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一四八章 酣戰淋漓
誓師儀式舉行之后,西征大軍開始向新疆進軍了。
左宗棠的“督辦陜甘新軍務欽差大臣”行轅雖設在肅州,但西征大軍各部,并非在肅州集結,而是集結于距新疆更近的安西,然后,分批出發。
之所以要分批出發,最主要的原因,是沿途水草資源有限,無法同時為整支西征大軍的人、馬提供飲水和草料;另外,分批出發,后勤補給的壓力也會減輕——這個道理和沿途水草資源有限是一樣的。
劉錦棠率老湘軍在先,他們的任務,是接防尚掌握在朝廷手中的、靠近烏魯木齊的幾個戰略要地,做好戰前的各種準備。上述地方,從東往西,依次為古城、濟木薩、阜康,其中,阜康最為接近烏魯木齊。
甘肅入疆,第一站是哈密,由哈密而北,第二站為巴里坤,由巴里坤而西,到達最終的目的地之一古城。
老湘軍抵達巴里坤后,分兵駐扎巴里坤以西的芨芨臺、色畢口、大石頭和三個泉等地,以確保巴里坤和古城之間的運道的暢通。
隨后,展東祿率軒軍抵達哈密。他命令將儲存在哈密的軍糧“分起短運”,運抵巴里坤,再從巴里坤運到古城。同時,要求各部于一個月內全部到達指定位置,整裝待命。
如此從容不迫、有條不紊,一條自后方基地哈密至前出基地古城的完整的戰線和運道,次第展開,綿密不絕。
接著。展東祿從巴里坤抵達古城。分兵駐扎木壘河以東地區。在一切布置妥當之后。他即前往濟木薩,與駐扎在那里的劉錦棠商討進兵計劃。
西征大軍的正、副總指揮很快達成共識:古牧地為烏魯木齊北面屏障,欲取烏魯木齊,必先取古牧地。
劉錦棠說,叛匪又有一支三千人左右的援軍,從喀什噶爾趕到了。烏魯木齊原先的兵力,白彥虎的陜回,大約一千五、六百人左右;喀什噶爾兵。大約三千三、四百左右,加上這支新抵達的援軍,通扯下來,陜回和喀什噶爾兵,一共大約八千人左右。
除此之¥↘style_txt;外,白彥虎還接收了一批妥得璘的舊部,數量大約也是八千人左右。
這一萬六千人左右的叛匪,大部分都部署在古牧地——對古牧地的重要性,敵我雙方的認識,是一致的。
展東祿對劉錦棠的情報工作表示贊賞。然后就問他最關心的問題:情報顯示,烏魯木齊的叛匪。已經擁有了相當數量的洋槍,也“趁”了幾門洋炮,依毅齋你的看法,這些兵器,在叛匪的手里,到底能發揮出多大的威力?會對我軍造成多大的威脅?
劉錦棠說:“我軍已同叛匪小有接觸,以標下之見,叛匪的洋槍,不足為慮!不過,叛匪的大炮,我軍抵達之后,尚未見其發射,不曉得底細如何。再說,炮擊一道,標下不甚在行,還是要請軍門親眼一睹,方知端詳。”
會議之后,劉錦棠陪同展東祿,疾馳數百里,抵達距烏魯木齊最近的阜康,然后輕騎進抵古牧地,偵查敵情。
這個偵查,是“火力偵查”,即主動向古牧地的叛匪射擊,引誘叛匪開槍還擊。
古牧地那邊,槍聲響起,不過一盞茶的功夫,展東祿就得出結論:劉錦棠說的不錯,“叛匪的洋槍,不足為慮!”
首先,叛匪的洋槍,都是前膛槍。
不過,這不是最關鍵的,前膛槍的威力,自然不如后膛槍,但用好了,一樣能給官軍造成很大的麻煩。
在美國的時候,查塔努加戰役中,北軍進攻傳教士高地主嶺,最后一道防線前,裝備斯潘塞連珠槍的軒軍,就被南軍的前膛槍,一次又一次打了下來,死傷慘重。最后,若不是南軍士兵不慎引爆了自己的炮彈,引發大規模的殉爆,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那一次,南軍的指揮官沒有機械地把兵力硬塞進一條線內,而是排成前后三列,第一列的士兵只負責射擊,后面兩列士兵只負責裝彈。第一個士兵射擊完畢,第二個士兵馬上把已經裝填好彈藥的另一支步槍遞上,而第三個士兵將已經上彈的第三支步槍交給第二個士兵,自己趕快裝填第一支打空了的步槍。
如此反復循環,第一個士兵戰死,第二個士兵便立即頂上,第三個士兵進入第二列,第三列的空缺由新的士兵補上。
這樣一來,南軍的射速大大提高,火力密度,較后膛槍已不遑多讓,而且從始至終,防線不出現明顯的缺口。
除此之外,南軍士兵射擊準確,戰斗意志堅定,前邊的同袍戰死,后面的立即補上,毫不動搖。
眼前的叛匪呢?
第一,幾乎談不上什么準頭。
第二,也是更關鍵的,前膛槍因為射速慢,必須由長官統一指揮,同時向一個方向發射,這樣,才能夠獲得足夠的火力密度,即使單個的士兵,射擊技術有限,沒什么準頭,也能夠取得一定的殺傷效果。
古牧地城頭的叛匪,卻根本沒有“統一指揮”這一說,你一槍,我一槍,東一槍,西一槍,亂糟糟的一片。
如此低下的軍事素質,有何可慮?
至于大炮嘛——
官軍的“火力偵查”,依舊沒能引得叛匪架設在城頭的大炮的發射——叛匪也曉得,對方不是什么大部隊,炮彈寶貴,不敢輕易浪費。
不過,夠了。
展東祿在望遠鏡中看得清楚,那是拿破侖炮。
拿破侖炮架設在城頭上?
展東祿幾乎要放聲大笑。
拿破侖炮,炮身小巧而后坐力大,一炮既出。巨大的后坐力會將整架炮向后推出好幾米遠。因此。需要一片開闊而平整的地面,來設置炮兵陣地。以上文提及的查塔努加戰役為例,南軍的炮兵陣地,設置在山脊上,開闊倒是開闊了,但地面崎嶇不平,大大局限了炮位的選擇,對大炮的整體威力的發揮。造成了相當的影響。
古牧地不過一個小土城,城墻上,能有多寬的位置?一炮打出去,不怕大炮掉到城墻后面去?
這幫子叛匪,大約還以為,這是什么“紅衣大炮”吧?
完完全全,沒有“炮兵陣地”的概念。
火力偵查完畢,展東祿心中,已有八、九分把握了,不過。給朝廷的軍報,還是要說的嚴重些滴:
“不備不虞。不可以師。白彥虎內結安集延,外連羅剎,復以危辭煽動土回,天山南北路,呼吸可以自致。我軍萬里討賊,成軍以出,一戰不勝安歸乎?且前史用兵西域,軍每苦饑。今自北路進,宜先據阜康為儲糧屯師之地,料敵形勢,進可以攻古牧地,撤烏魯木齊藩屏,退可以折其沖。兵法致人,而不致于人。濟木薩去古牧地四百里,非所以便我而待賊也。”
就是說,濟木薩的老湘軍,古城的軒軍,統統前移至阜康。
然后,“出隊搗古牧地。此關一開,則烏垣、紅廟子賊不能穩抗,白逆必竄吐魯番以尋去路”。
展東祿回到古城,立即著手移駐的準備工作,一切就緒后,即率部進抵濟木薩,同劉錦棠部匯合,然后,湘前軒后,依次西進,沿途要隘分兵駐防,以防叛匪騷擾后方。
數日后,湘、軒兩軍分別進駐阜康,湘軍駐軍縣城,軒軍則駐扎在城東的九營街。
大亂之后的阜康城,榛莽叢雜,野獸出沒,官軍抓緊時間,整修道路,以便軍行。
就在此時,展東祿得到情報,阿古柏派他的親信玉努斯江——就是率領七千浩罕殘軍來到新疆“從龍”的那一位——率一支一萬余人的援軍,正在趕赴烏魯木齊的路上,阿古怕本人,也可能率領數量更多的部隊,接踵而至。
針對形勢的變化,展東祿認為,“雖后隊尚未到齊,然師期不宜再緩,”必須馬上發動進攻,在敵軍大隊趕到之前,攻取烏魯木齊。
阜康距古牧地,一百里左右,大部隊走這一百里路,不比輕騎疾馳,首先要解決飲水的問題。
阜康城西二十里處的西樹兒頭子,尚存一條廢渠,略加開挖,就可把城西的水源引至,供士兵和馬匹飲用。
從西樹兒頭子向西,六十里內,盡是戈壁,沒有水泉,只有途中的甘泉堡有一眼枯井,就算開掘后井水復涌,最多也只能供百十人的食用,根本無法在那兒扎營。
于是,這六十里路,就成為是次進軍的最大挑戰了。
阜康和古牧地之間唯一一處正經的水源地,叫做黃田,不過,不在大路之上。而且,叛軍早已在那兒筑卡樹柵,重兵布防。
阜康到古牧地的大路,卻是一片坦途,一個叛匪都沒有。
白彥虎的算盤打得十分響亮:逼迫、誘使官軍走大路,以期官軍到達古牧地的時候,因為缺乏飲水,干渴疲憊,戰斗力銳減。而且,因為缺乏充足可靠的后續水源供給,官軍亦無法在古牧地城下,堅持太長的時間。待官軍不得不撤退的時候,他便開城追擊,給予官軍致命一擊。
形勢很明白了:要拿下烏魯木齊,就得先拿下古牧地;要拿下古牧地,就得先拿下黃田。
好吧,咱們來個將計就計。
展東祿將各營調集至阜康縣城西去十里之處,一邊就地扎營,一邊開挖廢舊渠道,把水引到西樹兒頭子。
同時,又派出一隊人馬,先期抵達甘泉堡,開挖枯井。
總之,擺出了一副要走大路的模樣。
叛匪以為得計,黃田的守軍,一口氣松了下來。就在此時,展東祿已親率軒軍,在夜色的掩護下,神不知、鬼不覺地逼進黃田了。
黎明時分,軒軍在占據了黃田附近的高地、控制了黃田四周的道路后,發動了猛烈的攻擊。
從睡夢中驚醒的叛匪,還沒有明白怎么回事。軒軍已攻入寨卡。叛匪昏天黑地。一觸即潰。丟棄輜重,狼狽逃竄。
一出寨柵,才發現,四面道路都已被卡死,沖了兩次,死傷慘重,追兵卻已經壓了上來,只好投降。
這場仗打得干凈利落。也真正做到了“全殲”,幾乎沒有逸出的,連逃回古牧地報信的也沒有,于是,前腳古牧地的叛匪得報黃田失守,后腳軒軍大隊就到了古牧地城下。
展東祿并沒有馬上發動進攻。
古牧地雖是土城,但畢竟不比黃田只有寨柵為屏障,它長時間處在和朝廷對抗的第一線,妥得璘頗下了番經營的心血。轉到白彥虎手上,又日以繼夜的加固設防。頗有點兒“固若金湯”的意思。展東祿必須周密布置,以求一鼓而破;同時。嚴密封堵,“遏其奔竄,以期聚殲”。
另外,展東祿還從黃田的俘虜口中,得到了一個消息:古牧地的側翼紅廟子,原本是由妥得璘的降將馬明率領八千降人防守,但有人向白彥虎告密,說馬明有意投降朝廷,于是,借召開軍事會議之機,突然發難,將馬明抓了起來。但因為沒有馬明私通朝廷的實證,白彥虎不敢殺他,怕引起兵變,只將把他押送喀什噶爾,請“埃米爾”發落。
兵變雖然沒有發生,但八千降兵人心浮動,白彥虎不敢再把他們放在第一線了,只好將其中的大部分調回烏魯木齊,再將原駐烏魯木齊的喀什噶爾兵和自己的嫡系陜回,調到紅廟子。這樣一來,烏魯木齊的防兵,數量雖然增加了,但質量卻大大下降了——因為成分變成以降兵為主,就算不造反,士氣低落,戰斗力也非常之薄弱。
馬明打算投降朝廷這事兒,不知是真是假——展東祿沒有接到過這方面的情報,但是,紅廟子的守軍已經換成了喀什噶爾兵和陜回,卻是千真萬確,就是說,烏魯木齊叛匪的主力,盡集于古牧地、紅廟子,如果古牧地一役,能夠將之全殲,那么,烏魯木齊大約就會“
傳檄而定”,至少,不會遇到什么強有力的反抗。
所以,更加要周密布置,“以期聚殲”。
古牧地的主將是阿孜木庫爾——就是白彥虎殺掉妥得璘,鳩占鵲巢之后,阿古柏派出的第一批援軍的那位領軍將領;紅廟子的主將是馬人得,白彥虎的嫡系,跟著他一路從陜西殺到新疆的。至于白彥虎本人,俘虜們都不曉得他在哪里,反正,不是古牧地就是紅廟子,不可能在烏魯木齊。
展東祿判斷,古牧地一定要向紅廟子求援,紅廟子也一定要星夜來援,不然,古牧地一失,紅廟子獨力難支,烏魯木齊的北大門就洞開了。
經過和劉錦棠等人的反復研議,一個圍點打援的方案形成了。
劉錦棠、陶茂林二部,負責圍點,劉錦棠部駐城東、東北,陶茂林部駐城東南,暫時“引而不發”;軒軍在雷正綰部的配合下,負責打援。
紅廟子的叛匪,果然“按時”來援——完全在展東祿預料之內,不過,展東祿沒有想到的是,叛匪一經接觸,立即就亂了套,前后彼此沖撞,絞成一團。
軒軍大奇:我們沒怎么打呀?
原來,槍聲一響,叛匪中那一小部分妥得璘的降兵,根本不做抵抗,掉頭就跑,同喀什噶爾兵和陜回們撞在一起,整個隊伍,立時一塌糊涂。
前文說過,原駐紅廟子的八千妥得璘的降人,白彥虎將其中的大部分調回烏魯木齊,留下了三分之一左右。之所以沒有把所有降人都調回烏魯木齊,是因為,如果八千人全部調回,烏魯木齊防兵中降人的比例就會過高,萬一生亂,留在烏魯木齊的喀什噶爾兵和陜回,就彈壓不住了。
沒想到一念之差,竟致今天如此局面!
有趣的是,這個局面,亦非軒軍所樂見。
軒軍的計劃,原是先略略示敵以弱,將這批叛匪再往前引一引,然后分兵斷其后路,“口袋”扎上了,再下死手,一鼓成殲。
這下子,包圍圈還未形成,敵軍已自亂陣腳,這場仗。很可能要打成一個擊潰戰了。
但是——嘿嘿。叛匪還是很給力的。
叛匪中的陜回。若是放在以前,遇到軒軍,只有聞風而遁的份兒,現在手中握著洋槍,膽肥氣粗,心理上生出強烈的自我暗示,以為就此跟對手扯平了,于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個個勇往直前,要報一箭之仇。所以,妥得璘的降兵壓了過來,彼此沖撞,陜回雖然混亂,卻大聲呼喝,不肯后退。
喀什噶爾兵呢,根本就不曉得軒軍的厲害。
喀什噶爾兵的骨干,都是浩罕人。自入新疆以來,一路以征服者自居。以為什么朝廷的軍隊,和葉爾羌、和田、庫車以及烏魯木齊的兵,不過大同小異,黃田失守,不過是被打了個冷不防,有什么大不了的?于是,和掉頭而來的妥得璘降人們擠在一起,罵罵咧咧,也不肯退。
就這么亂做一團,擾攘不休,前不得,后不得,終于,為軒軍合圍,“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
待軒軍發起正式的攻擊,彈如雨下,叛匪們才發覺不對路了!
喀什噶爾兵先吃不住勁兒了——從未見過如此密集、猛烈的火力,在俄國人那里也沒有見過!
接著是陜回,眼見著身旁的同袍,一個接著一個倒下,人都懵了,手忙腳亂,都忘了怎么裝火藥、填子彈了!胡亂放出一槍、兩槍,也不曉得子彈飛到哪里去了——這,這,這,根本就“扯不平”啊!
妥得璘的降人呢,不必說了,一個個扔掉武器,舉手抱頭,跪地投降。
沒有過多久,紅廟子的援軍,就整個的崩潰了。
終于,“幾無逸出之敵”。
紅廟子狙擊戰,沒有打成之前擔心的擊潰戰,而是一個地地道道的殲滅戰。
紅廟子援軍的覆滅,對古牧地的叛匪的心理,造成了一萬點的傷害,仗還沒有正式開打,許多人就打定了輸數,預備著隨時開溜。
軒軍的大炮首先發言了。
這批大炮,已經不是平甘回時用的拿破侖炮,而是軒軍新近換裝的克虜伯鋼制后膛炮,肅州之役后,運抵甘肅。展東祿部的炮兵,是軒軍最后一批換裝克虜伯炮的,卻是第一批在實戰中使用這種炮的。
第一輪炮擊的目標,是城頭上的四門拿破侖炮。
軒軍不久前淘汰下來的,也是拿破侖炮,不過,二者不是一個型號,軒軍的是十二磅,所謂“大拿破侖”;叛匪的拿破侖炮,目測明顯小了一個號,應該是六磅的,所謂“小拿破侖”。
鋼炮對銅炮,后膛炮對前膛炮。
說“對”,可能有點不夠準確,因為軒軍的炮兵陣地,設在叛匪的六磅拿破侖炮的有效射程之外。
射距、射界、射角等參數,事先已經經過多次的調校,叛匪炮位附近的城頭,一時間,土崩瓦解,硝煙彌漫。
一發炮彈,猶如狙擊槍的子彈一般,正正好擊中了一門拿破侖炮的炮架,這門拿破侖炮和旁邊的兩個炮手,一起飛了起來,在空中打了幾個轉兒,然后,在叛匪們的驚叫聲中,重重地砸在了城墻后面的空地上,炮身、炮架、車輪,四分五裂。
這片空地上,聚集著叛匪的“預備隊”,登時,一片血肉模糊。
叛匪的炮手,馬上就發現,自己居然成了官軍第一個打擊的目標——真主!這算什么?大炮這樣東西,不都是拿來打別人的嗎?怎么……倒過來成了挨打的目標?還是第一個挨打的?
幸存的炮手們,立即做出了合理的反應,動作最快的那一位,轉過身來,一躍而下,跳到了城墻后那片血肉模糊的空地上。
炮手們做鳥獸散之后,軒軍的炮擊并沒有停止,一顆又一顆的炮彈,砸在古牧地的城頭上,很快,叛匪余下的三門大炮,隨著城頭的雉堞,一起七倒八歪了。
至始至終,叛匪的大炮,沒有發射過一次,結果,展東祿到底也不曉得,古牧地城頭上的拿破侖炮,會不會被自己的后坐力,推到城墻下面去?
消滅了叛匪的“炮兵”后,軒軍炮兵開始將目標對準古牧地的城墻。
在克虜伯炮不間斷的轟擊下,古牧地的城墻一段又一段地坍塌了,出現了至少四處以上的缺口,軒軍炮兵耐心地擴大著這些缺口,當這些缺口擴大到一、兩丈寬的時候,展東祿下令總攻。
官軍吶喊著,潮水般涌了上去,從幾個不同的方向攻入城中。
通過城墻缺口的時候,幾乎沒有受到什么阻礙,缺口附近的守軍,早就能躲多遠就躲多遠了。攻入城中之后,巷戰也并不如何激烈,叛匪更感興趣的是如何逃跑,在甘肅打金積堡,攻入洪樂堡后那種玉石俱焚的場面,沒有出現。
浩罕人為骨干的喀什噶爾兵的戰斗意志,顯然不能和陜回、甘回相提并論——當然,古牧地的守軍中,也有陜回,可是,當他們發現,自己即便擁有了洋槍洋炮,和軒軍也根本不能“扯平”的時候,心理防線迅速崩潰了。
古牧地的叛匪,較之紅廟子的叛匪,多少逃了些出去,不過,古牧地之戰,也算得上“殲滅戰”了,逃出去的那點子叛匪,想來也不能再給官軍接下來的行動,造成什么實質性的麻煩。
戰后檢點損失,整個古牧地戰役,從奇襲黃田算起,官軍攏共不過陣亡一百五十八人,傷四百五十五人,損失可謂微乎其微,叛匪就殲、被俘近七千人,守將阿孜木庫爾以下,包括馬十娃、王治、金中萬等頭目,均被擊斃。
不過,白彥虎、馬人得兩個,不在其中。
繳獲的戰利品,算是陜甘回亂以來,歷次作戰,最有價值是一次了:一大批洋槍,兩、三門洋炮——被炮彈直接命中的哪一門,是肯定修不好的了,余下三門,修修看吧。
除此之外,還繳獲了一封烏魯木齊方面給古牧地方面的信:“烏城精壯已悉數遣來,現烏城防守乏人,南疆之兵不能速至,爾等可守則守,否則退回烏城并力固守亦可。”
由此,展東祿判斷,“以古牧地既克,守賊盡殲,烏垣逆賊必聞風膽落,乘勝直搗,一鼓可下。”
遂決定:不做休整,立即進攻烏魯木齊。
展東祿留陶茂林部守古牧地,自己和劉錦棠率大部隊直趨烏魯木齊。
斥候先行,不斷回報:通往烏魯木齊的路上,只見叛匪三三兩兩的潰兵,沒有任何叛匪成建制人馬的蹤跡。
不久,官軍進抵烏魯木齊,發現烏魯木齊幾乎已成一座空城,叛匪早已做鳥獸散,包括妥得璘的數千降人。
審問俘虜,殘存的喀什噶爾和陜回勢力,已逃往烏魯木齊東南的達坂城——對,就是《達坂城的姑娘辮子長》的那個達坂城。
至此,烏魯木齊戰役收官,脫幅近四年之久的北疆第一重鎮,重新回到了中國人的手里。
對于烏魯木齊戰役,當時英國《泰晤士報》的發行人約翰.沃爾特,如此評論:
“這次進軍是以如此驚人的隱蔽進行的,而攻擊又是如此神速和巧妙;由于這些原因其效果就更加提高了,這是在中國和中亞細亞的歷史上從來沒有過的。”
(七千一百字大章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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