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一二四章 投降,受降,歷史在此定格
第一二四章投降,受降,歷史在此定格
第一二四章投降,受降,歷史在此定格
作者:青玉獅子
緣繩梯而上,巴斯蒂安、丹尼斯踏上了“伏波號”的甲板。
舉目四望,第一眼便有意外之感:炮位周圍的沙袋,碼的整整齊齊,根本不像剛剛經歷了一番大戰的樣子。
架退式火炮的后坐力極大,一炮轟出,整條船都會隨之震動,炮位及周邊,自是首當其沖,連續不斷的劇烈震動,這些沙袋根本不可能維持開火前的齊整——不消說,這一定是重新碼堆過了。
事實上,炮焰和硝煙留下的痕跡無處不在,可是,“伏波號”上的一切,都井井有條,索具、帆具、炮位旁邊的船舷上的長槽內卡著的一排排炮彈……艦上種種,除了沾染了焦黑的煙跡之外,別的,都給人一種錯覺,似乎從來沒有發生過一場驚心動魄的大戰,目下,不過就是處在“戰備”狀態之中罷了。
法國人升起白旗之后,炮擊雖然停止了,之后,法國人也按相關要求,停機、下錨、封閉炮門,但其后的一個多小時內,在遠處監視的中國人,必定一直保持著高度的警惕,法國人一有異動,就會再度開炮射擊,因此,嚴格意義上來說,對于中國人來說,戰事并未真正結束。
然而,就這么個把小時的空檔,中國人就把自個兒由頭到腳的重新拾掇了一遍,這個動作,可是真夠快的!
船舷旁,每隔三、四米,就站一名水兵,幾乎每一個人都被硝煙熏黑了面龐,但個個目光灼灼,昂首挺胸,釘子似的扎在那里,河風吹起他們腦后的飄帶,一眼看過去,有一個算一個,人人皆有昂首天外之感。
如此之齊整,如此之肅殺,叫巴斯蒂安和丹尼斯的心底,不約而同的,涌起了異樣的懊惱——這支中國艦隊,根本不是原先想象中的顢頇、散漫、混亂的樣子啊!
沱灢港內,彼此日日怒目相對,雖然從未登上過他們的軍艦,可是,許多東西,就是遠觀,也能一窺端倪,怎么就視而不見呢?!
太輕敵了!
丁汝昌率“伏波號”艦長楊藝武等高級軍官,在前甲板相候。
聽到丁汝昌“一等輕車都尉、松江軍團海軍提督”的身份,巴斯蒂安和丹尼斯,都是目光霍的一跳。
“一等輕車都尉”是什么,法國人是不曉得的,那個蹩腳的越南翻譯也說不清楚,只知道是某種爵位——不過,“爵士”還是“騎士”,并不是法國人在意的,法國人在意的,是丁將軍的另一個身份——“松江軍團海軍提督”。
巴斯蒂安和丹尼斯都曉得,“松江軍團”是中國國防軍即“軒軍”的正式番號,“提督”即“司令”,則這個丁將軍,不就是中國海軍的司令了嗎?
中國海軍的最高將領跑到越南來,親自指揮這場戰斗?
這說明了什么?
這說明了——第一,這場戰斗,早在中國人謀劃之中;第二,中國人全力以赴,志在必得!
我們——什么都蒙在鼓里!
他娘的,這是掉進了中國人的陷阱里了啊!
這班陰險狡詐的黃皮猴子!
丹尼斯還好,巴斯蒂安的怒火,在心里騰騰的燃燒了起來,幾乎就不想將佩劍繳了出去。
可是,己方已無一戰之力,局勢至此,又何能掉頭而去?
他暗暗吸了口氣,穩住心神,解下佩劍,雙手捧起,微微躬身,遞了過去。
丁汝昌微微頷首,雙手接過。
這是一個歷史性的時刻。
一支法國軍隊向一支中國軍隊投降了。
不是“敗退”,而是——“投降”。
正式的投降。
可惜,那位穿越者不能親眼目睹。
鎂粉“啪”、“啪”的燃燒了起來,兩架照相機熱烈的、盡職的工作著。
巴斯蒂安厭惡的乜了一眼跑前跑后的攝影師——他娘的,這支中國艦隊,居然還帶著專職的攝影師!
則其蓄謀設陷之久,自是不必說的了!
巴斯蒂安高高的仰著頭,挺著胸膛,站得筆直。
加上他和丹尼斯兩個,已經洗過了臉,換過了一套干凈挺括的制服,銅紐扣扣的嚴嚴實實,對面的丁汝昌、楊藝武等,雖然一般的軍容整肅,卻個個一頭一臉一身的煙塵,因此,若有人不明就里,粗粗看過去,還以為,這場仗,是法國人打贏了呢。
待攝影師的工作靠一段落,巴斯蒂安說話了,聲音高亢:
“提督閣下,迫于形勢,我部不能不向貴部投降,可是,對于貴軍的不宣而戰,背后施襲,我要提出最強烈的抗議!——提督閣下,希望你能明白,‘不宣而戰’四個字,到底意味著什么!”
一眾中國軍官大出意料:打了敗仗,還這么橫?
若叫你打贏了,那還得了?
你奶奶的!
“‘不宣而戰’?”丁汝昌一聲冷笑,“這四個字,很應該擲還貴軍!事實上,正是因為貴軍的‘不宣而戰’,我軍才被迫奮起反擊的!”
巴斯蒂安瞪大了眼睛,“提督閣下,你不要顛倒黑白!明明是……”
丁汝昌打斷了他的話:
“明明是越南政府,請求天朝派軍協守升龍,我部奉命入越執行保護升龍及北圻地方任務;而貴國撕毀《壬戌和約》,派貴部闖入紅河,悍然炮擊升龍城,首啟戰釁——請問,在開炮轟塌祥符門城樓西角樓之前,貴國對越南和中國宣戰了嗎?”
微微一頓,“‘不宣而戰’?到底是誰‘不宣而戰’?”
巴斯蒂安瞠目結舌,“越南政府請求中國……派軍協守升龍?我……我們怎么不知道?”
“你們怎么不知道?”丁汝昌一臉的譏笑,“中國和越南之間的事情,中、越兩國政府,是有向貴國請示的義務呢?還是有向貴國通報的義務呢?”
巴斯蒂安啞然,可是,對方直斥法國“撕毀《壬戌和約》”,這頂帽子太大,絕不可以戴上,“提督閣下指責法蘭西帝國‘撕毀《西貢條約》’,我不能接受!事實上,是越南人不遵守《西貢條約》于前……”
丁汝昌再次打斷了他的話,“到底是越方還是法方不遵守條約,你我不是外交人員,在此做口舌之爭,毫無意義;可是,這第一炮、第一槍,出于貴部之手,卻殆無異議——怎么,上校,你還不打算承認事實嗎?”
“第一炮”無可辯駁,至于“第一槍”嘛——
“我部是在受到越南人的武裝攻擊后,”巴斯蒂安說道,“才被迫開槍還擊的……”
“幾支竹箭就叫‘武裝攻擊’了?”丁汝昌冷笑說道,“貴軍‘武裝攻擊’的標準,還真是不算高啊!”
微微一頓,“我說的不是這個——我說的是貴軍的登陸部隊。”
登陸部隊?
巴斯蒂安和丹尼斯的心,馬上就提了起來。
“我軍在大興門前,”丁汝昌繼續說道,“設置防御陣地,貴部的登陸部隊,不做任何交涉、溝通,便開槍射擊——這‘第一槍’,難道不是出于貴部之手?”
對于中國人“第一槍”的指責,巴斯蒂安不曉得登陸部隊的情況,無從辯駁,可是,從登陸到現在,已經過了兩個多小時,岸上的槍聲、“鞭炮聲”,早已停歇;而河面上打的驚天動地,岸上絕不可能聽不見,可迄今為止,沒有任何登陸部隊的人員過來聯絡——不消說,登陸部隊一定是出了大狀況了!
“兩位一定很想知道,”丁汝昌似笑非笑的,“你們的登陸部隊,現在到底怎么樣了?——是吧?”
這不廢話嗎?
巴斯蒂安忍著氣說道:“是,就請見告。”
“圖尼森中尉陣亡,”丁汝昌淡淡說道,“安鄴中尉重傷昏迷,我軍本著人道主義,正在努力搶救——他傷勢很重,也不曉得,能不能搶救的過來?”
微微一頓,“至于貴軍登陸部隊的殘軍,已盡數放下武器,向我軍投降——哦,其中包括您的副官阿蘭少尉。”
巴斯蒂安和丹尼斯對視一眼,都沮喪至極:原本還抱著一線希望,盼著河上輸了,岸上能夠找補回來,現在,一敗涂地了!
怎么會輸的這么慘?!
巴斯蒂安的頭,不由就低了下來,聲音也變得暗啞了,“可是,我們已經和越南升龍當局達成了協議,你們怎么可以……”
這兩句話,他說的沒有什么底氣,果然,丁汝昌放聲大笑:
“上校!你居然把那個叫做‘協議’?好,既如此,我也懶得跟你廢話了!”
說著,把手一伸,“既然是‘協議’,總有黑紙白字,就請你拿出來給我看一看罷!”
巴斯蒂安默然。
“事到如今,”丁汝昌冷冷說道,“你們還不肯接受現實!——既如此,我們該來談一談你們遇到的所謂的‘武裝攻擊’了!”
頓了頓,“上校,即便我們不爭論‘武裝攻擊’的定義,你們受到的弓箭的襲擊,前后亦不過持續了半個小時左右,可是,此后的幾個小時之內,幾十海里的路途中,你們一直在對岸上的無辜平民,做無差別的射殺——上校,你曉得這是什么行為嗎?”
巴斯蒂安和丹尼斯背上的冷汗,一下子就冒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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