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清 第四十六章 武裝大游行
但松平慶永這個“底細”,因為他的親藩身份,板倉勝靜和小栗忠順兩人,身為幕臣,不好當著德川慶喜的面,對張勇明說;而松平容保和松平慶永是“一樣的人”,也不好在外人面前,指責自己的親族。
于是,這三人只好沉默。
德川慶喜不能不說話了,他輕輕咳了一聲,說道:“張軍門算無遺策。只是越前藩藩主未必了解中御門氏、中山氏等賊子悖逆的實情,巖倉氏又素有蠱惑人心之能,若是越前藩一時猶疑,這班人竟覷空過了防線,如何是好?”
張勇點了點頭,說道:“我曉得慶喜大人的意思了。也不相干的——過了越前藩是什么地方?是大海啊。這班人莫不成要蹈海么?真要如此,也沒法子,中國有句老話: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就由得他們去吧。”
這幾句話大有玄機!
幕府諸公,腦子轉得快的,已經想到了中美聯軍強大的海軍力量。6地上,中、幕合軍,兵力再多,火力再強,逃亡者也有輾轉騰挪的空間;但到了海上,一旦被中美艦隊現,便立時上天無地、入地無門了!
當下再無異議,也無人追問中國大軍進一步的安排是什么,幾個人便開始討論、制定大搜索的策略,并一一分派相關人手。
會議在二條城舉行,這里是幕府將軍在京都的行轅,乃是真正的“城中之城”,四面由高大堅實的城墻嚴嚴實實地圍了起來,城墻外還挖了護城河,設防之固,百倍于天皇居住的“御所”。
德川慶喜把自己原先的住處——東本愿寺,讓了出來,給張軍門做駐節之所,自己則搬到了二條城里——平時他是不會這么做的。因為畢竟還沒當上將軍,如此行事未免有僭越之嫌,現在不管這么多了。
會議結束,張勇和徐四霖辭別幕府諸公,出了二條城。
在上百名衛兵的護衛下,二人并轡而行,徐四霖嘆道:“張軍門。今天我算服了你!”
張勇狡黠地看了徐四霖一眼,突然放聲大笑,說道:“子綏,你別捧我了,我今天的這些道道,全部是臨上路前。貝子爺的面授機宜!”
徐四霖愕然。
“東進支隊”上路的時候,還沒有火燒“御所”啊,當然也就沒有天皇逃亡這回事,貝子爺如何能夠未卜先知,研判局面,安排對策?
張勇看著徐四霖驚訝的表情,“嘿嘿”一笑。說道:“貝子爺神機妙算,諸葛亮再世,劉伯溫復生,也比不上!他說什么就是什么,咱們死心塌地去做就是了,想那么多干嗎?”
徐四霖點了點頭,微微舒了口氣,心道:這個張勇。說得還真對。
山口城的關卓凡,在得到火燒“御所”、天皇出逃的消息后,立即動了對藝州口伊藤博文、井上馨部的攻擊。
最大的那條魚既已上鉤——雖然還沒有擺到案板上,但魚餌已經沒有什么用了。
這些日子,藝州口的長州軍真的是度日如年。
長州藩的決策層也知道,對中國大軍來說,在軍事層面。這區區千把人已不足道。但軒軍進入山口城后的動作迷惑了長州人,包括高杉晉作在內,都以為是存在著妥協的可能的,只是討價還價的問題。而藝州口一撤。幕府的軍隊必趁虛而入,那就沒辦法和中國人討價還價了。
伊藤博文和井上馨,只好按照藩廳的命令,硬著頭皮,呆在原地不動,天天過著如芒在背的日子。
好啦,這種日子終于到了頭了。
軒軍以第四師第十七團、第十八團執行藝州口戰役,戰役指揮為第四師副師長劉玉林。
劉玉林和原屬第五師的十七團、十八團,都是沒有到過美國的,在軒軍的體系中,自然而然,成為“乙等部隊”。本來就在兄弟部隊面前矮一頭,現在爵帥把這個輕巧活交給俺們——如果辦得不夠利落、漂亮,回國之后,那是再也不用抬頭做人了。
如果一不小心沒辦下來,那就連國也不用回了。
長州藩藝州口部隊現中國人大舉來攻,立即向中國山地方向急退。但他們晚了一步,擔負正面攻擊任務的是十七團,而十八團則已提前迂回到長州人的退路上。
當長州人看到大量穿著藍色軍裝的中國士兵出現在去路上,這支已經被絕望和恐懼折磨了多日的部隊迅崩潰了,絕大多數人舉手做了軒軍的俘虜。從始至終,并未生過于激烈的戰斗,劉玉林的這個差使,辦得意料之外的順當。
井上馨切腹自盡,可是沒有找到伊藤博文。
不僅如此,點算人數,俘虜的加戰死的,這支部隊只有不到八百人。在十七團、十八團的夾擊下,能夠逃逸的應該很少,就是說,大概少了兩百人左右。
審問俘虜,原來伊藤博文數日前便奉藩命,率一小部精銳,離開了駐地,去了萩城。
這個情況,山口的軒軍事先并沒有現。
戰果報到山口城,關卓凡心想:高杉晉作還是做了兩手準備啊。不過,對于“最后的結局”來說,也沒有什么太大的分別,早一點晚一點而已。
關卓凡下令,第三師配屬炮兵團,越過中國山地,進軍萩城。
同時,派人給馬關送去密令,接受者包括中美聯合艦隊司令官杜立德、軒軍海軍提督丁汝昌、中國海軍總教習喬百倫、“杜里奧號”管帶小愛德華。
第三師進軍萩城的策略,和藝州口戰役“一戰滅此朝食”的策略完全不同,一路上大張旗鼓,并保持著一個“合適”的度。
軒軍到達萩城的時候,小城顯得異常安靜,空氣中彌漫著濃重的海腥味,蟬鳴鼓噪。
沒有任何人過來和軒軍打任何交道,或者像馬關和山口那樣,以不同的形式“迎接”這批中國人。
軒軍搜索前進,很快便控制了整個小城,并確定:長州藩匯集在此的殘余力量,意料中地統統“蹈海”去了。
藩廳空空蕩蕩,該搬走的都搬走了,剩下來的基本上算是井井有條,并不雜亂,顯示撤退是早有計劃、時間充裕、從從容容的。
慶長九年,即16o4年,為表示恭順韜晦之意,毛利輝元在偏僻的日本海沿岸手建萩城,接著將長州藩藩治從山口遷到了萩城。兩百多年下來,算上藩治的行政、軍事人員在內,萩城的全部人口亦不過二、三萬之數。文久三年,即1863年,長州藩腰桿既硬,偷偷地將藩治從萩城遷回山口,萩城為之一空。現在,長州藩舉藩“蹈海”,萩城再次“空城”了。
沒有花太大的力氣,就從海邊的居民那里,搞清楚了長州藩撤退的大致情形:四艘船,包括長州藩自己的“丙寅號”、“癸亥號”、“落英號”——前兩艘是蒸汽船,后一艘是西式帆船;還有一艘,應該是龜山商社的“庚申號”,蒸汽船。
“落英號”原本就在萩城,“庚申號”則一直弄不清楚下落,但“丙寅號”和“癸亥號”兩船,情報顯示一直在瀨戶內海沿岸活動。從瀨戶內海航行到日本海沿岸的萩城,又不能走被中美聯合艦隊控制得嚴嚴實實的馬關海峽,這個圈子兜得可夠大的。
船隊去了哪里沒人知道,但不用說,當然是“北上”了。
第三師第十一團留駐萩城,余部班師山口城。這趟活計,一槍未放,純屬“武裝大游行”了。
關卓凡接到伊克桑的相關報告后,留下第四師第十三團駐守山口城,自己率第十六團和近衛團回到了馬關。
馬關的留守部隊,除了聯合艦隊之外,6上的,是第四師第十五團和海軍6戰隊。
這是兩支非常郁悶的部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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