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十五章 乘勝追擊
第十五章乘勝追擊
“艮翁說的極是!”關卓凡重重點頭,“確實要叫士子們‘有所本’!”
頓了一頓,繼續說道:“我想,這個事兒,是朝廷的責任!嗯,關于‘時務策’,朝廷要組織人手,編寫……‘時務精義’,欽定頒行,以為考試之圭臬!考官出題,不能超出‘時務精義’之范疇,士子通讀‘時務精義’,考試之時,就‘有所本’了!”
“啊?!這個……”
關卓凡看著倭仁睜大了眼睛的模樣,微微一笑,說道:“當然,許多‘時務’,普通士子,不曉得來龍去脈,難以甚解,單靠自個兒鉆研,歧義不免。考試的時候,還是可能有人無所適從的。為此,朝廷應該派出‘時務訓導’,下去講讀解疑,如此,師弟日夕砥礪切磋,庶幾無惑矣!”
“朝廷派人下去講讀?這個……呃,請王爺的示,這是‘巡講’呢?還是……”
“不是‘巡講’。”關卓凡說,“若是‘巡講’,一個地方,‘時務訓導’只能呆上一小段時日,多則半個月,少不過三、五天,接著就要到下一個地方去了,如此,怎么能夠和士子們‘日夕砥礪切磋’?解疑答惑之效,必然不彰!”
頓了一頓,加重語氣:“我想,一個州縣,一個‘時務訓導’,如州之學正,縣之教諭,長駐當地,專司‘時務精義’之講讀,不務旁騖。如此,略假時日。‘時務策’一道,士子們必然學有所成,考試之時,筆下也必然有分數了。”
“那么,這個……‘時務訓導’,就是國家正式職官了?”
“是!”
“王爺!”倭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全國上下,有多少州縣?一個州縣。一個‘時務訓導’,這,這要多大的一筆開銷啊?”
“艮翁,”關卓凡微微一笑,“你問得好我來給你掰掰手指頭。”
“全國上下,設縣一千三百零三個,設州一百四十五個。設廳七十八個。除此之外,還有七十二個直隸州,三十四個直隸廳,算一算,親民之建治,攏在一起,一共是一千六百三十二個。”
關卓凡話中之“親民”,意思是直接治理民眾。“親民之建治”,就是國家最基層的政權組織。
“‘時務訓導’的位子,可以比擬州之學正、縣之教諭,正八品,正俸加養廉銀,一年一百二十兩,一個親民的建治,設一‘時務訓導’,則全國共設一千六百三十二個‘時務訓導’。一年的薪俸,攏共是十九萬五千八百四十兩銀子。”
倭仁微微駭然:此人胸中丘壑之分明。真正不得了!
腦子中隨即轉過一個念頭:恭王真是比他不了怪不得會被他取而代之呢!
“州”這樣東東,在中國歷史上是很牛掰的。上古九州,漢代十三州,領牧一州者,地道一方諸侯。不過,漢之后,州的地位,愈來愈低,到了清朝,已是州、縣并列,同為最基層的政權單位,只是,州大多設在要沖之地,知州的品級比知縣高一品,正六品。
“廳”則大多設在邊遠之地,和“州”、“縣”一樣,同為“親民之建治”。管“廳”的,一般是知府的佐貳之官,即同知、通判,同知正五品,通判正六品,整體來說,又比知州高了。所以,政府正式文告中的行政序列,是“廳、州、縣”,不是關卓凡話中的“縣、州、廳”。
廳、州,有“散”和“直隸”之分。所謂“直隸”,即“直轄”之意。散廳、散州,和縣一樣,轄于府;越過府一級,直轄于布政司的,即為直隸廳、直隸州。直隸廳、直隸州和府是同級的,不同的是,府轄縣,不“親民”,即管官不管民;直隸廳、直隸州,卻是既轄縣,又“親民”,所以,關卓凡計算基層政權數目的時候,將直隸廳、直隸州也算了進來。
啰嗦了一輪,言歸正傳。
“這筆錢,”關卓凡繼續說道,“看似不少,可是,咱們的十位總督,正俸加養廉銀,攏在一起,一年下來,也差不多是這個數目了不過如此嘛。何況,科考乃國家文氣之聚、命脈之系,多花一點點錢,那不是天經地義?這一年二十萬銀子,國家拿得出來,也必須拿出來!”
幾句話,說的倭仁一腔老血,不自禁的熱了起來。
“請教王爺,‘時務訓導’,也和學正、教諭一般,由……禮部該管嗎?”
禮部的“管部”大學士,正是倭艮峰。
“我倒是想,可是”關卓凡微微苦笑,“這個差使,禮部怕是辦不下來,大約必得另起爐灶了。”
說完,輕輕搖了搖頭,嘆了口氣,表情、動作,做作得極其自然。
撇開禮部,倭仁這個“管部”的大學士,自然面上無光,可是,他不能不承認關卓凡說的有道理:“中外時務”,禮部自己都弄不清爽,怎么去“訓導”別人?這個差事,若真叫禮部來辦,辦砸了,就不僅僅是“面上無光”了,那是誤人、誤國啊!
這么一想,倭仁的背上倏然一緊,心底卻莫名的一陣輕松。
倭仁的神態變化,沒有逃出關卓凡的眼睛,他心中暗喜:好,“時務策”搞掂了,乘勝追擊!
“‘時務策’之外,”關卓凡說,“艮翁,你看,‘貼經’、‘墨義’兩項,咱們是不是也將之恢復起來?”
倭仁愕然:“這……卻是為何?”
“貼經”,即任選經書之一頁,左右蒙上,只留中間一行,再用紙貼蓋三字,令考生填充同現代考試的填空題頗為相似。
“墨義”,即圍繞經義和注釋的簡單問答同現代考試的簡答題頗為相似。
“貼經”和“墨義”,考的是考生的記憶和背誦的能力,不需要做什么自己的發揮,只要熟讀經傳和注釋就可中式。到了宋朝,不論新派、舊派,皆以為其無用,王安石改革科舉,便廢除了“貼經”、“墨義”。王安石下臺,他的各種改革政策不斷反復,但貼經、墨義,卻是從此從科舉考試中消失了。
我們能夠理解倭仁的不解:咱們的軒王,從來是“銳意進取”的呀,他怎么會想到要恢復“貼經”、“墨義”這種死記硬背的老玩意兒呢?
(今兒更晚了,抱歉)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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