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二零九章 既然銅澆鐵鑄,何必兜兜轉轉
“大人,”筱紫云說道,“最關鍵的是,‘山人’現在是‘皇夫’,接下來,聽說,還要進什么‘輔政王’,是吧?”
“嗯,”寶鋆含含糊糊的說道,“似乎有這么個說法吧。”
“反正,”筱紫云說道,“只要今上在位,‘山人’就是‘皇夫’,就是‘輔政王’,他的位子,就是穩如磐石!”
頓了一頓,“我的意思嗯,艾翁的意思是,今時今日,‘山人’的根子,全系在今上身上,已不干別的什么事兒了,翻辛酉政變的案,就算‘山人’沾上點兒邊兒,背上點兒責任,也動不了他的根子9是那句話,只要今上在位,‘山人’的位子,就是銅澆鐵鑄的!”
再頓一頓,“至于今上的繼統承嗣,就更加不關辛酉政變半錢銀子的事兒了上是接她弟弟的位子,不論有沒有辛酉政變,她弟弟嘿嘿,穆宗皇帝都是皇帝啊-叫這個,文宗皇帝走的早呢誰叫嘿嘿,文宗皇帝就穆宗皇帝一個兒子呢!”
“就是說,”寶鋆慢悠悠的說道,“‘山人’替肅順翻案,只好好處,沒有壞處并不怎么會傷及自身,卻能夠將兩宮皇太后、恭親王、文中堂、還有我一鍋端了,留下他一個人吃獨食,是吧?”
筱紫云的眼睛,放著賊亮的光:“大人明鑒}是如此!”
他沒有聽出,寶鋆的語氣,已經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可是,”寶鋆說道,“哎,仔細想一想,眼下,‘山人’其實已經是在‘吃獨食’了恭親王已經‘退歸藩邸’,兩宮皇太后已經‘撤簾’,我呢,就更加不必說了等同投閑置散!”
頓了頓,“最關鍵的,如你所說,‘山人’已經是‘皇夫’了他已經把自己的老婆推上九五之尊的寶座了;句話,他已經大權獨攬了如此,又何苦這么折騰呢?這不是多此一舉嗎?”
筱紫云愣了一愣,說道:“呃,文中堂可還在軍機里頭啊”
寶鋆一笑,“單單為趕文博川出軍機,‘山人’就走去替肅順翻案?嘿,咱們文中堂的面子,可是夠大的呀!”
頓了頓,“再者說了,文博川在軍機上,兢兢業業、勤勤懇懇,也沒有什么替‘山人’搗亂的意思啊!”
“呃,艾翁說,”筱紫云微帶疑惑的說道,“前陣子,醇郡王犯了事兒,‘山人’斬草除根,黜神機營‘出旗’,這件事情,文中堂是堅決反對的,如果沒有后來的‘逃旗”,黜神機營‘出旗’的事兒,只怕就得擱下來了這么大的事兒,文中堂和‘山人’唱反調兒,這不算替他搗亂?’”
“不算!”寶鋆微微曳,“文博川唱的這個‘反調兒’,其實是出‘雙簧’,沒有文博川在前頭這么一攔,怎么顯得出‘山人’嗯,‘虛懷納諫’呢?又怎么顯得出他仁至義矩?看,不是我不給你們機會,是你們自己個兒作死!”
“啊?”筱紫云愕然,滯了一滯,吃力的說道,“這么說,這個事兒,文中堂事先同‘山人’勾連好了?”
“那倒未必,我只是說,‘山人’留文博川在軍機上,自有他的用處,有時候,他還需要有人跟他唱一唱‘反調兒’呢況,唱‘反調兒’什么的,于文博川,不過偶一為之罷了!”
筱紫云有些發懵,寶鋆說的,艾翁說的,頗不一樣,聽那個有道理,聽這個也有道理,這個
“恭親王呢,”寶鋆繼續說道,“其實已經不礙‘山人’什么事兒了,事實上,非但不礙他的事兒,若沒有恭親王,有的窗戶紙,他還不曉得該怎么捅破它呢上的繼統承嗣,正經‘勸進’的,恭親王可是第一個2是最有分量的一個!沒有恭親王的‘勸進’,‘山人’怎么才能夠把自己老婆扶上太和殿的那張寶座呢?”
“他把恭親王‘端了’,再有個什么事兒,哪個來替他說話呢?別的親貴,同恭親王一比,哪個不是輕飄飄的呢?”
筱紫云微微張了張嘴,沒能說出什么話來。
“‘東邊兒’的那位皇太后,”寶鋆說道,“‘山人’就更加沒有理由‘端了’人家了!‘東邊兒’可是一璃持今上繼統承嗣的呀(上也好,臺下也好,‘東邊兒’只會替他抬轎子,不會‘擱’他的‘車’,他走去跟‘東邊兒’過不去,所為何來呢?”
說到這兒,微微一笑,“至于我寶某人嗎,‘山人’確實是不大放心的,如果能夠將我‘端了’,他大約還是樂意的,不過,我的這點兒分量,哪里需要他如此大費周章?隨便尋個理由就可以趕我回家抱孩子了!”
頓了頓,搖了曳,“走去替肅順翻案?嘿嘿個圈子,兜的未免太大了;怕把他自己個兒都繞暈了!”
筱紫云呆了半響,說道:“那‘西邊兒’呢?艾翁說,‘撤簾’,‘東邊兒’或許愿意,‘西邊兒’是一定不樂意的!”
寶鋆沉吟,“這個嘛,倒是可能的”
筱紫云來了勁兒,“今上的繼統承嗣,那就更加不必說了!‘東邊兒’雖然支持,‘西邊兒’卻是絕絕對對不會樂意的!”
“‘絕絕對對’?何以言之啊?”
“這不明擺著的嘛!大人!”筱紫云說道,“今上是麗貴太妃啊,不對,已是慈麗皇太后了今上是慈麗皇太后生的,當年,慈麗皇太后可是在文宗皇帝那兒奪了‘西邊兒’的寵的!‘西邊兒’能樂意慈麗皇太后的女兒做皇帝?嘿嘿,這個公主,說是皇太后的女兒,可是,當年的榮安公主,其實只是母后皇太后一位皇太后的女兒罷了!另一位皇太后圣母皇太后的女兒,嘿嘿,那是敦柔公主!”
“你是說艾翁是說,”寶鋆沉吟說道,“‘西邊兒’的‘撤簾’,是被迫的,目下,她和‘山人’兩個,已經翻了臉?”
“是不是已經翻了臉,”筱紫云說道,“既未親眼目睹,就是艾翁,也不能遽下定斷,不過,艾翁可以肯定,從今往后,‘西邊兒’對‘山人’,一定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就像大人方才說的‘東邊兒’的那個樣子,只替他‘抬轎’,不替他‘擱車’。”
“嗯”
“艾翁說,這個情形,以‘山人’的聰明,一定是心知肚明的從今往后,‘西邊兒’對他,就不是助力,而是隱患了!”
“所以,”寶鋆說道,“‘山人’要借替肅順翻案的機會,徹底打倒‘西邊兒’,這個以絕后患?就算把‘東邊兒’、恭親王、文博川統統搭進去,亦在所不惜?”
“呃,這個嘿嘿!”
筱紫云略有些尷尬,想了一想,說道:“也不見得一定‘統統搭進去’嘛譬如,譬如,‘山人’可以尋出些什么由頭來,叫‘西邊兒’的責任重一些,‘東邊兒’的責任輕一些,甚至,把屎盆子,都扣在‘西邊兒’頭上反正,‘官’字兩張嘴,目下的‘官’,是他自個兒,他愛怎么說,都成的”
“這都是艾翁的意思嗎?”
“呃,不是,這個,是我自己想出來的”
寶鋆一曬。
過了片刻,臉上神情轉趨鄭重,“‘西邊兒’和‘山人’的關系,非同一般,彼此糾葛太深,而且,到底深到了什么地步,并沒有人曉得內情。‘西邊兒’可能不樂意‘撤簾’,也未必樂意今上繼統承嗣,可是,他們兩個,不是那么容易鬧翻臉的和艾翁,都不要想當然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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