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一百一十二章 黎韜的哭秦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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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啟六年五月初八,晴天。
當黎韜一瘸一拐的從那艘破舊的貨船上下來的時候,李守漢正在自家的花園里逗弄著女兒二丫。
二丫已經七八個月大了,長得肥肥白白的,煞是可愛。口中是不是的蹦出一個兩個簡單的音節,嘴里咿咿呀呀的叫著什么,粉妝玉琢的小臉上都是笑容。
守漢抱著寶貝女兒指點著鏡子里的那個小女孩,“二丫,看看,這個小孩是誰?”
二丫看到對面一個頭上梳著沖天小辮的小孩子,大為興奮,用粉嫩的小手去摸,不料想摸到的卻是玻璃,這一下,登時讓她大為興奮,居然用手去拍打鏡面,試圖將鏡子里的那個小孩叫出來。
看著女兒用小手拍打著鏡面,鹽梅兒有些慌張,“二丫,莫要拍了,別把鏡子拍壞了,到娘這里來。”她唯恐二丫將這極其貴重的家什給搞壞了。
別的不說,單單是一架鏡架,便是用從瓊州府運來的老黃花梨木制成,那些木頭,都是張小虎剿滅土人寨子時,從頭人家中起獲的,大抵都是幾十年上百年的老木頭,已經是耗盡了水汽,用來制造木器最為合適不過。單只這一副鏡架,就可以令內地很多人家破產。
更不要說,鏡架同鏡子之間的縫隙是用的黃金充填鑲邊。耗費了十幾兩黃金鑲邊的六尺穿衣鏡,將守漢和二丫父女的形象反映的毫厘不差。
鹽梅兒可是聽前院戶房和玻璃工坊、漢元商號的幾個人說起過,這樣的一架穿衣鏡,在會安賣給佛郎機人,在廣州賣給紳糧大戶,在揚州賣給鹽商,一萬兩銀子,這些人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拿出銀子來。
這個尺寸的鏡子,太少了啊!這么清楚的鏡子,太少了啊!
“沒事!只要二丫高興,砸了這鏡子都沒事!”守漢頭也不回的同鹽梅兒笑嘻嘻的回了一句。說著話,雙手一舉,眾人眼前一花,守漢已經將二丫放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讓女兒看看,那鏡架后面,是不是藏著一個和她一樣的小孩。
看到漂亮的鏡架后面竟然沒有那個小孩子在,二丫頓時大失所望,不由得小嘴一咧,哭了起來。
“地,袋袋,爹。”一面哭,一面用細小的食指指著鏡架,她的舉動頓時令在場的人們大為驚訝。
“天哪!大小姐會說話了!在喊老爺爹爹呢!”以蔡婆子、楊婆子、修竹等人為首的一干丫鬟婆子們頓時喜笑顏開,他們的歡喜是發自內心的,一來,二丫的行為確實是超乎了這個年齡段一般小孩的表現,二來,如此的喜事,守漢夫婦勢必又是大撒賞錢,這樣的事情,自然是越多越好。
“給姐姐道喜。”
“恭喜姐姐!”
美珊和詩琳姐妹自然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表示自己的善意,她們很清楚自己的地位,永遠也只能是一個侍妾的地位而已,而且又是被相公半搶半娶弄到手的,這樣的地位如何同鹽梅兒這樣同相公一路走來的患難夫妻相比?
“好了,二丫,到娘這里來,莫要總是纏磨著你阿爹了。”鹽梅兒含笑同美珊姐妹致意一番之后,伸出手來作勢要將二丫接回來,不料想,二丫卻扭過去抱住了爸爸的頭,大概意思是還要在這里玩一會。
守漢扛著女兒在花園里四處里奔跑了幾下,駭得周圍的親兵們無不大驚失色,主公扛著大小姐在院子里亂跑,一旦有個閃失,可是我們的罪過啊!
還不錯,跑了幾下,讓女兒又一次嘰嘰嘎嘎的笑了起來之后,守漢悄悄的尋了把椅子坐了下來,伸手示意旁邊的人將竹子和藤條編成的小幾上那面小小的三寸鏡子拿過來。
在陽光下擺弄了幾下,選好了角度,守漢開始為女兒表演光的折射原理。一個亮點在院子里四下里奔跑,頓時又讓二丫大為興奮,在守漢的膝蓋上歡呼雀躍不已。
借著她高興的空,鹽梅兒悄悄的示意奶媽將二丫抱起,同修竹一起帶著二丫到一旁去玩,她知道,一會相公會有事情說。
用親兵遞到手中的熱毛巾擦擦頭上微微冒出的汗,守漢在心中告誡自己,必須要注意鍛煉身體了,不能總是這樣下去了,美珊姐妹的房間里還是少去一下的好。要不然,很容易壯志未酬就那啥了。
“說說吧!”他示意玻璃工坊的主事柳輕宏,“這樣的鏡子做了幾副?每一副造價幾何,預計售價多少?”
“這個?”柳輕宏有些為難,他雖然身為玻璃工坊的主事之一,但是,只是負責銷售,對于這六尺穿衣鏡的造價卻有些不太清楚。
倒是一旁的漢元商號大掌柜林火風為他解圍:“撿你清楚的說,不清楚的莫要亂說!”
“是!”有了這話,柳輕宏心里有了底,輕輕咳嗽了一下,清清嗓子,開始向守漢稟報這巨大的奢侈品情形。
“用于鑲邊的黃金十四兩,打造鏡架的黃花梨和紫檀是張統領從瓊州的繳獲之物,折算成鹽糧布匹等物給他。照如今河靜的出貨成本價格,每一架鏡架,連木材、人工在內,約合白銀一百八十兩。至于說玻璃的造價,小的就不太清楚。”
“嗯,很好!你很好!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不該知道的不知道。”守漢很是拗口的夸獎了柳輕宏幾句,倒是讓這個年輕人很是詫異,為什么我不清楚玻璃的造價,反倒受了夸獎?
“這六尺大穿衣鏡,坊間公議,報請商號批復,擬決定以一萬兩白銀之價格對外發售。”
守漢手里的茶盞當啷響了一下,“一萬兩?”
“對!一萬兩!這樣的三寸小鏡子,以每面十兩的價格對外發售。其余的三尺、一尺鏡子,分別為五千、三千不等。屬下等以為,應以三尺、一尺、五寸、三寸等規格鏡子為主對外銷售。”
“一萬,五千,三千,五十兩,十兩!”守漢在口中喃喃自語,別人看來以為他對這樣的定價有所不滿,未達到他心中的價格。
殊不知,這樣的價格,已經大大超出了守漢的心理底線!
將溶液倒在鐵制的桌子上,用銅棍搟平,玻璃被被制造了出來,同樣的,將水銀均勻的傾倒在玻璃的表面,玻璃的一面被水銀覆蓋,之后在涂上油漆,油漆干了,鏡子就制成了。綜合起來,這樣的一面六尺穿衣鏡,鏡子的成本不過一兩有余!至于那些三寸、五寸的鏡子,有的可能就是在加工過程中的邊角廢料制成,成本就更加低廉。
“這樣的暴利,我該如何去繳納奢侈品稅款和增值稅啊!”守漢在心中暗自咆哮著。“滿打滿算,一面六尺穿衣鏡,成本不過二百兩,就算以后沒有了繳獲的木材,收購木材價格也不過數十兩一方,這樣的一架穿衣鏡,也不會超過三百兩的造價,我三十多倍的利潤,得繳納多少稅款啊?!”
月亮門外,商情統計室的主事木牙狗,引領著黎韜一瘸一拐的走了進來。
“主公,這樣的鏡子眼下造了六面,這是其中一面,其余的幾面,您看如何處理?”林火風作為商號的大掌柜,考慮的問題自然不是柳輕宏這樣的主事能夠比擬的。
“這樣,這一面,搬到太太房里去,再有兩面,一面送到詩琳姐妹處,另外一面,送到李長史府上,交給他處置。其余三面,分別送到廣州,揚州,會安等處,進行展覽,告訴這三處的人手,我們可以接受預訂了!”
“求將軍救救我家大人!”
黎韜等李守漢交代完了這些事,才敢開口懇求。
“呦呵!黎大人!您卻是為何這般模樣?!”
身為黎氏朝廷的重臣和親信,黎韜往日里是很注重自己的形象的,衣著整齊漂亮不說,就連胡須亦都是梳理的根根見肉,但是,如今卻是另外一幅形象。
頭上的頭巾不知道什么時候被掛掉了半拉,只有少半截在發髻上有氣無力的飄蕩著,發髻中不知道是煤灰還是污泥,將原本有些花白的頭發粘連到了一處。身上的一件青色袍服,也是污跡斑斑。
更為可怕的是,右腿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褲腿上好大一塊血跡。
一面命人來為黎韜處理傷口,一面請他坐下,述說原因。
“鄭家賊子,意圖對我家陛下不利!”
黎韜便是在鄭王爺加強了三倍的皇宮宿衛之后,發現事情有些不對,怕是可怕的歷史又要重演,于是和黎慕華緊急磋商后,悄悄的從皇宮御花園中一條暗河(排水管道?)中逃走,到河靜來找黎慕華的夫婿,如今的李大將軍來搬救兵。不料想,在出升龍到碼頭的時候,被兩名鄭家的宿衛士兵發現。
黎韜倒也機警,什么話也不說,雙手奉上黃金兩錠。那兩個士兵倒也光棍,收了金子,擺手示意讓黎韜走,黎韜方一轉身,其中一名士兵一刀便砍到了他的右腿上。
“咱倆巡邏,遇到宵小一名,已經將其砍成重傷!”那砍人的宿衛嘴里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你個狗東西!”黎韜知道,這是宿衛們收了銀錢,又不愿意擔當,故意這么做,一旦敗露,或是被別的巡哨人員發現,也是有話對付。
簡單處理了一下傷口,上了預先在碼頭上安排的小船,一路狂奔南下。
這就是以往的經過。
解開用衣襟草草包裹的傷口,黎韜的右腿上被砍的傷口血肉模糊,只是用香灰簡單的處理了一下,已經有些化膿的地方,而且隱約發出一陣陣的惡臭。
被郎中仔細的用酒精和脫脂棉將傷口處的膿血處理了一番,撒上刀傷藥,用細紗布包好,黎韜覺得右腿又仿佛是自己的了。
“大將軍!念在彼此之間姻親的份上,懇請大將軍北上救救我家陛下,哦,不,我家大人!”看到李守漢的臉色微微一沉,黎韜這才意識到,自己的口誤,這位是大明朝的官員,卻又如何肯認黎氏朝廷的皇帝稱號?
“送黎大人去休息!湯藥飲食,好好安排,不得有誤!”
被兩名親兵架走,黎韜還不時地回頭,滿臉淚水的向李守漢大喊,“大將軍!看在我家小姐的份上,務必請您施以援手!您也不希望鄭家把你的女人也殺了吧?!這對大將軍的名聲也不利啊!”
當黎韜被親兵夾著,走過月亮門前往館驛休息的時候,他的耳邊傳來守漢的聲音。
“請工房的雷明生主事前來議事,另外,召喚鄭杖前來。一個時辰之后我要見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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