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四十五章 味道
顏士璋、剛毅兩個,萬沒想到毛英章居然還有這一招,一時間不由都滯住了。。。
毛英章緩緩說道:“房屋買賣過契,都有憑據;至于宋小思給我的借據,付清了房價款之后,自然是還給了他。宋小思不日到京,兩位一問,便知端的。”
房屋買賣,大約不假;“借據”云云,毛、宋二人,完全可以勾連偽造,何足為憑?
明知這一萬兩必是賄銀,然而現在竟無法駁他。
不但不能指其受賄,還有,這兩張銀票雖然出自“順日祥”,也不能就說是李宗綬、宋尊邦“挪用公款”。因為,李宗綬還從“順日祥”借了兩萬六千兩,這筆錢,不好就認定是公款。
到時候,宋尊邦可以說,這是李宗綬借給他的;或者,跟毛英章一個套路:這是李宗綬“還”給他的,他再“還”給毛英章。
就算有什么情弊,也是李宗綬和宋尊邦之間的事情,毛英章這兒,竟是可以推得干干凈凈。
怪不得“廣積盈”的掌柜孫鴻生如此“順攤”,一問便直承毛英章其事,原來人家在這兒堵著道呢。
第一次傳孫鴻生,他沒有到案,大約確實不是“畏罪潛逃”——而是連夜和相關人等商量怎么應對吧。
剛毅暗暗咬牙:好,我就等著李宗綬、宋尊邦到京,看看他們兩個,是不是真肯拿全副的身家性命來維護你!
一邊轉著狠念頭,一邊和顏士璋相互示意:今天就問到這里吧。
顏士璋“呵呵”一笑,說道:“好。等李道、宋府進了京。再請琴翁移玉吧。”
然而。李宗綬、宋尊邦進京的事情,卻出了幺蛾子。
安徽巡撫衙門奏報:李宗綬得了重病,不良于行,糧道現已由他人署理。“懇請刑部遣派得力干員,赴安慶查問端詳”,“并該員情形,遣送入京,路途勞頓。究否得宜?”
而鳳陽府知府宋尊邦,不久前請假回籍掃墓,現在尚未歸皖,省里已派人赴江西贛州催促,云云。
什么情況?!
算算日期,李宗綬“得病”,宋尊邦“掃墓”,都在王永泰上折之前,而非其后,因此。你還不能說他們“逃避調查”什么的。但是,天底下真有這么巧的事情嗎?!
省里面的應對。也挑不出什么毛病。
“得了重病”的那個,“懇請刑部遣派得力干員,赴安慶查問端詳……并該員情形,遣送入京,路途勞頓,究否得宜?”
“回籍掃墓”的那個,也派人去找了。
都是題中應有之義,“標準程序”。
剛毅大為氣悶。
安慶在長江邊上,離北京遠著;江西還在安徽南邊,而宋尊邦的原籍贛州,更在江西南端,離北京就愈加地遠了。這一來一往,遷延時日,這個案子,真不知道要拖到什么時候才能“水落石出”?
只好一面派人去安慶“查問端詳”;一面行文安徽、江西,嚴辭飭令兩省,“迅速解送宋尊邦到案”。
有人氣悶,有人卻暗暗松了口氣。
無論如何,李宗綬、宋尊邦為此案關鍵,他們倆不到案,案子便無法向前做實質性的推進,只好是暫時擱住了。
安徽軍費報銷案是暫時擱住了,熱鬧事兒可是一件接著一件,“怎么也停不下來”。
這不,“中美聯合艦隊司令官”杜立德,“進京受爵”來了。
挑這個點兒叫杜立德“進京受爵”,是關卓凡的意思,主要的目的,是為“太后閱兵”預熱,加把火,添把柴,宣個傳,造個勢。
金發碧眼的洋籍高官,在天子腳下封爵受賞,會引起意料之中的轟動。如前所述,這個轟動,在當下的中國,不論對改革派還是對保守派,都算摸到了g點,都算地道的“正能量”。
“洋人受爵”,可以“加持”緊隨而來的重頭戲“太后閱兵”;兩者效應疊加,能夠起到進一步逼迫保守勢力對外來事物“免疫”的作用,為接下來實施更多的、更激烈的改革措施鋪路。
另外,“中美聯合艦隊”的編制仍在,而且要一直維持到美國“訪華代表團”回國的時候。杜立德身為“中美聯合艦隊司令官”,中國海軍的兩艘巨艦“翁貝托國王號”和“杜里奧號”——尚未正式命名,暫不稱“冠軍號”和“射聲號”——受軒軍海軍提督和中美聯合艦隊司令官“雙重領導”,暫時可以算作仍在杜立德麾下。
此次“太后閱兵”,海軍部分,這兩艘巨艦是當然的主角,要上演一系列重磅戲碼。從這個層面說,“太后閱兵”,杜立德也要“辦差”的。
杜立德受爵之后,在中國的太后面前,就有了“臣”的身份,先可以“扈從”太后出京;后到了天津,更可順理成章,指揮中美聯合艦隊,參與閱兵事宜。畢竟,“翁貝托國王號”和“杜里奧號”體型雖巨,但若僅僅這兩位參加海上閱兵,形容未免孤單了一點。關卓凡的打算,是把泊在天津的美艦,統統拉過來排隊,以壯聲勢。
杜立德以中國的一等男爵的身份,辦這個“大差”,不但名正言順,而且載諸史冊,亦是佳話一段啊。
杜立德由軒軍海軍提督丁汝昌陪同進京,一路上各種驚嘆興奮好奇。在日本的時候,丁汝昌并不覺得杜立德話癆,但這一趟同行,到了后來,對杜將軍問題之多,也有窮于應付之感。
事實上,丁提督也是第一次進京,杜將軍的許多問題,也實在不大答的上來。好在隨行還有幕僚,勉強滿足了杜將軍的求知欲。
一行人由盧溝橋入崇文門,崇文門稅吏刁惡,天下有名,但事先已收到嚴令:不得為難杜司令和丁提督。
入城之后,丁汝昌以從一品大員入覲,照例要先到宮門外遞折請安,這是“指定動作”,不足為奇;奇的是,杜立德這個如假包換的洋鬼子,居然和丁汝昌一樣,一起來到宮門外,也遞上了三份請安的“黃折子”——兩宮皇太后和小皇帝一人一份。
一切都依足了中國官場規矩。
這可不是臨時起意,而是事先安排好的,而且還是出自杜立德本人的要求。折子里邊的行文,也非常合乎規式,“臣中美聯合艦隊司令官杜立德恭請圣安”,云云。
杜立德將軍為了這次北京之行,事先是很做了一番功課滴。
洋鬼子遞請安折子,別說見,聽都沒有聽過啊。接折子的內奏事處太監,嘴巴張得大大的,容易合不回去。
黃匣子一溜煙地遞進了長春宮,正巧兩宮皇太后在一處進晚膳,打開折子,兩個女人,母后皇太后不由“哎呦”連聲,圣母皇太后也難免瞪大了眼睛。
不算華爾、福瑞斯特、白齊文這班已入了籍的,洋鬼子稱臣、請安,得上溯到圣祖跟前的湯若望、南希仁了吧?
此念一起,便有康熙盛世的光景即將重現于今日之感了!
兩宮皇太后很是感慨了一輪,其中又不免嘆息于“他”的勞績功勛。仔細一想,就連華爾、福瑞斯特、白齊文他們入籍,其實不也是因為“他”?
慈禧腦海中閃過幾個字眼:這算不算“再造之功”?
慈安突然想到了什么,輕聲地嚷嚷起來:“哎呦,給這個洋鬼子授了爵之后,咱們是不是還得接見他?”
慈禧說道:“不曉得禮部的儀注是怎么擬的?明兒軍機叫起,問一問‘他’!不過,照規矩,大臣蒙恩受賞之后,是要入宮覲見謝恩的。”
慈安又“哎呦“了一聲,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說道:“我這輩子就沒有面對面地見過洋人!可是有點嚇人!”
慈禧微微一笑,說道:“有什么好怕的?不過也是兩個眼睛一個鼻子一個嘴巴。只是,我聽說……”
說到這兒,又是微微一笑,打住了。
慈安好奇,說道:“只是什么?你說呀!”
慈禧壓低了聲音,說道:“我聽說,洋鬼子身上,都有一股仿佛狐臊的味道,要多灑香水兒在身上,方能遮掩過去呢。”
慈安大驚小怪地“啊”了一聲,說道:“男人也灑香水兒嗎?”
慈禧說道:“聽說男女都是一樣的!”
慈安笑道:“那可太稀奇了!”
一轉念,說道:“什么叫‘男女都是一樣的’?洋女人的身上,也有那股狐……什么味道嗎?”
慈禧說道:“那是自然的……”
慈安再次“哎呦”了一聲,說道:“那‘他’的兩位洋姨太太……”
母后皇太后臉上一紅,打住了話頭。
對面,圣母皇太后的臉兒也微微地紅了。
一時間,姊妹倆都泛起了異樣的心思。
(今天第二更,還11月15日的賬;11月16日的賬,下個禮拜還,見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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