鍛仙 第兩百七十九章:君子論劍
“什么是劍!”
提到劍,十三郎雖不通,可也不能說陌生。
好歹他和塔山相處數年,平日總有些探討研習,一起戰斗也有過多回,不僅熟知各類飛劍屬,自己還曾親手煉制過不少。
之后大變,十三郎遠域,峽谷前鬼道的一番話,讓他生平第一次興起練劍的興頭;只可惜后來屢經變故,十三郎忙于眼前,緊趕慢趕地提升戰力,劍道便也耽擱下來。
再往后他來到紫云城,有心拾起來修習,偏又碰上院長大人,一番“奇遇”后被下了禁制,不用說,劍道又被擱置,成為無法顧及的目標。
現如今,十三郎隱患消除,且身負天絕,更在古劍修養期間多于鬼道等人接觸,幾大長老輪流伺候著,真是想不學都難。
學歸學,十三郎身體抱恙無法真正上手,便唯有在理論上下功夫。之前大先生問及劍道,他所以能夠說得頭頭是道,與這段時間的耳濡目染是分不開的。這也正應了那句話,沒吃過豬總見過豬跑,雖然不能學豬跑,逞城口舌總歸錯不了,倒也像那么回事兒。
子午劍陣從大先生手中施展出來,威力意境不知比木葉高出多少重山多少里水,甚至高出幾層天那么多;指望以十三郎如今的造詣有所領悟,無疑是登天之舉。
然而大先生既然開口問了,必然有其依據想法,最妙的是。他施展的是劍氣,演示的是劍陣,問的卻是劍。
簡單的劍,簡單的問題,簡單到讓人莫不著頭腦。
簡單到令十三郎頭大如斗,好生躊躇與煎熬。
什么是劍?
十三郎毫不知恥的從拿出一把飛劍,前后左右翻來覆去的打量。好像要從上面找出一朵兒。
大先生冷眼旁觀,沒有打斷沒有追問,心里卻忍不住納罕。暗想這把劍的品質同屬上層,里面還暗含佛力,難道是……
“小子的寶貝倒不少。”他不無憤怒地想著。耐心等待十三郎的答案。
時間流逝,日落黃昏,星辰無影,晨光漸顯;轉眼間,十三郎枯坐一宿。
又是一天……
再一天……
日出日落,日落又日出,十三郎靜心盤坐,身體緩緩恢復,神卻日漸憔悴,好似進入無邊夢境。沒有醒轉的那一天。
大先生不知何時離去,不知何時又折返回來,手里多出一把鋼打造的輪椅,黑漆漆暗沉沉,還刻著不少符文。
“還不錯。”
看了一眼依舊沉浸于苦思中的十三郎。大先生灑灑然坐下準備看看風景,沒成想身子陡然一沉,險些連人帶椅陷入泥中。
“玄鐵用得多了點,忘了開啟陣法。”他訕訕地說了聲,隨即發現自己是自說自話,不覺有些悻悻。
“好在夠結實。”
又是一天朝陽起。十三郎迎著漫天紅霞,徐徐抬起頭。
“劍乃兇器,主生死,執殺道,非君子不能掌。”
說罷,他以平靜的目光看著大先生,靜等他的評語。
大先生冷冷地望著他,有些失望。
“三天靜悟,就得出這些?”
“是的,學生就想到這些。”
“劍是兇器,那刀呢?呢?斧鉞勾叉打狗棍呢?都是兇器?”
“是的,它們都是兇器。”
十三郎神情依舊平靜,老實回答道:“學生想來想去,最終還是認為,劍與其它武器并無不同,都是兇器。”
大先生此時才聽出其中的味道,略頓后問道:“君子之說是何意?”
十三郎回答道:“劍乃兇器,但與其它兇器相比又有不同。它劈砍不如刀,穿刺不如搶,輪砸不如棍,樣樣可為樣樣重用,符君子之道,是以僅為君子所掌。”
“君子劍?是這個意思嗎?”
“不錯,正是君子劍。兵乃人所制,且掌于人手,當以人心類別。君子劍,狂者刀,猛士,刺者匕,皆與人有關,也要按照人來區分。”
十三郎漸漸興起,全沒有發現大先生的神情如何。
“其它的……我還沒想明白。”
“明白個屁,不用明白了,你啥都沒明白!”
大先生再也遏制不住,暴怒大喝道:“虧了我在這兒守著好幾天,這么點簡單的道理都想歪了去,簡直是廢材!”
“什么猛士狂者君子小人,通通都是扯談,劍乃君子是沒錯,但卻不是你所說的那個君子。”
“什么是君子?世間可有君子?或許有過,但是都死了;將來或許也會有,也會一個接一個的死,而且是橫死!”
“了了你的過往,本座還以為你真的是大徹大悟,原來依舊沉與幻,愚頑不靈,癡蠢呆傻,幾不可教!”
狂風暴雨中,十三郎倉惶四顧,無可尋安身之所。
“首先要搞清楚,我問你的問題到底是什么?”
咆哮了半天,大先生怒火稍歇,嘲說道:“連問題都搞不明白,豈能找到正?”
十三郎目光茫,心想這算怎么說法,小爺我就算不聰明,總也不至于笨到那種地步。
“還不服氣是嗎?”
大先生冷冷看著他,說道:“我問的是:什么是劍!”
十三郎依然不。
大先生恨鐵不成鋼,怒斥道:“什么是劍,不是問你劍是什么?懂不懂!”
十三郎暗想雞生蛋來蛋生雞,此題已無。
“要想知道什么劍。可以從正反兩個方面考慮。正面的問題是:劍要實現什么?反過來想就是:該如何讓它實現。”
大先生說道:“你的回答只切中其中一部分,也就是主殺!”
“道理其實很簡單,用劍與用其它武器一樣,目的是為了摧滅對手;至于如何摧滅,只需想通兩句關于搏殺的名言即可。”
“哪兩句?”
“一力破萬法,或者以力破巧,一力降十會。通通是一個意思。”
大先生目光睥睨,宛如擎天戰神般驕傲,慨然說道:“也就是說。它要夠硬,夠堅,夠強悍!”
“第二句呢?”
“兵乃詭道。劍亦如是。”
大先生神情陡變,眼睛如靈機般眨了幾眨,悄聲說道:“正像你說的那樣,劍之劈砍不如刀,穿刺比不上,若論砸人,它連給棍子提鞋的資格都沒有。”
“可你有沒有想過,不光凡人用劍的遠比用其它武器的多,就連修士煉制法器,最最常見的也是飛劍。幾乎人手一把。”
“這其中的道理,你可想得明白?”
十三郎訥訥無言,他很想說不少人用劍其實為了耍帥,比如童埀,那樣的體格卻不肯帶刀。非得把飛劍,還是格外秀氣的那種。
“原因很簡單,劍最適合用巧。”
大先生神情越發詭異,神神秘秘地說:“它可以劈砍,也可以穿刺,可以挑可以撩。實在不行當棍子砸也未嘗不可。”
“修士修煉道法,飛劍往往被當成輔助,更因為修士的飛劍多修劍芒,除了取其鋒利,別者幾乎再無所用。這種方式不能說不對,但肯定有其限制,注定難登劍道頂峰。”
說到這里,他將神態略做收斂,重新問:“現在告訴我,你可明白了什么?”
十三郎一直認真聽著,此時心里漸漸升起一個不算妙的念頭,回答道:“學生……不太敢說。”
“但說無妨。”
大先生極為大氣的揮手道:“說錯也無妨,本座恕你無罪。”
“那我可說了。”
“說吧。”
“我真說了。”
“說!”
“呃……學生怎么覺得,老師您在教我學壞?”
“學壞嗎?學壞嘛……咳咳……就看你怎么想了。”
大先生輕咳兩聲,說道:“總之一句話,至強至巧,至堅至賤,加起來就是劍!”
他說道:“此為劍道至理,為師數百年苦修才悟出的真諦,不能隨便告訴人家。”
“這就是君子啊!”望著大先生神圣的面容,十三郎如是想。
傳到授業,短短數日,大先生將一位老師應盡的職責演繹道極致,臨還奉送一張全新的輪椅,可謂師徒情深。
“這把椅子新做的,手工是糙了點,里面的料可不差。”
他將輪椅交給十三郎,囑咐道:“有空的時候研究一下,或許有點用。”
已然能夠行,十三郎暗笑老師過于婆媽,嘴上自然殷勤道謝。可待他將接過椅子目光略掃,頓時變了臉。
“老師,這個……太貴重了。”
“貴重嗎?嗯,馬馬虎虎,的確消耗不少材料;真要用起來,靈石的耗費也不小,不過不要緊,你挺會賺。”
得意之情溢于言表,大先生似隨意說道:“把它琢磨透,沒準兒很快能用上。”
十三郎心知肚明,再度施禮表示謝意,態度比剛才誠懇了許多。
“時間……不早了,你也該回去準備準備,記住我的話,忘記老師的話,只要能戰勝夜蓮,管她爹娘師長是誰!”
臉上憂慮與憤怒并存,大先生說道:“盡管放手去做,出了事我替你扛。”
見他如此鄭重其事,十三郎內心感激的同時反倒更增憂慮,心知問也問不出名堂,他向大先生辭行,準備就此返回紫云。
別前,十三郎不知哪里來的靈感,突然說了句:“老師,關于劍道,我還聽過另外一句話。”
“什么話?”大先生有些失神,隨意問道。
十三郎猶豫了一下,終究還是說道:“重劍無鋒,大巧不工。”
大先生的身形陡然凝固,呆呆地愣在那里。
“老師?”十三郎輕輕喚了聲。
大先生恍如未覺。
“老師我了。”十三郎再喚了聲。
“老師……”
十三郎四下看了看,有些悻悻地搖頭。
“操什么閑心,還是閃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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