘭西帝**人犯下暴行的中**隊,未被殲滅,全身而退——這就是變化!”
聯系之前莫雷爾說過的“為在沱灢事變中犧牲的勇士們復仇”,與會眾人明白他為什么要求改易既定的次序,跑去攻打海云嶺了。
“為在沱灢事變中犧牲的勇士們復仇——我是一力贊成的!”孤拔說道,“可是,將軍,我認為,最好的復仇,是取得戰爭——整場戰爭——的勝利,而不是把注意力都放在‘犯下暴行’的某一小支部隊身上——”
頓一頓,“不然的話,就是因小失大了。”
“什么叫‘因小失大’?”莫雷爾冷笑,“我是‘因小得大’!——我說過了,打下海云嶺,順化的大門就打開了!占領順化,捉住越南的國王和中國的‘欽使’,你說的‘整場戰爭’,不就勝利結束了?海云嶺為‘小’,順化為‘大’,‘整場戰爭’為‘最大’,這不是‘因小得大’嗎?”
“將軍,”孤拔的口氣也變冷了,“即便占領順化,‘整場戰爭’也未必就‘勝利結束’了!中**隊的主力還在北圻!而且,咱們也未必就一定捉的住越南的國王和中國的‘欽使’!——人家沒長腳嗎?不會逃嗎?”
頓一頓,“而且,我認為,若真的占領了順化,很有可能,非但無助于戰爭的‘勝利結束’,反倒會將這場戰爭推入一個長期化的窘境!”
“長期化?”莫雷爾大不以為然,“怎么會?占領敵人的首都,無論如何,會加速敵人的投降吧?譬如……‘亞羅號’戰爭!——如果我們不是占領了中國的首都,中國人哪里會那么快屈服求和呢?”
“彼時之中國,今時之越南,根本不是一碼事兒!”孤拔說道,“彼時之中國,是獨立的國家,我們占領了他的首都,他就不能不屈服;今時之越南,卻算不上獨立的國家——順化的朝廷,事實上已為中國人掌控了!”
頓一頓,“投降還是不投降,根本不是越南人能說了算的!——順化又不是北京,不是中國的首都,我們占領了順化,中國人為什么要投降?更何況,他派駐在越南的主力,并未受損?”
莫雷爾愣了一愣,張了張嘴,接不上話來。
“是啊!”薩岡說話了,“我們應該有一個明確的概念:我們的敵人——至少,主要的敵人——是中國人,不是越南人!打敗了中國人,越南人便不戰自敗;反過來,僅僅打敗了越南人,中國人未傷筋骨,于大局無補啊!”
“那,”莫雷爾說道,“占領順化之后,繼續向北推進唄!也不至于什么……‘將這場戰爭推入一個長期化的窘境’嘛!”
“推進?如何推進?”孤拔說道,“將軍,我要提醒你留意順化以及整個越南的地理!”
頓一頓,“占領順化之后——不,其實,打我軍自沱灢向海云嶺進軍伊始,陸、海兩部,就徹底的分開了!陸軍再不能獲得海軍的任何直接了!占領順化之后,如果繼續向北推行,也只好請陸軍自行行軍北上了!”
再一頓,“將軍,我再次提醒你,越南的國土,是一個南北狹長的格局,而越南的氣候,是熱帶季風性氣候,還有,越南的雨季就快來了!將軍,你真的打算在酷熱、暴雨、泥石流以及泛濫的河水中,帶領部隊,行軍一千幾百公里嗎?”
說著,目光掃過穆勒、本沙明、阮景祥,“穆將軍、本參辦、阮先生,關于越南的地理、氣候,我沒有說錯吧?”
穆勒、本沙明、阮景祥都點頭,穆勒代表發言,“不錯!”
莫雷爾微愕,“陸、海兩部……徹底分開了?”
他想了一想,說道,“看地圖,可以自順安河口溯香河至順化啊?”
本沙明說話了,“香河入海之前,雖然流經順化,可是,河道於淺,無法通行大噸位的艦船;同時,順安河口沒有什么正經的碼頭,更加沒有深水碼頭,大噸位的艦船,無法泊岸——”
頓一頓,“因此,陸軍攻打順化的時候,海軍無法沿香河上溯至順化城下,給予陸軍;另外,將一萬幾千人的部隊,從順化輾轉運至順化外海的船隊上,也是一件……嗯,非常、非常麻煩的事情。”
“還有,”輪到阮景祥了,“中國人在順化部署了六條炮艦,其中的‘海晏號’、‘河清號’——就是參加了升龍戰役的那兩條炮艦——各裝備一門九英寸巨炮,即便我們拿下了順化,但是,若沒有海軍的,也無法控制香河,這六條炮艦,尤其是‘海晏’、‘河清’二艦,能夠給我們的陸軍,造成很大的威脅。”
九英寸?
靠,這可比陸軍的野戰炮大的太多了!
莫雷爾終于不說話了。
“還有,”薩岡說道,“海云嶺也不見得就好打——一八五八年沱灢一役,我軍雖在第二波攻勢中,摧毀了越南人的蓮池屯防線,可是,進至海云嶺一線時,再次受挫,經過評估,認為海云嶺的地勢過于險要,以現有兵力,難以攻克,這才掉頭南下,去打嘉定——就是西貢了。”
頓一頓,“一八五八年的時候,防御海云嶺的,只有越南人一家,而且,也沒有什么現代化的火炮;現在,主持海云嶺防御的,是中國人,并配備了相當數量的現代化火炮——
再一頓,“方才,阿爾諾將軍也說過了,‘憑借這些火炮以及防御工事,未必不能給我軍造成一定的麻煩’——只憑借工事,尤不能輕視,況乎海云嶺——工事之外,還有天險?”
莫雷爾微微冷笑,“一八五八年的沱灢戰役,咱們投入的兵力有限,如果向今天這樣,一次過投入一萬八千人,什么海云嶺、河云嶺打不下來?”
頓一頓,“再者說了,那場仗,是海軍主持的,不是陸軍主持的,如果叫陸軍還主持……哼哼!”
話沒說完,薩岡、孤拔,臉上都已隱現怒色,阿爾諾也覺得莫雷爾說的不大像話,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
“我雖然沒有到過海云嶺,不過,可以想見,應該是那種‘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地形,一萬八千人的部隊,是不可能一次過展開的——”
頓一頓,“我覺得,薩岡將軍、孤拔上校說的,是有道理的,我們似乎沒有足夠的必要,更改既定的作戰計劃……”
就在這時,衛兵來報,有人打升龍來,說是有重要情報匯報——哦,來人說他是阮景祥先生的人。
阮景祥匆匆而出,不過一盞茶的光景,便回轉了來,一臉興奮之色:
“又有一個好消息!——本來泊在升龍城外紅河上的‘伏波’、‘福星’二艦,離開升龍,駛向下游,出紅河口東去了!”
“出紅河口東去”——就是撤回國了。
“這么說,”薩岡眼中放光,“原駐沱灢的三條軍艦,一定也是撤回國去了?——他們總不能跑去升龍‘換防’吧!”
“是的,將軍,”阮景祥說道,“我也是這樣認為的。”
“如此說來,除了順化,越南已經沒有中國海軍力量之存在了?”
“是的!”
“哎!可惜!”薩岡裝作不勝扼腕似的,“叫他們跑掉了!”
“跑的了一時,跑不了一世!”孤拔說道,“我們會去中國找他們的!什么‘伏波’、什么‘福星’,他們的命運都已經注定了!——不是永遠沉睡在冰冷的海底,就是成為法蘭西帝國海軍的俘虜!”
“嗯,不錯,不錯!”
“其實,”穆勒也來勁兒了,“這幾條船,逃回國去,是一個很合乎邏輯的選擇,留在越南——不論沱灢,還是升龍,都是北京—東京艦隊的盤中之餐嘛!”
頓一頓,“雙方實力對比,太懸殊了嘛!”
薩岡點頭,“是啊!”
說著,轉向阿爾諾,“阿爾諾將軍,你看,現在這個情況……嗯,升龍的大門,已經向我們打開了!呵呵!”
前頭,“順化的大門向我們打開了”,現在,“升龍的大門向我們打開了”,嗯,中國人的大門,挺喜歡向我們打開的嘛!
阿爾諾并沒有像幾個海軍將領那樣興奮現于顏色,他沉吟了一下,說道:
“目下,中國在升龍以及北圻的********,是一個什么情況?”
幾位海軍將領相互以目,本沙明替他們把話說了,“這個問題,還是請阮先生回答吧!——阮先生對升龍和北圻的情形,最為熟悉。”
“‘伏波’、‘福星’二艦離開升龍的時候,”阮景祥說道,“升龍城內,大約有兩個營的兵力;另外,宣光一帶,駐扎了一個師左右的兵力,總體上來說,中國在升龍和北圻的兵力,同升龍戰役之時,沒有什么變化。”
頓了頓,補充說道,“宣光至升龍,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大約剛好位于升龍和中越邊境的****吧!”
阿爾諾心想,交趾支那總督府的報告,不是說升龍戰役中國人投入了超過一個師的兵力嗎?難道,升龍戰役之后,他的主力部隊,北撤了?
“阿爾諾將軍,”薩岡用熱切的語氣說道,“升龍城內,中**隊只有兩個營的兵力,他的主力,距升龍還有相當一段距離,如果我們動作夠快的話,甚至可以在他的援軍趕到之前,就將升龍一舉拿下來了!”
略略一頓,“這個……兵貴神速啊!”
阿爾諾微微透了口氣,“好吧,我跟薩岡將軍的意見是一致的——立即進軍升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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