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鼎1617 第七百六十二章 彼攻我守(五)
“鼠輩竟敢如此欺我!”
船隊剛剛抵達川東門戶奉節,還不曾上岸去游覽一下在《三國演義》里早已讀得精熟在心,向往已久的白帝城,雖然這一路前來也沒有遇到將陸遜數萬兵馬圍困當中的亂石陣,但是,安親王岳樂還是心情很愉悅。但是,船只剛剛抵達奉節碼頭,壞消息便從鰲拜派來的使者那里傳來。
“奴才沒來得及在奉節迎候主子,主要是西賊張獻忠的幾個逆子和幫兇,以數萬兵馬北上突襲富順等處,連續占了自流井、貢井等要處。鰲拜主子擔心這兩處錢糧財賦之地有失,連夜便帶兵去了。”
但是,前鋒戰事不利,兩千前鋒兵馬,盡數為選的埋伏,無一生還。為整個四川、陜西漢中甚至是云南不少地方提供食鹽,每年鹽稅可以收入百萬元計算的自流井、貢井,落入了大西軍手中。若只是單單的一樁銀錢之事,岳樂也不會太過于在意。沒有軍餉,大不了縱兵劫掠便是了,當初大清兵不就是靠著搶劫起家的嗎?先皇在世之時,幾次入關不都是為了子女玉帛?以戰養戰之術,對于八旗滿洲的高層來說,那是駕輕就熟的手段。
可是,錢糧沒有可以去搶,沒有了鹽,軍隊和官吏都要吃淡食了!難道也要讓兵丁官吏們像苦哈哈的老百姓一樣,熬硝鹽來食用嗎?沒有鹽吃,不光是人受不了,連騾馬都沒了力氣。那還怎么打仗?
于是,安親王岳樂怒了!
“你馬上趕回去!告訴鰲拜,就說本王大軍已到四川境內,令他馬上給本王把富順的這幾處鹽井奪回來!保住四川的食鹽和餉源!他要是打不下來也沒關系,只管在川南給本王監視李定國所部便可!等本王到了,自己動手便是!”
岳樂也顧不得上岸去游覽白帝城了,只管急匆匆的棄舟登岸,往重慶府而來。然后經重慶往成都、川南而來。
在他的急行軍路線向南直線距離數百里,規模更大的行軍隊伍,從順慶府經納溪往遵義府,往云南貴州而來。
“萬眾一心兮,群山可撼。惟忠與義兮,氣沖斗牛。主將親我兮,勝如父母。干犯軍法兮,身不自由。號令明兮,賞罰信。赴水火兮,敢遲留。。。。”
從李宗方的隊伍里傳來的陣陣軍歌聲,讓孫可望聽了很是有點吃味兒,這是南粵軍從戚家軍那里繼承下來的軍歌之一。行軍時唱起來,不但能夠提振士氣,聲音在山谷之中回蕩,很是有些氣勢。
“老馬!讓咱們的兒郎也唱起歌來!不能讓人家喧賓奪主,客大欺店!”他臉上有些慍怒之色,這也難怪,有哪個帶兵將領愿意別人的部隊氣勢上壓倒了自己的隊伍?
可是,大西軍什么時候有過自己的軍歌?總不能唱些俚俗小調來混充吧?不過,馬元利也是善于權變的,當即便找了幾個軍官過來,如此這般的吩咐了幾句。很快,一首軍歌便在大西軍隊伍之中唱了起來。
“前有邵巡撫,常來團轉舞;后有廖參軍,不戰隨我行;好個楊閣部,離我三天路。”這是張獻忠當年在四川轉戰時軍中流傳的一首歌,今天又是在四川境內轉戰,倒也應時應景。
在順慶府,李宗方向四將軍和馬元利等大西軍的骨干將領提出了向北防御,向南發展的建議。
“如今韃子在四川大兵壓境,他們背靠著陜西,又有湖廣等地,如果各位將軍局限于四川一隅之地與他們周旋爭奪,恕我直言,只怕正是中了韃子的下懷。他們用那些剃發歸順的漢奸兵馬,堆也將大西兵馬堆完了。”
“所以,在下向各位建議,眼下貴軍正好駐扎在川南之地,往云南、貴州方向都方便,不若南下取了云南貴州。那樣的話,”
“那樣的話,我們可就和貴軍直接接壤了!到那時,我們背后是韃子,面前又是貴軍。須知,貴軍是大明梁國公的兵馬,我大西軍可是貴軍眼中的流賊。到那時,貴軍若是要剿殺我等,我大西軍又將往何處去?”白文選打斷了李宗方的話,冷冷的問了一句。他的話,也正好是在座眾人的擔心之一。
“哈哈!大少帥,幾位少帥,各位將軍。如今八大王老萬歲雖然不在了,可是這大西軍旗幟還在,一眾老人還在。各位可以想想,從在河南與我家主公,與我南粵軍有接觸以來,各位可曾遇到過我南粵軍向各位開過一槍,放過一炮?不客氣的說,以我南粵軍的戰力,若是大西軍有沖突,只怕大西軍至少要跌個跟頭,吃個不大不小的虧。當年在吳橋,不到一個時辰,闖塌天手下的老營可是損失殆盡。”
李宗方的話,軟中帶硬,卻也是盡是事實。
“李先生,說起當年在開封,借著闖營的兄弟光,也確實和貴軍打了些交道。對貴軍有些了解。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李國公爺是大明朝廷的擎天一柱,我們大家可是流賊。大家冰炭不同爐,如何相處?”孫可望也拋出了自己的擔心。
“大少帥,我且問你,貴軍同大順軍相比,哪個與大明朝廷的仇恨更深些?”
“這個,”說起了這個,無疑是要評選出誰家是農民軍中的老大,雖然孫可望等人心中不情愿,可是,大順軍攻克北京,逼得崇禎皇帝去煤山尋找人生真諦的勾當,卻是他們不得不承認的。“自然是闖營與大明朝廷仇深似海。他們將北京洗劫一空,逼死了崇禎皇帝。”
“可是,各位卻有所不知。”李宗方有意的賣了一個關子。
山川阻隔,又是不斷的在作戰,對于大順軍的情形,孫可望等人確實是知之甚少,不過,看李宗方的神情,眾人便知道,大順軍的老朋友們此刻想必過得都不算差。
“怎么,闖營的情形如何?”
“好叫各位將軍知曉,如今大順軍尚存各部,已經在湘贛邊界歸順了我家主公。目前暫且由大駙馬施瑯節制。共計編成了十幾個鎮的兵馬。糧餉供給均參照我南粵軍本部標準執行,并無二樣。各部的傷兵病號,家小眷屬,由高夫人帶領,到廣東安置。也好讓各部將領安心對敵。”
“什么?你們居然敢收容李自成舊部?”白文選差點沒把自己從椅子上摔下去。其余的大西軍將帥們也是個個面面相覷。在他們看來,自己和李自成舊部都是屬于大明朝官吏眼中十惡不赦之人,絕對不能生活在一片天空之下的。可是,比自己所作所為更甚三分的李自成余部,居然就成了南粵軍的人馬,這不是令人大跌眼鏡是什么?
既然比咱們更加具有“豐功偉績”的李自成余部,都能被南粵軍接納,那咱們這些人還擔心什么腹背受敵的局面呢?
“各位,若是南下,別的不敢說,攻取了云南,便與我南粵軍連成了一氣。到那時,什么糧草火藥軍器藥品,都不在話下了。”
李宗方又適時地拋出了一個頗具誘惑性的條件。
大西軍中,金銀細軟不缺,精兵猛將不少,但是,缺少的卻是精良的器械和各種火藥炮子刀傷藥等軍中消耗巨大的物資。當真打通了與南粵軍的陸路聯系,不消說別的好處,哪怕只是雙方恢復當初的貿易活動,以大西軍的家底,都能在這西南地區同清軍好生的周旋幾年!更何況,如果走了闖營的路子,那么,不但說不必怕清軍的追擊,只怕反攻成都,收復全川也是指日可待的!
何況,自從大西軍進川之后,對于毗鄰的云南和貴州兩處地方的情形也是有所了解。在孫可望等人看來,云貴兩處的軍隊和土司兵不過是土雞瓦犬一般而已。如果沒有地理和氣候上的優勢,他們的兵馬在大西軍面前一個回合夠未必能夠走下來!
“那好!本帥便以這黔國公沐家的人頭,還有這云貴兩省,作個投名狀,向李國公爺表明心跡!”孫可望也是殺伐決斷慣了的人,當即便開口判了沐天波一家的死刑。他也聽說過,李家和沐家在云南邊境上曾經多次發生過摩擦,彼此之間也是刀兵相見過。
“哎!大帥,非也非也!咱們入滇,不是去要黔國公的命,而是幫助黔國公平亂的!”李宗方促狹的眨巴眨巴眼睛。
“平亂?”
“對!平亂!沙普之亂!”李宗方堅定果決的為孫可望等人解開了謎團。
卻原來云南在歸屬于大明朝版圖以來,管理體制和內地各省有很大的區別。除了在云南設立了都指揮使司、布政使司、按察司,后來又設立了巡撫以外,由于這一地區土司眾多,自洪武年間起沐英(封西平侯,其次子晉爵為黔國公)世代鎮守該地。沐氏家族不僅掌握了很大的兵權,在政治上和經濟上也具有舉足輕重的地位。(看過鹿鼎記的同學都知道云南沐王府。)云南在明代處于世襲勛臣和地方流官的雙重管轄之下,兩者既互相配合,又常出現糾葛。而除了世襲勛貴和地方流官之外,更有大批的土司在各地盤踞。其中,滇南阿迷州土司普名聲在從征“奢安之亂”后,實力大增,于崇禎四年(1631年)發動叛亂,崇禎五年(1632年)普名聲死后,其妻萬氏仍領其眾,繼續為亂滇南,“此晚明一大事也”;后萬氏招安南土司沙定洲為婿,沙普合流,勢力越加壯大。人馬多了,錢糧多了,少不得那個叫野心的玩意也在胸中悄悄的變大了。
恰恰好,崇禎十七年,天地大變。北京城里走馬燈一樣的換了三個皇帝。而和云南交界的四川,也被八大王張獻忠率領大西軍攻破。黔國公沐天波同巡撫吳兆元、巡按吳文瀛會商征調漢族和土司軍隊,以防止大西軍入滇,并準備接受南明朝廷的調遣。于是,一干大大小小的野心家草頭王們,又覺得機會來了。
弘光元年九月,武定土司吾必奎趁機發動叛亂,聲言:朱皇帝都沒了,哪還有什么沐國公。(“已無朱皇帝,何有黔國公?!”)叛軍先后攻下大姚、定遠、姚安,全滇震動。沐天波等人急忙下令調集石屏土司龍在田、嶍峨土司王揚祖、蒙自土司沙定洲、寧州土司祿永命、景東土司刁勛等部,于九月間一舉擊敗叛軍,吾必奎及其黨羽都被活捉。但是,前門打了吾必奎這頭狼,后面卻進來了沙定洲這條餓虎。沙定洲原是王弄土司沙源的兒子,阿迷州土司普名聲死后,其妻萬氏改嫁沙定洲,兩土司合而為一,勢力大增,以臨安府生員湯嘉賓(萬氏的妹夫)為謀主,暗中籌劃利用沐府同云南巡撫和三司官之間的矛盾、各土司的向背不一,發動一場奪取云南權力的政變。于是,沙定洲夫婦統率的土司軍在吾必奎叛亂已經平息后,仍滯留于省會昆明。沐天波因定洲之父沙源一貫表現忠貞,不疑有他,在黔國公府內多次設宴招待。沐府二百多年積累的財富使定洲垂涎欲滴,昆明守備力量單薄、他又看到了以沐天波為首的勛貴勢力和以巡撫吳兆元等流官勢力之間的摩擦爭斗,更使他感到有可乘之機。弘光元年十二月初一日,沙定洲部署已定,以告辭為名,親自率領士卒攻入黔國公府,同時分派部眾占領省城各門。由于變生意外,沐天波來不及組織有效的抵抗,在幾名心腹衛士保護下帶著官印、世襲鐵券等物逃往西寧,途中由龍在田、祿永命保護來到楚雄,這里有金滄兵備道楊畏知鎮守,才暫時安頓下來。沐天波的母親陳氏和妻子焦氏未能隨行,倉卒中逃入尼庵自盡。
沙定洲占領昆明以后,自稱“總府”,“總府”是明黔國公世爵的一般稱呼,這表明他已經企圖取代沐天波的地位。其妻萬氏稱主母。“并輿出入,遍謁縉紳。滇中豪右投為謀劃者甚眾”。沙定洲派兵追拿沐天波,在楚雄被楊畏知集結的軍隊擊敗。他在西進失利之后,發兵收取云南各地,在不長時間里除了楊畏知、沐天波控制下的楚雄以西地區外,都歸附了沙氏。沙定洲輕而易舉地攫得了沐府累世蓄積的財富。“沐氏世鎮云南,府藏盈積。佛頂石、青箭頭、丹砂、落紅、琥珀、馬蹄、赤金皆裝以篋,篋皆百斤,藏以高板,板庫五十篋,共二百五十余庫,他珍寶不可勝計。定洲運入本峒,累月不絕”。
沙定洲雖然發了一大筆橫財,但他并不滿足于此,取代黔國公世鎮云南的合法地位才是他的主要目的。因此,沙定洲在策略上盡量爭取明朝廷任命的云南官員和在籍的漢族官紳,他不僅下令凡是愿意接受自己指揮的各府縣漢族流官一律留任,而且脅迫或偽造云南巡撫吳兆元、在籍大學士祿豐人王錫袞給隆武朝廷上疏,說:“天波反,定洲討平之,宜以代鎮云南。”
同時,派人攜帶重金和書信,往順化,往廣州求見李守漢,企圖從李守漢這里獲得支持,至少,也要能夠從河靜買到軍裝器械用來擴軍備戰。
但是,他遇到了命里的克星,黃錫袞。
接到了從順化傳來的緊急軍情,在南京上海一帶的李守漢顧不上管這萬里之外彩云之南的事情,便將此事批給了黃錫袞來全權處置。
黃錫袞相助李華寶平定廣西,也不知道平了多少土司土官的寨子,對于這些土皇帝草頭王的一點小心思自然是洞若觀火。當即便向李守漢獻計,一石三鳥。
這才有了李宗方到順慶府面見孫可望,先是獻上了大批的武器裝備,然后又是勸說大西軍全力南下的事。
不過,這一招引大西軍入滇平亂,對于南粵軍與大西軍雙方來說都是有益無害。甚至對云南貴州兩省的老百姓來說,都是能夠盡快的從刀兵之災中解脫出來的好事情。倒霉的,只是云南沐王府沐家和大大小小的土司們。
“八大王張獻忠,那可是素有兇名的人物!”在向李守漢講說自己這個方略時,黃錫袞不無得意之色。
但是這些事,孫可望卻不知曉。他只管在順慶府點兵派將,令李定國趕回榮縣、富順縣,將自流井、貢井等鹽井盡數破壞。至少也要將鹽井上的天車,鹵房一把火燒了。
“讓韃子追擊咱老子!老子們讓他們沒鹽吃,腿腳發軟!看他們還有沒有力氣爬山走路!”
在分派任務時,孫可望眼睛里滿是兇光。
“可是,大哥,如此一來,這四川一省,可都要吃不上鹽了!”劉文秀有些擔憂。
“怕什么?!為了打韃子,老子們把命都不要了,他們不過是吃幾天淡食,忍一忍也就過去了!等打走了韃子,老子送他們幾斤鹽就是了,算是咱老子給他們賠不是!”
一家要燒鹽井,一家要保住鹽井這個軍需民食的財賦之地。一場惡戰便在李定國與鰲拜之間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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