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五百六十三章 各有各的煩心事
當李沛霆連夜趕路,快船飛也似的趕回虹螺山大營的時候,營中氣氛異常壓抑緊張。一場幾乎就要到手的勝利轉眼間變成了大潰敗,讓關寧軍系統損失慘重。
南粵軍這邊雖然人員傷亡不大,但是后果也是異常嚴重。
李華梅被隨軍郎中處理了傷勢之后,便要升帳,重新安排進攻!卻被莫鈺等人苦苦勸阻。
眼下的營寨之中,傷兵滿營,愁云慘霧,便是勉強進攻,卻又能如何?還是暫且撤下來休整一番,同時命人快船往山東去稟明主公,待主公大隊人馬前來之后,再行攻擊便是。
而近衛旅和水師陸營的將領們卻和莫鈺的老成持重理由不同。他們認為今日之敗不是敗于遼賊,而是敗于友軍!
對于這一點,吳三桂也是坦然承認。
“母親大人,列位將軍,今日之敗,完全是營伍繁雜,軍令不一,政出多門所致!戰敗之責,不在母親,亦不在三桂與列位將軍。若是追究戰敗之責,數萬貔貅喪命的罪責,邱巡撫難逃國法!”
吳三桂知道,今日之敗,如果不找出一個罪魁禍首,不但朝廷那邊交代不過去,李守漢這關更是過不去!從南粵軍與建奴作戰以來,幾時有過這樣的敗仗?連李家大小姐都親自上陣督戰了,結果還掛了彩,卻是被友軍的潰敗帶動陣腳,不得不放棄了唾手可得的勝利含恨撤退。
他的這個說法,立刻得到了李沛霆為首、莫鈺、施郎、魯云勝等南粵軍系統高層人物的認可!整個戰場上的人都看得清楚,當時漫山遍野的建奴都在叫囂傳播著大小姐中炮身死的假消息時,全軍雖然騷動,但是局面卻未曾紊亂,尚可整頓軍心一戰。
“若不是邱大人驚慌失措。舉止失當,將你的所部撫標營親兵從戰場上撤下來,又怎么會導致全軍軍心動搖?!”
面對著邱民仰蒼白無力的為自己辯解之詞。吳三桂手按寶劍,氣勢洶洶的指責著這位遼東巡撫。從理論上和大明朝的體制上。這位邱大人可是在遼東戰場上地位僅次于洪承疇、李守漢的人物,但是如今卻被一個寧遠總兵吳三桂,戟指著鼻子大聲叱問,幾乎完全丟光了大明文官的體面。
“長伯,大敵當前,軍中切不可再有令出多門之事。”李沛霆冷冷的給遼西將門集團與朝中文官的決裂添了一把火。
“郡主,本官以為,應令長伯與魯云勝等人去將此時猬集于寧遠、塔山、山海關等處各營各部軍馬。盡數先行繳械,統一交由長伯指揮!以正軍法!”
聽了李沛霆的這話,歡喜的吳三桂幾乎就要開口管李沛霆叫舅老爺了。這等于是南粵軍給他撐腰,去將眼下遼東明軍在山海關、寧遠等處的軍隊盡數變成他吳家的!
有近衛旅、水師陸營和那幾個補充旅的軍隊在一旁壓陣,又有哪個部隊膽敢不交出武器軍馬,接受他吳家的改編?
于是,最先被繳械改編的,便是此戰的罪魁禍首,邱民仰的撫標營。
可憐那千余軍馬,剛剛慶幸自己從建奴刀下逃出性命。卻又被近衛旅的一團人馬和水師陸營的一個大營,外加吳三桂的二千騎兵團團包圍,勒令立刻交出武器馬匹甲胄。出營接受改編。
對于這樣的事,吳三桂的家丁們已經是熟極而流。莫要說己方的軍馬是撫標營的數倍之多,便是周遭的幾十門大炮和上千支火銃,都是令人望而生畏的。正好可以借助寧遠伯的威風來對付眼前這群平日里和咱們經常有摩擦爭斗的家伙。
不過,平日里在遼東也是飛揚跋扈慣了的撫標營,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放下武器俯首帖耳的接受改編的。
撫標中軍便跳出來第一個不服:“老子是遼東巡撫麾下撫標營!你們寧遠鎮和南粵軍憑什么要老子交出兵器、馬匹、甲胄?你們這是明火執仗的吞并!老子要見巡撫大人!老子要。。。。。。。”
“冥頑不靈者,殺!”
吳三桂手下帶隊的吳靜思本來還打算威嚇幾句,但是被從身后傳來的冷冰冰的話嚇了一大跳,緊接著。密集的火銃聲響起,火焰與硝煙中夾雜著陣陣哭號聲。以南粵軍火銃的威力。在面對面的距離上對著撫標中軍等人發射彈丸,巨大的沖擊力。幾乎將那中軍打得飛了出去,飛濺的血雨與骨屑碎肉,令周圍的人不寒而栗。一息之前還在那里腆胸疊肚威風八面的中軍大人,轉眼間便被密集的彈丸將身體打得篩子一般相仿,連累了周圍的幾個家丁也遭受了同樣的命運,甚至連腸子都被打了出來,幾個傷重未死之人,兀自徒勞的將青紫色的腸子往腹腔內塞回去。。
有這樣的先例在,吳靜思們的差事立刻無比順暢。眼前的情景,令撫標營之中心理稍一脆弱的人,都無法承受。昨日還好吃好喝供給咱們的南粵軍,轉眼間便以火銃相向,而且是毫不猶豫。撫標營僥幸沒死的個個崩潰,乖乖的跪倒在地,看著幾個吳三桂家丁將撫標中軍等人的尸體拖走,留下長長的一道血痕。卻沒有人敢出來為他們的遭遇鳴不平,只是更加老實的跪得規矩些。隨著吳靜思的口令,一個個排成長隊,將各自兵器投入到隨軍民夫帶來的荊條筐中,交出各自的馬匹給他們牽走。幾個撫標營的軍官,還吆喝著部下動作快些,更帶頭脫下身上甲胄丟到那荊條筐中。
類似的強行改編繳械情景,在幾天之內不斷的在山海關、寧遠、塔山各處上演。以吳家家族和祖家家族為骨干的軍官們牢牢的掌握住了關寧軍。
在李華梅的大帳內,一場口誅筆伐正在暴風驟雨般的進行。
強自支撐著身體,勉強忍住傷痛的李華梅,與張若麒、吳三桂、李沛霆、莫鈺、魯云勝等遼東此時各方面的大員們討論,如何懲處邱民仰。
或者說,如何為塔山的潰敗找到一個責任人向朝廷交代。
若是依照李華梅的脾氣。這個邱民仰早已被她請出天子劍于軍前斬首正法,以正軍心了。還費什么口舌,講究什么罪名!
不過。同樣是要給自己找一個下臺階的張若麒卻不敢這樣做。大明朝幾百年來,似乎只有七八品的文官斬殺一二品的武將。幾時有了武官勛貴斬殺二三品的文官的?特別是,殺人的是李華梅這位郡主,有些名不正言不順,被殺的是一位三品的封疆大吏,這如何能使得?
倘若他在這里不能夠站出來說話,便由得李華梅在虹螺山前便斬了邱民仰,回京之后,不要說面對整個文官集團的暴怒。便是邱民仰的同鄉、同年、同榜、社友等等關系,他也是無法應對的。
他那里心思電轉,苦苦思索著該如何處理此事,既要打擊了邱民仰,讓他能夠在遼東戰事當中立功,而若要立功便必得迎合眼前帥案后面滿是怒氣的李華梅,可是又不能讓這位盛怒之下的大小姐請出天子劍斬了邱大人,這該如何是好?坐在他下首的提督軍糧太監,則是口口聲聲的喊打喊殺。
“咱家早就看這廝不順眼!窮酸迂腐的家伙,不想他這廝在關乎國朝氣運之際竟然如此膽怯。如此貪生怕死!當真是不殺不足以安撫軍心,不殺此獠,如何面對九泉之下數萬為國捐軀的忠勇將士?!”
坐在李華梅身側。低聲命小麻桿與胖頭魚等人仔細照顧李華梅的李沛霆,表面上一副事不關己的神情,耳中卻將眾人的言辭態度了解的一清二楚。
“這姓邱的家伙也是有取死之道。但是不管他是生是死,朝中文官們都會遷怒于主公。他們必然會掣肘于主公,到那時,主公的一顆忠于大明的心,想來也會冷了不少。某家的勸進之舉便可以著手了!”
而近衛旅和水師的將領們,則是主張先行休整數日,讓兄弟們恢復一下體力。再繼續進攻塔山。但是作為水師統帶的施郎,卻是堅決主張將部隊暫時撤了出去。撤到寧遠或者撤回天津。一時間,十幾個軍官同施郎爭得面紅耳赤。
“好了!先不要說這事了!”
坐在帥案后面的李華梅。臉上浮現出了一抹病態的紅暈,看得出,她是強忍著痛楚說出這番話。
“塔山之事,必得有人要負責。剛剛張大人也說了,邱巡撫是朝廷大員。本郡主自然不敢擅自殺了。不過,向朝廷稟明此間戰敗之事,指明嚴參,卻是本郡主份內之事。不知各位是否愿意聯名?”
其實這話說與不說都一樣,帳內大多數人都是南粵軍一脈,吳三桂則是李華梅的干兒子,如今又須得靠著南粵軍來吞并雜牌鏟除異己,如何能夠在這個時候與南粵軍步調不一致?至于說張若麒,聽到李華梅采納了他的意見不再軍前行軍法殺了邱民仰,登時便一塊石頭落了地。正要開口表態,卻被身邊的提督軍糧太監搶了先。
“郡主娘娘宅心仁厚,顧念朝廷法度體面。咱家是第一個贊成的!何時簽名?咱家愿追隨驥尾!當年老祖宗和寧遠伯并肩作戰殺韃子的時候說過,咱們雖然是沒卵子的,但也要干點有卵子的事!”
他口中語不擇言,讓張若麒頗為尷尬。
當下,眾人便在給朝廷的公事文書上列名用印們,對于邱民仰的舉止失措行事乖張導致大軍潰敗之事大加鞭笞,之后命快船送往天津,轉呈朝廷不提。
夜晚間,邱民仰與張若麒二人燈下相對小酌。
往日里甘甜清冽的美酒,喝到嘴里卻滿是苦澀。
“想不到邱某的一時膽怯失措之舉,卻是鑄成如此大錯!”邱民仰酒意有了三四分,眼中滿是淚水。
“若不是天石兄左右苦心周旋,邱某這條殘生便已經行了軍法。邱某敬天石兄一杯。”不待張若麒答復,邱民仰已經將酒倒入口中。
“慢來!慢來!邱大人。學生此舉,也是為了保全朝廷體面。某家已經密信報與陳大司馬,待得彈劾文本到了京城,少不得上下苦心斡旋一番,說什么也要保全大人!”
“嗯!那便多謝陳大司馬了!”
不過。雖然有陳新甲這位兵部尚書的助力,但是也要靠邱民仰自己努力才好。
“日前接到塘報,錦州、松山等處的糧草被黃太吉劫走。某家打算。趁著錦州尚未合圍之際,往城中搶運糧草補給。不知邱大人有意走一趟嗎?”
往圍城之中押運糧草。成功了,是大功一件,他的罪責便減輕了不少。若是失敗了,也是戰死疆場,少不了朝廷要給一份封典追贈。
“好!某家去!幾時動身?”
橫豎都是一個死,倒不如死的有些價值,有些體面!
松山堡之中。
原本夏承德的參將府,如今成了奉命大將軍的行轅所在。門前高高矗立著兩面巨大的織金龍纛。驕傲的兩白旗巴牙喇兵們腆胸迭肚的站立成兩排,各自手執兵器從府門前的廣場一直到帥堂前。
帥堂前,幾十個和烏眼雞一樣的八旗軍官眼睛里幾乎噴出火來怒視著對方。如果不是多爾袞與多鐸二人在此,以強力彈壓,只怕這些家伙們還會大打出手。
從塔山到松山,八旗軍官們被俘獲的兵馬甲杖輜重糧草晃得有些眼花繚亂。特別是攻克松山后,這座之前擔負著洪承疇大營所在地的城堡,到處堆積著糧草甲胄兵器火藥炮彈,別的不說,光是被八旗軍官們珍而重之的收藏。關系特別好的才互相贈送的救命包,這里就有整整一個院落專門用來堆放。還有整囤整囤的糧食,燒酒。堆得和小山一樣的棉衣。
在這樣巨大的物質收獲面前,沒有哪個軍官不為之動容。
特別是還有數萬俘虜,以及松山堡中的子女玉帛可以供大家搶奪一番時,眾人都不淡定了。
跪在帥堂前的幾十個八旗軍官便是這場風波的制造者。
兩白旗的軍官們認為,塔山之戰,兩白旗死傷人數最多,打得最苦,自然這些俘獲的明軍兵馬,繳獲的財貨輜重也要先行補給兩白旗。不光是兵馬要補充,連包衣兵也要補充。有這樣想法的。不僅僅是各級軍官,便是曹振彥、卓羅這樣的梅勒章京級別的將領。甚至多鐸本人也是如此認為。
他們是想到便做到。大張旗鼓的將俘虜的明軍選拔精壯編入兩白旗,補充戰死的旗丁余丁,余下的統統編為包衣牛錄。
數萬明軍被編為包衣阿哈、余丁旗丁,火銃兵,兩白旗的旗丁和包衣們興高采烈的搬運著倉庫之中繳獲的各類物資,看著兩白旗吃得滿嘴流油,興高采烈的,終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導火線是從一個極不起眼的事情引起的。
照著多爾袞在戰前所頒布的軍令,凡是在塔山前線作戰者,“凡是能夠守住陣地,并斬殺南蠻一卒者立即抬籍,成為兩白旗旗下人,擒斬營官以上者升三級、賞半個前程。擒斬明國副將以上將領者,本王與他結為兄弟,并向皇上請個恩賞,入我大清宗室,腰間多一條紅帶子!”
“斬殺南粵軍隊官以上者,立刻抬入兩白旗滿洲,提拔為壯大!”
這一條條一款款,可是在南粵軍炮火最猛烈的時候,也不曾在兩白旗將士腦海中抹去的。
清國以軍論功序爵位,從一等公到備御,才多少個前程?尋常人很難獲得半個前程,往日清軍各部,便是斬殺大明的參將,游擊什么的。也難加授前程。可是,如今在守衛塔山的兩白旗各部當中,身上有半個前程、一個前程的人卻是大有人在。
那些原本是包衣的家伙,因為有戰功,搖身一變成了兩白旗滿洲的旗下人,更因為戰功,成了壯大、分得撥什庫、撥什庫,甚至是牛錄章京。最讓人看著生氣的,便是曹振彥。
話說曹大才子的祖宗因為作戰有功被提拔為梅勒章京,手下管著兩個甲喇,這倒也罷了。這個不久前的睿親王的包衣奴才,因為走了狗屎運,一炮打斷了李華梅的帥旗,而造成明軍全線大潰退,戰后,多爾袞敘功時,當即便賞了他一條紅帶子,并且親手給他圍在腰間。
看著兩白旗大口吃肉,參與了塔山之戰的包衣們一個個趾高氣揚,昨日的奴才們轉眼便成了和自己一樣身份,甚至官職前程還要略微高一些,這如何能夠讓余下的幾旗人馬心平氣和?
與這幾旗人馬相比,隨同鰲拜前來的鑲黃旗、正黃旗兩部人馬更是氣不忿。好歹這幾旗人馬隨著多爾袞作戰,雖然不曾大口吃肉,至少可以跟著喝些肉湯,啃啃骨頭。
別的不說,杜度父子雖然戰死了,但是他們鑲紅旗滿洲麾下立功升官抬旗的也是有數百人之多。
兩黃旗有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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