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三百九十二章 一片海只能有一個龍王(六)
檢點自己的損失,施郎不由得仰天長嘆。二十多艘的大青頭,雖然大都還在,但是能夠立刻出海,不管是逃竄還是作戰的,不過半數。其余的大多傷痕累累,人員損失慘重。
“也罷!便在這南澳島休養數日,讓弟兄們能夠養精蓄銳一番!到時是打是和,都要有體力!”
打定了主意,施郎便在南澳島停泊了下來。
東山島外,鄭森見到了出動接應的鄭家水師,不由得放聲大哭。
“父帥!我們敗了!”
損失了一艘紅毛船,四艘福船,那些大青頭的損失一時還無法知曉,途還有幾條船不知去向,但是量來也是兇多吉少。
鄭芝龍的臉上如同這十冬臘月的海面一樣陰霾。
“打敗了一次就哭成這樣?你老我打敗過多少次了?!”
“說!倒是因為什么,你們敗得這樣慘?”
“父帥!我懷疑施郎!”鄭森正要向父親檢舉施郎在此次海戰的若干表現,卻被芝豹接過話頭去。
“大帥!我們若不是施郎拼死帶著船在后面纏斗住李家的前鋒船隊,只怕損失會更大!李家的小妮,端的是個狠角色!各色船只、火炮用得出神入化!”
鄭芝龍心雪亮,知道其一定有名堂,只不過弟弟不愿意在這大庭廣眾之間講說出來罷了。免得事機不密,被與施家交好之人走漏出去,那便是偷雞不著蝕把米了!
到了關帝廟之。芝龍命人將鄭森帶回來的船只人手各自下去休息,醫治傷員。修理船只帆索不提。
“說說吧!那施郎如何了?”
“父帥!我懷疑施郎是內鬼!”
“嗯?”鄭芝龍白皙的面龐上眉毛向上跳動了兩下,目光瞟向了鄭芝豹。
“說這話,可有依據?施郎若是那種食碗底反碗面的反骨仔,如何還能讓你們全身而退?”
“父帥!我說這話,自然是有證據!我們與李家小妮的艦隊初遇時,恰好是順風,便準備放火船出去。不料,火船被南粵軍水師船上的小炮打得瓦解冰消。幾乎片板不回。我們本來打算趁著上風頭的時機,用紅毛船上的火炮轟擊一番,不料此時李家的火箭船突然出現,以火箭對我軍船只施放!若非是此輩恰逢逆風,這些火箭船便將我們這幾十艘炮船化為灰燼!那施郎,每日里常常自夸,在南粵軍水師學堂之學習到了什么什么。為何對著火箭之事,卻是只字不提?!”
當下,鄭森便將自己在這場海戰之對施郎的種種懷疑和不滿一股腦的傾瀉出來,他要為自己的兵敗,找到一個理由和借口。
而施郎,無疑就是最好的背黑鍋的人選。
“說完了?”
鄭芝龍的臉上依舊是如同風暴來臨之前的大海一樣。深不見底。
“啪!啪!”
這個縱橫海上的玉嬌龍,掄起大巴掌左右開弓的對著鄭森的臉蛋上便招呼。
“你的理由就是這一個火箭船?我們同南粵軍這群家伙打了這么多年的交道,也不曾聽說過有此物!想來是國之重器,人家關防嚴密,為的就是這一天。打我們一個措手不及!你這混小,為了這點事情。便要對施郎下手!?知不知道,這樣會把施郎和他一家推到南粵軍那邊去?”
看著父帥暴怒的臉,鄭森卻也有話要說。
“毒蛇噬手,壯士斷腕。這樣的人不能留!若是怕他叛逃,我們做得機密些就是了!”
“蠢!天底下就你聰明?”
鄭芝龍作勢又要打,被鄭芝豹連拉帶勸的制止住了。
“福松,話不是這樣說。就算是我們有足夠的證據處置了施郎一家,可是,別的船主會不會這么想?會不會人心渙散?”鄭芝豹虎著臉教訓這個初生牛犢不怕虎的侄兒。
福建水師,或者說是鄭氏海商集團,同任何一個經濟性的武裝團伙一樣,都是若干個團伙因為共同的利益集合到了一處。只不過鄭家在這個團伙或者是股份公司所占有的比例最大,別的團伙不敢造次。可是如果在外有南粵軍步步緊逼的情況下,內部無端的再殺了作戰有功的施郎,殺了他的全家,只怕會令那些大小船主們一夜之間分崩離析。
訓斥了鄭森幾句,兄弟二人讓初登戰場的鄭森回去休息,不管怎么說,今天的戰果,比起在鄭芝龍心設定的那個底線來說,已經強了很多。至少,他的心頭肉,那些紅毛船都回來了。
“大哥,這個仗,還能打嗎?”
沉默了許久,鄭芝豹開了腔。他是在鄭氏集團之比較了解南的,對于南那可怕的實力了解程度要遠遠超過除了施郎之外鄭氏集團的所有人。
而鄭家水師的各類作戰物資,多年以來幾乎全部依賴從南進口,并且從進行轉手倒賣牟利。這次戰事,所用的火藥炮彈也都是歷年來囤積下的。炮彈,打一發便少一發,火藥,用一桶便少一桶。
如今的局面,似乎正在向著鄭家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一面緩緩的滑行過去,雙方進入到了持久消耗的階段。這對于鄭家來說才是最致命的打擊。
一時間,鄭芝龍也是無言以對。他何嘗不知道自己的罩門所在?
可是,廈門總兵衙門里那幾封來自南京等地的書信,卻又讓他不得不打下去。
“打!打下去!我們是福建經制官軍,他們南粵軍有什么權力將我們消滅?這里是我福建水師的防區!只要打下去,拖延些時日,南京、北京就要有人出來說話,到那個時候。我們便可以和他李守漢好好的談談價錢!”
鄭芝龍說這番話的時候,不知道是在給弟弟們打氣還是在給自己打氣。
“日間我軍前鋒與南粵軍前鋒初經交戰。偶有小挫,這不算什么。但是,南粵軍水師主力在何處,我們尚且不得而知。但我軍屯駐停泊于東山島之事,福松等人一路向東而來,想必已經被李家小丫頭猜到了八成。這東山島雖然比南澳島水域寬闊,但是屯駐的船只過多。方才福松和芝豹你又說了南粵軍有縱火利器,為了防止南粵軍趁夜偷襲。給咱老演一出火燒戰船。芝虎,你辛苦一下,今夜晚間領兩百條快船出海五十里沿著東山島哨探。天亮之后方可撤回!”
鄭芝龍縱橫海上半生,什么樣的缺德招數、鬼域伎倆沒見過、沒用過,用無數次的鮮血和生命總結出一條經驗,那就是小心使得萬年船。
不過,他要是知道李華梅艦隊的損失。也就不會這樣小心翼翼的大動干戈,派手下最能打得鄭芝虎整夜在海上盯著黑漆漆的海面,唯恐從哪里突然殺出一條南粵軍的火箭船來。
在鄭芝虎領著兩百條快船將近萬余人在海上警惕的防范著可能發生的南粵軍水師乘勝夜襲的時候,李華梅卻在對著傷亡戰損情況統計發愣。
一天的激戰下來,她的艦隊被擊沉兩艘,擊傷后喪失戰斗力的三艘。幾乎各船都有不同程度的戰損。或是炮位,或是船只,或是風帆索具。各船損失各類火炮八十七門,消耗火藥一千三百零桶,各類炮彈三千七百十七枚。但是。這些物質上的損失對于眼下財大氣粗的南粵軍來說算不得什么,真正令李華梅揪心的是底下的一行數字。
戰死、受傷、失蹤水手共計百四十三人。其輕傷三百零二人。重傷十七人,其余為戰死、失蹤人員。華梅知道,這些輕傷員也是暫時無法操作船只,屬于喪失戰斗力的狀態。
“這可怎么辦?”華梅的小臉變得煞白,便是白天面對施郎的炮火時也未曾如此恐懼。
“華梅,怎么了?”
從俘虜營點驗過俘虜的情形和數量的傲蕾一蘭,興沖沖的帶著幾個親兵回到了華梅的艙房之。
“七姨娘。咱們白天打著一仗,可謂殺敵一千,自損也是一千。我擔心父帥不會饒過我。”華梅苦著臉把那份戰損統計打算遞給傲蕾一蘭,旋即想起這位新鮮的七姨娘不識字,立刻又收了起來。
“咱們擊沉、燒毀了鄭家的條船,俘虜了他們八條船,從海里撈上了三百多人,總計俘虜了他們將近一千多人,怎么還算是敗仗?”
傲蕾一蘭驕傲的報出了一連串背了許久的數字,她有些不相信,這樣的戰果,相公還能對李華梅大發雷霆不成?
“七姨娘,你有所不知,阿爹打仗,相來是先看自己的損失,跟個鄉下土財主一樣,扣扣索索的計算自己損失了多少人馬刀槍,然后再看繳獲了多少,最后再看這次戰果之后的戰果如何。咱們這一次,勉強算得上與鄭家的前哨戰,就損失了幾百個水手,以咱們南粵軍培養、招募、訓練合格水手之艱難,阿爹那個老摳門,守財奴,知道了不得生吃了我?”
“不錯!是得生吃了你,就像扶桑人吃生魚片一樣,還得不蘸醬油和辣根兒!”
隨著說話聲,李華梅的臉色由白變紅,“啊?他來了?”
艙門開處,近衛親兵頭目莫鈺先進了來,隨后正是李守漢本人。隨同守漢身后的,卻是正在臺灣當臺灣衛指揮使的長李華宇。
“我的大小姐,李大統領,有道是靜坐常思己過,閑談莫論人非。您這在背后議論長輩,這個該怎么說?”
守漢故意板著臉,一本正經的看著滿臉窘相的李華梅。
“阿爹!”
李華梅漲紅了臉,朝著守漢一副小女兒的嬌憨之狀,渾然沒有了在艦橋上揮斥三軍的英姿。
守漢領著的南粵軍艦隊本隊,卻是趁著鄭芝龍水師傾巢而出的時機,遠遠的從香港繞了一個大圈,悄悄的到了這汕頭的廣澳灣。與李華梅匯合在一處。
“見過七姨娘,見過大姐。”
當了一年的臺灣衛指揮使。李華宇變得老成練達了不少。端方有禮的向傲蕾一蘭這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小媽和大姐李華梅行禮問好。
“華宇,你不好好的在臺灣幫助阿爹墾荒,安置那些移民,修筑港口道路,怎么也來打海戰?”
在阿爹面前是小女兒,在弟弟們面前可是大姐,李華梅的角色變得很快。
“大姐,我在臺灣也練了些兵。大多是從山林里招募的生番,就和王寶叔叔當年的鳳凰營一樣,打算帶著他們到戰場上歷練一番。這次阿爹特意派了船只到臺南接了我們過來,為的就是打這一仗。”
守漢的意思很明確。對付鄭芝龍這樣的海上強敵,便要采取田忌賽馬的戰略戰術。
你的水師水手技術、素質都強,那我便用我的船炮優勢來對付你的人員優勢。
你的水上作戰能力強,那我就逼得你不能夠和我打水戰。而是逼得你去和我打你不適應的陸戰!而且是攻堅戰!
“阿爹,您的意思是?”李華梅眼睛里開始放光,她仿佛嗅到了父親話語里那一絲陰謀的氣味。
“天機不可泄露!”守漢難得的朝著一雙兒女和一個新寵扮了一個鬼臉。
雖然夜幕籠罩著在廣澳灣的上空,但是這里的氣氛卻與不遠處的南澳島和更遠些的東山島那種緊張、惶恐截然不同,這里充斥著飯菜的香味和人們的歡聲笑語。
一部炊事車,能頂千軍萬馬。這是守漢經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同樣的話。無數的名人、牛人都說過類似的。
因為大量鐵器投入到了農業生產活動當,糧食作物、油料作物得到了空前的發展,反過來又促進了養殖業的發展,因為地處熱帶和亞熱帶的緣故,守漢麾下的陸營和水師。所能夠享用到的食物種類要比這個時代他們的同行們豐富得多,也美味的多。
比較起來那些英國人、葡萄牙人、西班牙人的伙食。南粵軍水師的伙食簡直就和巴黎或者馬德里的花花公享受的大餐一樣了。
這個時代里,戰艦上的伙食可以用與蛆共舞四個字來形容。
早餐,是永遠不變的燕麥粥;午餐、晚餐要么是水煮腌牛肉餅干,要么是水煮腌豬肉餅干。偶爾會加你幾塊小奶油和發臭的乳酪,除此之外水手們就是依靠最受歡迎的豌豆湯來攝取那點可憐巴巴的維生素了。除此之外就沒別的啥東西吃了。
什么?你說要補充維生素?來個人看看,這個可憐的家伙是不是害了熱病?船上連飲用水都不能完全保證供給,都需要用各種便于長時間保存的酒來作為替代品,你居然還想補充維生素?
等到出海一個多月的時候酒喝的差不多了,也無法再喝的時候,就會開始喝水,此時滿是綠藻的飲用淡水已經變的又臭又粘難以下口,所以不得已只能在水里摻入朗姆酒。每天配給的朗姆酒往往會摻入飲用水來掩蓋那股臭味和綠油油的顏色。所以水手即使每天都有酒喝,但通常都喝不醉——除非你能忍受喝臭水而把朗姆酒留下來單獨一次喝光。一般來說配發的朗姆酒和飲用水的比例大約在1:4(不固定),這也就是為什么水手大多數都是酒鬼的原因。(哦,想起了丁丁的好朋友阿道克船長。)
有著這樣的飲食,就可以想見,水手們的來源都是什么樣的人,才能夠咽得下去這樣在我華上國打發乞丐都沒人吃的東西了。能夠做遠洋水手的大多是些失地農民、無業游民等流氓無產階級,關在監獄里面作奸犯科的地痞流氓、強盜小偷、王八蛋流浪漢什么的,這也就說明了為啥在西方的主旋律影片里,船長都是偉光正的,而水手們都是些骯臟粗魯下賤的家伙了。
同吃的比豬還差的下三濫水手們相比較,船長和艦上軍官的食物相對來說就好多了,他們有單獨的伙食,另外,軍官們的經濟條件也會讓他們自己掏腰包購買一些食物,給自己改善生活。比如說合伙買羊、牛和母雞什么的,來保證自己有新鮮的肉和雞蛋可以吃。通常那些牛會關在船艙里的畜欄里和水手們睡一塊,羊通常會拴在甲板上的角落,下蛋的母雞養在救生艇的籠里。
但是在船上,上到船長,下到初級水手,船上每個人都得吃被英國人稱為“海軍面包”的餅干,說起這個餅干,也是一種奇物,這餅干上面可是居住著幾十代象鼻蟲和蛆的!為了將這些可愛的小動物,水手們會將一條魚丟進餅干袋里,這樣那些蛆就會爬出餅干爬到魚上,然后水手們把魚扔掉,這樣一來餅干里的蟲就會少點。
不過,這種事情在南粵軍,不管是陸營還是水師當,都只能當做茶余飯后的談資來嘲笑一下那些西洋蠻夷。
漫步在廣澳灣的海岸線上,從各處臨時搭建起的營地之,飄出來陣陣飯菜的香味,水手們和那些隨艦作戰的士兵們,各自端著豬腰形的大飯盒,狼吞虎咽的咀嚼著由炊事兵們到岸上精心烹制的飯食,不時的用深深的飯盒蓋互相敬酒。
白天的一戰,雖然李華梅認為打敗了,損失慘重,但是這些水手們卻很直接的看到了戰果。他們很簡單的認定,“我們打贏了!我們打得號稱稱雄海上的鄭芝龍水師抱頭鼠竄!”
歡聲笑語之聲,不時的從一個個營地之飛出。
“士氣不錯!軍心可用!”
守漢給了女兒一個不錯的評價。
“父帥,這里就是關押那些鄭軍俘虜的地方了。因為都是福建同鄉,華苗裔。所以我便下令他們一樣享受我軍伙食。除了沒有酒以外,其余和我軍將士一樣!”
李華梅有些不好意思的看著父親的臉。
要是說李華梅對這些技藝嫻熟的水手們沒有什么想法那是瞎話,畢竟南粵軍水師最早的班底就是有很大一部分就是當年張小虎團伙的海盜。最早的角色也是俘虜。貌似眼下的左翼艦隊統領張小虎本人,也是個俘虜。
但是,同張小虎當年的情形不同,這一千多號的鄭家水手俘虜,卻是一時半會無法變成南粵軍的水師成員。
“阿爹,我總不能把他們從海里撈上來,丟給他們一件我們水師的號衣,就讓他們變成我們的水手吧?”說完了自己的本來想法,李華梅卻也是一籌莫展。
“即俘即補?”聽了女兒的一番叫苦,守漢腦袋里立刻浮現出了這四個大字。如何能夠將鄭家的人力資源優勢轉化為彌補自己短板的來源,這是個似乎很艱難的問題。
不過,這似乎難不倒李守漢。
“大丫,阿爹有主意可以幫你把這些俘虜變成你下次出海的時候艦隊的主力!”
“不過,你得好好的請華宇吃一頓,讓他給你們的二娘寫信。把在順化的那個宣傳隊調到這廣澳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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