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三十三章 抱大腿,攀高枝
首先說話的,是坐在右邊下首的那位,姓尤,名先達,看著面目敦厚,其實卻是“安清道友”的大頭目,專門替李世忠聯絡三山五岳的江湖好漢。
尤先達輕輕咳嗽了一聲,說道:“我看,呃,壽王要不要先到揚州小住一段日子,避避風頭?”
揚州是兩淮鹽場的集散中心,兩淮鹽運使司便駐節揚州。李世忠在揚州有多處房產,一年之中,總要跑好幾趟揚州,一來是為了“公務”;二來,揚州繁華薈萃煙花之地,游冶之計,大有可為。
李世忠還沒說話,坐在尤先達對面的那位不高興了,粗聲大氣的說道:“尤四,你胡浸什么?你要壽王望風而逃?難道以壽王的威勢,還怕了那個姓伊的小子不成?沒的折了俺們‘豫勝營’的威風!”
這位姓羅,名字很俗氣,叫做“德勝”,是李世忠“豫勝營”時期的中軍,保到了參將,現專門替李世忠聯絡“豫勝營”舊部,也包括編制尚在的“忠樸營”。平日說話,最愛“俺們豫勝營”如何如何。
尤賢達并不生氣,說道:“怎么能叫‘望風而逃’?大丈夫能屈能伸……”
“我呸!”
坐在尤賢達旁邊的——即他的上首——是個面色黝黑的高個子,聽不下去了皺了皺眉,說道:“老羅,壽王在上頭呢,你說話嘴上有個把門的!”
這位姓高,名華林,是一個大鹽梟。平時作為李世忠的代表。出面聯絡兩淮鹽梟。替李世忠打理“鹽務”。
羅德勝看來對這個高華林倒是有幾分服氣,“哼”了一聲,不說話了。
高華林說道:“不過,我也覺得老四的提議不大妥當。倒不是什么‘折了威風’,而是……假如伊克桑真有什么算計壽王的陰謀,手未必不能伸到揚州去——揚州那邊兒,可沒有咱們的大隊弟兄!”
這個話見得很透,有道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呀。尤先達不吭聲了。
一時間屋子里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打破沉默的是坐在羅德勝上首的矮胖老者,他清了清嗓子,說道:“各位說來說去,都以為伊子山安徽一行,將有不利于壽王者,我看,多少杞人憂天了。”
這個老頭姓韓,名榮翰,稟生出身,是李世忠的頭號謀主。
韓榮翰獨持異調。卻聽得大伙兒精神一振,李世忠眼睛眨了一眨。從大迎枕上直起身子,說道:“老韓,你說說!”
韓榮翰說道:“咱們總想著伊某到皖之后,將會如何如何,說句難聽點的,嘿嘿,不過‘做賊心虛,心里有鬼’罷了。”
李世忠攢起了眉頭,過了片刻,臉上神色舒展開來,點了點頭,說道:“老韓,你這話,有點子味道!”
韓榮翰微微一笑,說道:“壽王請想一想,伊子山赴皖,只帶提標親兵五百人,真要打冤家,這點子人馬,濟得甚事?”
李世忠怔了一怔,一拍大腿:“著啊!五百個兵,還不夠填塞我的牙縫的!”
高華林、羅德勝、尤先達三個,互相看著,也是微微點頭。
“還有,”韓榮翰捻著山羊胡子,臉上露出了狡黠的笑容,“壽王,你大約沒想過,你剛剛幫了關逸軒一個天大的忙。”
李世忠愕然,說道:“老韓,這話怎么說?——啥時候的事兒啊?我咋不曉得?”
韓榮翰“呵呵”一笑,說道:“就是買通了王永泰,上折參安徽軍費報銷案啊!壽王你想,這個案子,最后的結局是什么?”
李世忠再次攢起眉頭,他首先想到的,是英翰——這老小子只不過“降二級留任”,沒怎樣他呀!
“壽王”兀自在大費心神,下面有人反應過來了,是高華林,他輕聲說道:“韓老師的意思,是不是說,原軍機大臣寶鋆……”
韓榮翰向高華林投去贊許的目光,剛要開口,“啪”一聲大響,李世忠又狠狠給了自己大腿一巴掌,同時大喊一聲:“嗨!”
下面的四個人,都嚇了一跳。
“姓寶的和姓關的是對頭!”李世忠大聲說道,“我他娘的怎么沒有想過這個!”
“然也!”韓榮翰說,“壽王,你替關逸軒除去了一大政敵,他感激你還來不及,哪兒能轉頭就恩將仇報了呢?”
李世忠連連搓手,一疊聲地說道:“對!對!老韓,你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
屋子里其余的三個人,也都用敬佩的目光看著韓榮翰。
韓榮翰頗為得意,說道:“有些事兒,咱們以前,怕是一直想左了的——總想著要和誰誰誰對著干!嘿,難道就不能換條路子?壽王,現在既有了安徽軍費報銷案這樁見面禮,咱們為什么就不能抱上條大腿、攀上條高枝兒——變成關逸軒的人呢?”
李世忠一怔,眼睛慢慢兒地瞪大了。
一時間,屋子變得極其安靜。
過了好一會兒,“啪”一聲大響,李世忠再次照著自己大腿來了一大巴掌。
“我操我自個兒的姥姥!老韓,你他娘的真是個活諸葛!”
“壽王”愈是高興,話說的愈是俚俗,這個是大伙兒早就習慣了的,見“壽王”定了主意,一個個的心思,立即活躍起來。
高華林說道:“伊……子山安徽走這一趟,正是一條好橋!咱們把他……招呼好了,通往‘上頭’的路子,就算打通了!”
韓榮翰點頭說道:“老高這話說的不差!咱們現在要合計合計,該怎么敷衍伊子山?”
羅德勝大聲說道:“這還不容易?銀子、女人一塊兒上,保證能把那姓伊的伺候得舒舒服服!”
尤先達說道:“還是要像韓老師說的,先好好兒地合計合計——別的不說,不能犯了人家的忌諱!我聽說,軒軍的忌諱很多,譬如……”
說到這兒,尤先達猶豫了一下,打住了話頭。
李世忠看了他一眼,說道:“老四,有什么說什么!軒軍的忌諱多,我這兒,可沒有那么多忌諱!”
“是。呃……”
尤先達微微躊躇,但還是說了出來:“譬如福壽膏,軒軍是嚴禁的——聽人說,如果有這個嗜好,查了出來,不管當官當兵,都是先賞一頓軍棍,然后輦出軒軍,一點子情面也不留的!”
(一更奉上,二更在傍晚六點鐘左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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