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七百三十二章 主公,你是想做周公還是李淵?(上)
因為鹽梅兒與被從冷宮里放出來的黎慕華一道啟程回順化去處理王府搬家的諸多事務,在廣州的內宅便由傲雷一蘭主持。
李沛霆與這位七夫人自然是熟人,若不是他去了黑龍江開展貿易活動,傲雷一蘭一家此刻只怕還是在山林之中為了一口鐵鍋而拼死拼活的射獵野獸。哪有如今的風光富貴?
但是,此一時彼一時,當年的事情如今卻不好再提了,畢竟大家現在身份都在那里擺著。一個是為主公產下了強健兒子的寵妃,一個則是臣僚,這其中的分寸,李沛霆還是很清楚的。
“見過七夫人!”
兄弟兩個嚴謹守禮的按照規矩給傲雷一蘭行了大禮。
“兩位兄長,忒意的見外了。我是專門來迎接你們的。若不是你們,我的父母族人只怕還在遼賊多爾袞手中扣押著!”
李華宇與黃太吉議和時,首先提出的一條就是要他釋放所有被他在黑龍江流域俘獲的那些索倫人,這其中便有傲雷一蘭的父親希爾其尹、母親安達金和幾個兄弟姐妹。
這幾千索倫人在黃太吉手中半點用處也無,只能是白白的消耗錢糧,于是,便樂得做個人情,將這幾千人送到了獅子口,轉運到了登州。
這里面,便有傲雷一蘭家族成員。
李大公子得知這群索倫人當中還有自家的姻親,自然不會怠慢,馬上命人將傲雷一蘭的父母兄弟快船送到了廣州,與七姨娘團聚。余下的數千索倫人,他自然不會客氣,,挑選出其中的丁壯,按照哈拉、莫昆的組成,編為自家的騎兵隊中。
所謂的哈拉、莫昆,是索倫人獨有的社會組織。一直到20世紀初,達斡爾族中還保留著氏族組織殘余。他們分傲蕾、鄂嫩、孟爾登、郭貝勒、訥迪、沃熱、吳然、烏力斯、德都勒、索多爾、金奇里、蘇都爾、阿爾丹、胡爾拉斯、何音、畢力揚、陶木、何斯爾、鄂爾特、卜克圖。共20個哈拉。傲蕾排第一。每個哈拉分化為若干莫昆,莫昆有共同的族譜,每隔數年,全莫昆的成年男子即集會繕修族譜。他們選舉年高望重者為莫昆達。管理莫昆事務,其內部重大事件需由莫昆會議議決處理。莫昆有育林山、柳條林、草場等公共土地。每年春秋季聚族眾祭敖包,祈求風調雨順、五谷豐收、牲畜興旺,并舉行賽馬、射箭、摔跤、曲棍球等體育活動。
這千余名索倫丁壯,自然都是在山林之中往來馳騁。射獵野獸的好漢,李華宇當然不能放過。在按照他們的習慣,按照遼賊的武器制式為他們配備了甲胄刀槍之后,這些人立刻變成了李華宇手中一支精銳騎兵。
至于說傲雷一蘭的父母兄弟,在李守漢這里自然是被待如上賓。享受著天堂一般的待遇,只不過,廣州的氣候令李守漢的這對便宜丈人和丈母娘不是很適應,鬧著要回到北方去,至少也是要回到山東和族人在一起。
想想也是可以理解,你讓一對在黑龍江山林之中生活習慣了的老人到廣州去生活。以現代的條件都很難在短時間內適應,何況是在三百多年前的崇禎年間?
不過這些事,都是李守漢的內宅瑣事,對于李沛霖兄弟二人來說,卻是不好過多干涉的。他們今天來的目的,卻不僅僅是來給新出世的兩個孩子辦滿月那么簡單。
“大哥,還記得當年我們初到河靜時的情景嗎?”
傲雷一蘭命人奉上煙茶水果點心之后便告一聲罪,起身離去。雖然她與李沛霆也是熟人,但是眼下她也清楚彼此之間的身份,這其中的界限看不見摸不著但是卻如同鴻溝一樣存在著。
見傲雷一蘭走了。李沛霆頗為感觸,打量了一番周遭的環境,突然對李沛霖冒出了這樣一句問話。
這如何能夠忘記?!那是李家這兄弟二人再世為人的重要關口!
可是,當年的李守漢是個什么狀態?如今又是什么狀態?
可以說。兄弟兩個苦心孤詣殫精竭慮的輔佐,如今已經初見端倪了。
“當年主公據地不過千里,治下不過數十萬民眾,便已經有了胸懷四海之念。如今,擁地方萬里,兵鋒威加海內外。治下百姓衣食豐足,府庫充盈,兵甲精良,當是我等勸進主公早定大事之際!”
南粵軍之中也是派系眾多,山頭林立。有所謂的從龍派,蠻子派,內地派等等眾多派系。李家兄弟就是內地派的代表人物。但是,這些派系卻是毫無疑問的都希望李守漢能夠獲得更多的權力,擁有更廣大的空間。在這一點上,李沛霆是各派都暗中承認的勸進的最佳代表。他們都希望李守漢能夠早日登上那個位置!
各派之間所區別的,卻是南粵軍在李守漢登上大位之后將主要力量投放在何處,將權力重點和大部分資源擺放在哪里的問題上!
以李大公子李華宇為首的一派人,主張立足于南中,拓地十州、扶桑等處,至于說中原,那就是一個勞動力的來源和各種產品的市場。在這批人看來,內地最好就是這樣一直打下去,打上他個幾十年,讓南粵軍有足夠的時間將十州、南中、扶桑等地變成自己家的后院之后,再行解決中原的問題。
可是,李家兄弟兩個人和他們背后的內地派,卻是不這么看。他們認為,應當早日北上中原,早定大義名分,這樣,李守漢便可以不再以明朝臣子這個頗為尷尬的什么狗屁梁國公身份來號令四方!
而且,平定中原之后,大批的百姓,各處的恢復生產休養生息,同樣是會給南中的各種出產找到一個好去處,有那么龐大的人口基數在,何愁東西賣不出去?
“若是中原當真如漢末三國或是如唐末藩鎮割據五代十國那么亂殺亂砍上幾十年,勢必人煙稀少,便是如同曹孟德詩中所說,白骨露於野千里無雞鳴。這無論如何也是主公不愿意看到的景象。”
在來之前,李沛霖便和他的好弟弟李沛霆在一起好生的分析了一番李守漢內心的想法,準備設身處地的從李守漢的角度找到一個能夠勸說他早日揮師北上的理由。
有道是箭頭不行努折箭桿。雖然南粵軍實力雄厚,兵力精強。糧餉豐足,但是,如果不能得到李守漢這個當家人的首肯,那么。任何一種對于內地的看法或是態度,都只能是鏡中花水中月。
可是,饒是李沛霖熟悉人心政務,了解官場齷齪,世道人心。李沛霆更是早已不是當年的那個紈绔子弟做派,但是這兄弟二人卻仍舊摸不透這個相處了二十余年的李守漢對于大明朝廷的心思。
若是說李守漢不是大明朝廷的股肱忠良之臣,只怕便是朝廷里對李守漢仇視最重的東林一黨都不太會相信。他們只能用大奸似忠這樣的話來解釋李守漢的諸多行為。
幾次三番的在朝廷危急之時不遠萬里自備糧餉勤王,而且每一次都給被建奴打得鼻青臉腫狼狽不堪,政治上嚴重失分的朝廷以不錯的戰績,讓大明朝廷能夠挽回些臉面來。
為了大明朝廷,不但李守漢自己出兵出錢,而且還想方設法的為朝廷籌劃軍餉,報效軍糧,開辟餉源。幾位內閣大佬閑暇之余也曾經慨嘆過。倘若朝廷的帶兵將領都如李爵帥,何愁大明不能中興?
自從崇禎九年以來,李守漢每年以數十萬糧餉報效內廷,又將廣州海關關稅、登州、萊州、上海、天津等處開辦海關的關稅如數上交朝廷,讓本來為日益困頓為財政發愁的崇禎皇帝腰間闊綽了不少。更是對朱由檢同學的日常起居飲食生活關懷備至。眼下,幾乎內廷的吃飯穿衣日常用度,有半數以上是由梁國公府負擔開支的!
李守漢的所作所為,完全符合了一個愚忠之人的標準!
對此,李家兄弟二人也只能是暗自搖頭嘆息。可是,東林黨人卻是以另外一種腔調來評價李守漢的如此忠心恭謹:“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禮賢下士時。倘或當時身先死,千古忠奸有誰知?”用這種井中投毒、先行判定李守漢有原罪的手段來評價他的諸般作為。
也難怪。從另外一個角度來看李守漢的話,就是完全另外一個樣子了。
為了謀得兩廣,他不惜先行與兩廣地方官吏勾結。大量輸入廉價糧米砂糖鐵器,擠兌得兩廣那些種田人和依靠榨糖煉鐵為生的人家紛紛破產。為了生活下去,不得已背井離鄉,鋌而走險,將兩廣變成一片動蕩之地。
這樣一來,原本缺少勞動力的南中。頓時獲得了一個源源不斷的勞動力來源!更是借著北上兩廣平亂之際,將兩廣納入自己的體系之內!
至于說私下里與流竄于中原各地的各股流賊之間進行人口、財物、古董字畫書籍交換盔甲刀槍糧食布匹的事情,反倒是見怪不怪了。因為這樣的生意,南粵軍不但同流賊們在做,同時也和各地官軍做。
一面是搖搖欲墜的大明朝廷這座大廈的頂梁柱,一面卻又不停的揮動著鍬鎬拼命的挖掘著大明朝廷的地基。這就是李沛霖兄弟兩個人眼睛里李守漢頗為矛盾的形象!
“也許,咱們這位主公想做李淵吧?只不過眼下時機不成熟,不敢公開自己的旗號。”
兄弟兩個人內心算是半是寬慰半是給自己解嘲的同自己說著。
傲雷一蘭為達瓦央宗和央金卓瑪的兩個兒女的滿月酒安排的極為豐盛,可謂是水陸雜陳,珍饈羅列,食前方丈。但是,李守漢和李沛霖兄弟都是心中有事,饒是面前擺著王母娘娘的蟠桃和東海三太子的肝膽,也是味如嚼蠟一般。
好容易吃完了這頓滿月酒,李守漢邀請兩位宗兄到水榭的花廳之中品名清談一番。聽得了這個,李沛霖兄弟當即精神為之一振!
他們都很清楚,水榭之中的花廳,便是建在水中的一座亭子,將長廊上的幾塊木板撤去便是與陸地隔絕,又是有一道暗河從花廳之下經過,水深流急,花廳之中說什么,你便是撐著小舟在花廳下面也是聽不到什么!最是一處適合密談大事的所在!
“宗兄,方才宴席之上便看你們二人食不甘味。想來定是心中有事,今日這里只有你我三人。有什么話,便如當年在河靜時,暢所欲言的便是!”
幾名親隨為三人安置好了座位。用一口紅泥小爐子煮水,羅列了些時新瓜果點心,便被李守漢揮手示意打發下去了。
戲肉來了!兄弟二人互相交換了一下眼神,都為李守漢如此開門見山的態度感到欣慰,這說明。在咱們這位主公心目之中,咱們還是和當年在河靜的時候一樣!
“主公,不知您對眼下中原的情勢如何看?”李沛霖拋出了自己的問題。
“中原局勢?”李守漢苦笑一下,他苦心孤詣不惜血本的經營、援助,甚至是親自提兵北上,大戰遼東。可是換來的又是什么呢?除了眼前李沛霆扶植起來的索倫人在應對黃太吉的討伐當中槍傷了這位大清皇帝,最后導致了他的暴斃之外,幾乎是乏善可陳。
遼東如此,中原更是糜爛。
“前日接到華宇命人送來的急報,孫督師孫白谷十萬之眾。居然在豫西山區旦夕之間土崩瓦解,灰飛煙滅。堆積如山的輜重甲胄悉數便宜了李自成,那些他苦心招募訓練的陜西兵馬,同樣歸順了李闖麾下!這無異于與虎添翼一般!”
“正是!孫老兒當日還從我隆盛行之中賒購了不少的兵器甲胄!若不是主公要在南中擴軍,大小火炮數目不敷使用,只怕還要賒購數百門火炮!如今想來也是僥幸得緊!若是當日給了他,今天也是白白的便宜了李自成那廝!”
“孫傳庭之敗,非是敗于流寇,而是敗于官紳,敗于朝廷。敗于皇帝!”李守漢將手中的茶杯重重的放在了茶幾上,茶杯里的水珠濺了幾滴在紫檀鑲嵌的大理石桌面上。
“他自己幾次三番的上書朝廷,要求暫緩出潼關,原因便是兵馬未曾練成。可是。朝廷呢?從皇帝到內閣各位大佬,到陜西的那些官紳宗室,都是一疊連聲的要求他火速出兵救援承天!娘的!左良玉那廝九檄九不至,不聽調遣他們便視而不見。孫傳庭忠心為國,苦苦哀求為了保全大明的這一副家當暫且不要急于出關,可是你們看看這群貨又是如何表現的?當真是欺負老實人!”
李守漢也是滿腔怒火壓抑了許久了。口中猶自喃喃的怒罵著。李沛霖對于他的這番表現,早就在意料之中。李沛霆則是早就得到了李守漢的指示,令他交代在京城之中的隆盛行系統,務必要上下打點,確保孫傳庭在天牢之中不能受到半點的委屈。所以,那些天牢之中的牢頭禁子們幾乎都享受到了隆盛行商號之人夤夜到訪,在他們面前擺下了重金和利刃的待遇。“拿了這些銀元,好生伺候孫督師,否則,這柄絕戶刀,便是要絕了你家滿門的性命!”
那些牢頭禁子,又有哪個敢冒這樣的險?放著大把的錢不拿,卻拿全家老小的性命去賭一賭財雄勢大的隆盛行會不會玩真的?當孫傳庭被押到了北京送進天牢之中時,這些人伺候孫傳庭比伺候他們爹還要仔細還要精心,非但不敢要什么常例打賞,言語神情之間還頗為畏懼。唯恐自己言語之間有失惹惱了這位孫大人,給自己帶來滅門大禍。
“孫白谷之敗,敗在基礎,所謂基礎不牢地動山搖。他在陜西強行推行新政,早就得罪了那些官紳將領宗室,這些人巴不得他早一點出關,早一天兵敗!這樣,他們攻擊新政便有了充分的理由!”
“主公所言極是!不過,”李沛霆忽然想起一件事,登時臉上額頭便冒出了冷汗來!
“何事如此?”李守漢與李沛霖都發現了李沛霆神色更變,頓時關切的問道。
“主公,方才您說起孫白谷在陜西的作為,給了基礎不牢地動山搖八個字的評語。屬下卻又想起了華宇在山東等處的做法,其間種種,如今想來也是與孫傳庭有不少相似之處。”
按照南粵軍的傳統做法,大凡是占據了一個新地區之后,都是大批的工作隊下鄉,然后是推行減租減息的政策,頒布統一累進稅的錢糧征收制度,跟著便是任命村鎮長。這樣的一套組合拳打下來,便是縣城里還是朝廷任命的知縣,卻已經是政令難以出城門了!
可是,李華宇在山東,卻是熱衷于建立大農莊。將大批無人耕種、撂荒的土地一股腦的收購過來,然后招募流民進行墾殖,種上小麥、棉花等物。幾年下來,雖然是麥子堆滿了倉庫,棉花也是一船一船的運往南中,但是卻很少有基層官吏和村鎮政權建設的作為。
與他同處山東的孔孟幾家,和各地的官紳、宗室們,一面咬牙忍受著他所提出來的減租減息、火耗歸公、官紳一體當差納糧的政策,一面見種麥植棉收益不錯,紛紛的在各自的田莊之中推行種植。
“主公,大公子的這樣做法,只怕以后會出事的!”李沛霖聽完了弟弟的講說之后,也是眉頭緊鎖在一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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