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閨記事 第042節拒絕
信是大伯顧延韜寫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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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頭問候祖父的身體，道全家人對祖父的思念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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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這里，宋盼兒就撇撇嘴：怪不得老爺子有些惱怒，她都看不下去了！這六年，京城那邊的人幾乎忘了他們，什么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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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大伯極力想祖父回京。他因為有差事，無法到延陵府來侍奉祖父，心里不安，總覺沒盡孝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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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兒嘴撇得更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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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伯跟老爺子關系一直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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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很長，中間啰嗦了很多廢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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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兒跳著看，到了一半的時候，看到了大伯派長子顧宸之來延陵府，接老爺子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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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大概是看到了這里，就把信放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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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兒都想把信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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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爺子根本沒說要回京，大伯卻派了人侄兒來接，哪里是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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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就是強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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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著老爺子的性格，大侄兒來了也是挨一頓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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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兒坐直了身子，沒有再湊著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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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延臻卻是仔細讀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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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頭時，看到女兒顧瑾之端坐在那里喝茶，神態嫻雅，有種沉浸了歲月的安靜祥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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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兒再活兩世也沒有這份沉穩勁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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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延臻覺得女兒很奇怪，可她的奇怪并不是壞事，而是有人求而不得的氣質，顧延臻并不擔心疑惑，反而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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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爹，大伯信上說了什么？”顧瑾見父親看完了信，就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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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延臻笑了笑，道“大伯派了你大堂兄來，接咱們回京。”然后像小時候哄孩子的口吻一樣問顧瑾之，“瑾姐兒，你還記得大堂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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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離京的時候已經六歲了，爹爹，不記得才怪呢。”顧瑾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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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兒忍俊不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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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之熗顧延臻的時候，也是一副乖女兒的口吻。她好似溫順恭敬回答父親的問題，可說出來的話卻是堵，宋盼兒就笑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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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延臻也笑，摸了摸鼻子，無奈道：“你這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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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子里氣氛有了久違的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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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過后，老爺子提也沒提這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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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延臻和宋盼兒也不敢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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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媽媽和海棠查“回京”的話從哪里傳出來的，居然查到了顧延臻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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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立馬就打住了，再也不敢往下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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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媽媽專門叮囑顧瑾之，讓她別說出去，就算宋盼兒從其他地方聽到了，也要幫著遮掩一二：“……夫人若是疑到了三爺身上，只怕兩人又有口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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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人的聯想能力一直比較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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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兒更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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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顧延臻怎么解釋，宋盼兒定會猜忌他是為了顧琇之，到時候只怕又是浩然大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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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了媽媽，我保證不會說半個字！”顧瑾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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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媽媽就含笑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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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相信顧瑾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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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瑾之就讓霓裳叮囑滿院子的丫鬟、婆子，誰要是再胡亂傳謠言，就打發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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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裳原本就兇，又得顧瑾之的器重，院子里沒人敢得罪她，她的話比乳娘祝媽媽還要管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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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顧瑾之再也沒聽到“回京”這個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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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七月初五，顧瑾之的二舅母秦氏登門，給宋盼兒拿了幾匹綢緞，聽聞是要上供的同一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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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兒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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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姐兒下個月就要滿十二了吧？”二舅母突然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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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兒點頭，笑著道：“我想辦個宴請，正愁哪里去弄些好料子做衣裳呢。去年的料子，端午節的時候都用完了。還是二嫂知道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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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太太就端了汝窯茶盅，慢悠悠撥動著浮葉，清香徐徐，她聲音也帶著幾分清甜：“盼兒，瑾姐兒的事，你可有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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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兒抬眸，帶著幾分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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瑾姐兒的事？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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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太太笑得一臉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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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兒就明白過來，是瑾姐兒的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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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提這個，宋盼兒就頭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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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今也沒見有人上門說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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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倒是看中了幾個孩子，只可惜顧延臻都不滿意。要不是戶門低了，就是嫌棄人家孩子沒出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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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嫂，您可是有看好的？”宋盼兒笑著，坐到了宋二太太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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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太太的長子宋言沛，只比顧瑾之大幾個月。那孩子頑皮了些，念書也不濟。可自己娘家的兄嫂皆是斯文溫柔的，有這樣的公婆，顧瑾之嫁過去不能吃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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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兒倒也不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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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娘家的侄兒。”宋二太太低聲笑著道，“我大哥的第四子，叫秦致，表字若平。若平是我大嫂唯一的兒子，雖然排行第四，將來瑾姐兒若真的嫁過去，也是宗族長房嫡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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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太太的娘家乃是江寧大族，詩書傳家。宋二太太的大哥秦寄廣是族長，嫡枝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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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寄廣但太過門整整八年不孕，秦家為了祖宗香火，就納了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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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姨娘肚子爭氣，三年生了倆，很得秦寄廣的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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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大太太氣不過，自己身邊的大丫鬟給了丈夫做通房，不久也生了兒子，就抬了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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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第十年的時候，秦太太終于有孕，生了秦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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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致是嫡子，卻排行第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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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若是沒有記錯，二嫂那個侄兒比瑾姐兒大吧？”宋盼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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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太太笑著：“壬辰年三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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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兒掐指一算，秦致乃是壬辰年三月，顧瑾之是丙申年八月，大了整整四歲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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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他十七了吧？”宋盼兒心里就有些不高興，“有功名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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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太太有些不自然：“還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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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歲沒有進學，倒也不算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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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年就有秋闈，倘若能中個秀才再說親，豈不是更好些？怎么這個時候來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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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根本沒有把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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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孩子太笨，還是吃不得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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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哪一種，不已進學為己業的男人，將來能有什么出息？士農工商，誰不想入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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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問問三爺的意思。”宋盼兒敷衍笑著，不再多說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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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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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二太太就嘆了口氣，勉強笑了笑：事情沒談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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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盼兒總怪旁人不肯上門求親。她眼光這么高，顧家又是國公府，延陵府的平頭百姓誰敢自不量力啊！宋二太太還是嫂子呢，宋盼兒都沒有寬容一點，考慮都不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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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溪河的碼頭，簡易的烏篷船緩緩停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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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年過半百的老人，青布直裰，縫補了一塊，鬢角理得整整齊齊。雖然衣著簡單，可舉止不像個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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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問人：“這延陵城里，哪里有藥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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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問的人是個中年艄公，看著這位青布直裰的老人，也不像生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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艄公打量了這位青衣老人幾眼，道：“城里藥鋪多了去。周家的藥廬，若是你沒錢，他們也不會問你多要，只是大病不行；南門大街的街尾，開了家秦氏百草廳，東家是公主府但醫，醫術好，人品也好；夏家百草廳千萬別去，他們家老爺子丟人現眼的，連小孩子都不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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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認真聽著，把艄公的話一一記下，然后作揖道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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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是個斯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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碼頭的人，作揖得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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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跟艄公道謝之后，又上了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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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就下來一位年輕的男子。他大概十七八歲，身量頎長挺拔。雖然穿著青灰色布直裰，可風度翩翩，氣度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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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跟在這男子身后，這男子才是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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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這男子，也看不出病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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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人低聲說著什么，男子并不答，只是輕輕頷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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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仆倆把船停在碼頭，進了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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