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 一六六六章:你要,我也要!
被河間王視作保命底牌的五彩之光進入十三郎的身體,卻沒有給他帶去哪怕一丁點兒傷害,這樣的事情無疑令人不解,包括河間王、還有十三郎自己都不甚了了。然而當前并非思考因果的合適時機,稍稍過了一會兒,十三郎便又在心里痛罵古帝,與同樣出工不出力的血魂。
假如他們兩個能像之前那樣聯手出擊,別說河間王來的只是影身,便是本尊也要脫層皮,可惜天不如人愿,兩大仙人半擊而止,僅嚇對方一跳。
“怎么這樣難啊!”
沒有仙人,河間王儼然天下無敵,適才那么多大能、兼有種種巧合一同出手,還加上不少運氣,仍只能切去對方一腿,接下來四周傷疲滿營,誰能與之抗衡?
感慨中阿古王偷偷歸來,刀、劍皆交給十三郎,低聲說著:“不能用了,看樣子還得跑。”
聽到這番話,十三郎唯有苦笑。
跑不跑得掉暫且不談,如今十三郎真可以說半點余力皆無,放出去的這批人、樹、地一個都收不回來,怎么下得了決心逃跑。
隱忍這種品格十三郎不缺,但要分情形,比如當年劍尊身亡,十三郎聽后可以慢慢忍耐直到有了底氣才行動,那是在外面,沒親眼見到總歸思考余地比較多,如今滿眼親長朋老的時候說隱忍說說倒也無妨,做起來可就難了。
即便做了,日后也會像毒蛇一樣每日啃食心神。
正這樣想著、但不知該怎么辦才好的時候,遠處河間王輕輕開口。
“為什么?”
到底是鬼王,幾與閻君并駕之存在,受到這么大挫折,河間王的聲音聽著還算平靜。只是厚唇變成枯皮難免漏風,也不像平時那么飽滿。
十三郎不是太明白他問什么,疑惑目光回望過去。
“剛剛你自殺。為什么斷定本王會出手相救?”河間王重復、并解釋剛剛提過的問題。
十三郎這才明白,回應道:“我說騙你的。信不信?”
“不信。”
河間王搖頭說道:“或許你還不明白真境不容欺的道理,你身上有真境氣意,平時撒點小謊不算什么,生死大事絕不能作假,否則”
“別否則了。”十三郎果斷說道:“就是騙你的。”
聽了這樣的回應,河間王神色略顯陰沉,緩緩說道:“欺騙本王,你該知道后果。”
此欺騙十三郎所言欺騙不同。河間王認準十三郎所說的騙才是欺騙,而不是那次自殺誘敵。
十三郎灑然說道:“你能動我?”
河間王說道:“當然。”
言罷揮袖,一股和風憑空而起,隔千里將十三郎層層包裹,但無一絲傷害加身。
不用說阿古王動作有多快,搶在前面遁空而走,十三郎沒怨他留他,河間王沒看他理他,仿佛那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做這件事情的時候,周圍很多人嘗試阻止。如蘇老板、生修還有幾位大能等等,不顧傷勢強提真力試圖為十三郎解圍,結果無一能夠成功。均被和風拒之門外。
屢遭重創,河間王比剛來時弱了很多,但對這里的人而言還是那么強大,不可撼動。
無視周圍重法轟擊,河間王淡淡說道:“本王已經知道,你體內的逍遙氣意只管生死,只要不觸及紅線,他們便不理會;接下來,本王有一萬種法子讓你生死兩難”
和風如罩。十三郎行動無礙,擺擺手說道:“知道了知道了。算你厲害算你狠不就是一個問題,至于要殺要打。”
不等河間王開口。十三郎又說道:“你來做什么?”
河間王微怒說道:“不知死活,當真要本王做點樣子不可”
“不是的啊!”明擺著的苦頭毫無意義,十三郎趕緊辯解:“我在問你,此次不惜萬里而來相比添了很多麻煩,是為了什么?”
河間王微微一愣。
“位高權重身價一定很足,另外聽說你最近挺忙,等閑事、平常人,根本不會搭理,說打仗、才這么點規模,沒理由驚動你大駕光臨;既然來了,只可能為了某個人。”
十三郎指指美帥,再指圖奇,接著是生修、羅桑、還有懷里那把天魔刀,最后還有狼王。
“難道是為他,他,他,他他他?”
“”河間王一時無言。
“金花判官稀少,冥界好歹還有幾個,橫沼藩王也不是你的菜。人間七百多生修同時入界,估計看花了你的眼;橫山不二兄弟倆,我估計和你本就有些淵源;另外狼群縱橫不是一天兩天,要動它們不會等到現在,至于狼王”
目光轉向天空,十三郎對著那顆碩大而年輕的狼頭,發覺它看著自己的眼神很是奇妙,就像多年不見的老朋友一樣不禁有些奇怪。
“亂舞雪狼嗎?”
狼王事實上不在這里,十三郎暗暗思量著,嘴里說道:“狼王鬼王阿古王,都是王,一家人,犯不著拼到死去活來。”
這句純粹鬼扯,河間王也知道他在鬼扯,冷哼不作回應。
“都不是,那就是為我咯。”十三郎指指自己,得意洋洋說道:“付出這么大代價,不會只是想殺死我,想奪舍吧?”
原因揭曉,河間王唯有嘆息,接著忍不住搖頭。
“憑一點猜測壓上性命,這樣的性子,本王擔心你不堪大用”
“嗯?”
十三郎目光微閃,說道:“你要用我?”
河間王坦然說道:“參加燃梅盛典,執掌輪回,造福兩界全體妖族。”
嘩的一聲,周圍一片大亂,陣陣喧嘩。
“胡扯!”
“豈有此理!”
“蕭十三郎是人。怎么可以代表妖族!”
“十三先生早被陰司選中,判官親自邀請,怎么可以投拜鬼王。”
諸多非議。其中美帥最為憤怒,指著河間王的鼻子質問:“你是堂堂鬼王。殺剮存留隨意,怎可隨意褻瀆人妖兩族誓約!”
河間王只看十三郎,溫和說道:“蕭十三郎這個名字不錯,不過不太適合金烏。”
十三郎沒回應這句話,內心感慨萬千,暗想燃個什么梅也成了香餑餑,到底是自己能力太大,還是命太好。
河間王轉頭去看美帥。神情顏色不怒自威,一派長者前輩風范。
“蕭十三郎為鑄陽金烏,理所當然代表妖族,怎會褻瀆誓約?”
“你!”堂堂九大鬼王之一,曾與閻君談兵論道的存在竟能當面這樣無恥,美帥氣到牙根癢癢,不知該說什么好。
自聽了上句話,他和很多人都已明白對方準備用何托辭,知道反駁無用、也懶得去做。較真算起來,河間王其實不算錯。鑄陽為金烏一族之專利,金烏屬于妖族,可不就是理所當然。
聰明人之間。說話做事不必把頭頭道道都弄明白,自此一切都清楚了,河間王不殺十三郎因為要用他,不殺生修因為需要拿他們的命做籌碼,不殺靠山王因為不想與八鄉弄成死仇,不殺圖奇因為掌命神秘、亦或也有小小忌憚。
不殺美帥因為他是判官,剛剛好可以做個見證。可以想象的是,將來人妖兩族就此事政治的話,河間王絕對會這樣說:“當初金花判官在場。都沒反對。”
不承認?
誰在乎。
“本王知道你的難處,本被金花大判所邀。半道轉陣,難免說不過去。”
強拉壯丁總比不上心甘情愿。此番付出天大代價已然成為事實,為圖今后,河間王盡量把事情朝好的一面轉化,溫和說道:“關于這件事,本王早已考慮妥當,只要”
“等等!”
十三郎做出暫停手勢,有些好奇問道:“先把事情弄明白。據我說知,九大鬼王都已找到自己的人選,而且培養了很多年。自古臨陣換帥來兵家大忌好吧這不是打仗,可你這樣換人,總歸不太合適吧?”
河間王灑然說道:“他們如何能與你相比。”
十三郎實在想不出自己有什么了不起,問道:“五行要的是平穩不是專精,這么抬舉我,就因為我煉了一顆四不像的日頭?”
河間王微微一笑,說道:“當然不是。”
“那是為什么?”
“還記得剛剛那顆五色梅花?”
“嗯。”
“它是新得之物,爆發起來,本王亦需要退讓三分,卻被你完美吸收。”
“呃又如何?”
“待離開這里,本王與你詳細解釋。總之可以確認,你就是本王要找的人。”
“我自個兒來的,沒事兒套什么近乎。”
心里嘀咕著,十三郎試探說道:“那個,既然代表妖族,可否等其余八王趕到,大伙兒一道合計合計再說”
“不行!”態度從未如此堅決,河間王意識到了什么,聲音隨之轉厲:“你怎么知道八王將至?”
“猜的。”十三郎毫不猶豫說道:“聽說九大鬼王同氣連枝,感情那叫一個好”
“不談這個。”
沒心情,兼覺時間緊迫,河間王揮袖冷喝:“別想拖,隨本王回去。”
“封息壞了”苦無伎倆可施,十三郎琴譜亂點。
提到封息,河間王心情越發惡劣,喝道:“你是修士!用飛的。”
“可我傷的這么重”
“本王帶著你走。”
“還有我的同伴,那顆樹,那塊地,那些人”
事實上,如今的十三郎真正黔驢技窮,想不出還有什么辦法扭轉局面;如此這般亂找借口,純粹發自本能。
他甚至不知道為什么這么做,拖下去又能帶來什么變化。
“先把話說清楚。他們但凡死掉一個,漏下一個,我馬上自殺。”
“死得了嗎你!”
再度被威脅。再度施法,河間王早有對策在心。柔風輕轉。
避開古帝與血魂子的辦法很簡單,制住十三同時不要威脅到他的性命便可,這都能難倒他,河間哪有資格稱王。
做勢間,周圍生修準備行動,羅桑轉回,美帥輕嘆,狂靈大地開始蠕動身軀。大家都知道最后的時刻即將到來。要么群起而攻之滅掉整個看起來無敵的鬼王,那么全部身陷牢籠。
周圍群情洶涌而冷漠,河間王雖不像剛來時那樣輕蔑,但也只是微微皺眉,隨即開聲。
“兩相”
“慢著!”
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喊,一個誰都想不到的人站出來,聲音透著幾分神圣的味道。
聽到這個聲音,美帥微微一嘆。
聽到這個聲音,十三郎為之一愣。
聽到這個聲音,河間王眉梢一下子挑了起來。
轉回頭。望著扭著腰身走出來的圖奇,河間王神情再生變化,有些遲疑。
“你這是”
“十三不能跟你走。”圖奇那張獰惡面孔不再。代之以滿臉神圣與莊嚴,緩聲說道:“他會參加燃梅,但要代表橫沼。”
不用說這句話惹來多大風浪,數百生修個個長大嘴巴,美帥苦笑連連搖頭,十三郎本人一頭霧水,撫頭摸腳,暗想自己當真天命所歸?即便如此,你們這些王八蛋是否該先問問少爺我樂不樂意。個個霸王硬上弓。
“胡說八道!”
最憤怒的當數河間王,因他擔心這是八鄉意愿。一面吧目光投向靠山王,一面開口質問。
“九王八鄉親盟誓”
圖奇默默搖頭。說道:“與八鄉無關。”
河間王又是一愣,隨即松了一口氣,不屑冷笑:“既與八鄉無關,憑你也敢與本王爭”
圖請平靜地望著他,輕輕吐出兩個字。
“掌命。”
“什么?”河間王眨巴眨巴眼睛,覺得自己一定是聽錯了。
“掌命意愿,渡化橫沼。”圖奇嚴肅說道:“冥界為陰,有生地則陰陽不協,此為本界最大禍根。不解此患,天地遲早崩塌全滅,閻君也因此事而亡,唯有補全輪回,執掌天命將其改變,方可重塑方圓。”
一番話說的凝重莊嚴,聽在耳中覺得理所當然,輕浮點講就是有鼻子有眼,由不得人不信。
聽了這番話,河間王楞住了,鬼物楞住了,狼群楞住了,生修楞住了,包括十三郎本人,還有美帥也都楞住了。
好一會兒沉默。
“你說是就是嗎!本王差點上了你的當!”
不知是太擔心還是太憤怒,河間王看上去氣急敗壞,有些失了方寸。
“別人害怕掌命,本王不怕,任你舌綻蓮花,本王今日必須帶他走!”
“知道你不信,知道你不怕,知道此事無法善了,知道必須有所證明,蕭十三郎才會心甘情愿,全力以赴。”
連續四個知道,圖奇已然形象大變,身形拔高至百余丈,氣勢攀升似無極限,一頭垂目俯瞰,一頭仰眺天邊。
“掌命,余以天道祭蒼穹。”
幽幽長聲,波紋橫掃,以沒有速度的速度傳遍四方,瞬間響徹整個冥朝。
當即有喝聲傳來。
東方冥都有人呼應:“掌命東岳,余以天道獻星魁。”
西方黑海有人呼應:“掌命西天,余以天道挽天河。”
南方九獄有聲回應:“掌命南離,余以天道埋生骨。”
北方雪崖有聲回應:“掌命北雀,余以天道問滄桑。”
最后一道聲音來自中央,來自狼群背后的遠方,冷漠清涼,聽在耳中卻似一團火一樣滾燙,呼嘯卷層云。
“掌命八方,棄天道,補輪回,奉詔繼閻羅!”
聽到這個聲音,十三郎險些跳起來,天心蛤蟆真的跳起來,小不點一跳八百尺高空,揮毫千里神圣光華,口發一聲喊。
“姑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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