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 第三百六十五章 安全感(求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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尚銘的事兒暫時是小事,無論怎樣,這時候方應物也沒太多時間去想,眼下還有一些更重要的事情。招呼了方應石歸隊,方應物便繼續向劉府走去。
方應石一邊跟著,一邊弱弱的問道:“秋哥兒,不先去一下西廠那邊,找汪公公把情況說一說?就算他不放過尚公公,也不要連累小娃。”
方應物沒好氣的拍了一巴掌,“我是什么身份?若不做好萬全準備,被別人看到去找汪直,會怎么想?所以不便公開去找!你這事不用急,等回了家,修書與汪直說明即可。
還有,那尚銘派了娘們來找你裝可憐,你就真以為他情勢危急、任人拿捏了?他只不過舍得身段,故意擺出低頭姿態,表示修好之意!你若認為他已經危若累卵,隨隨便便就可能垮掉,那就大錯特錯了,只要天子不放棄他,想扳到他可不容易!”
方應石摸了摸腦門,愁眉苦臉地說:“真他娘的費腦子,我不想了,秋哥兒你替我操好心就行!”
卻說到了劉府,劉棉花此時正在書房看書,見到方應物進來,笑容滿面的受了方應物行禮,然后示意方應物在旁邊太師椅上坐下。
方應物主動開口道:“前些日子,小婿我身陷天牢,與外界不通消息,想必老泰山為了護得小婿周全,在廟堂之上沒少費心費力。今日既然出牢,小婿特意來登門道謝。”
劉吉放下書,輕輕擺了擺手,“一家人不說兩家話。說這些見外的話作甚?不過你這次確實十分兇險,幸得上蒼眷顧。叫老慶云侯托夢救你,今后可未必就有這種好運了。”
劉棉花一邊說。一邊暗中打量方應物神態,左看右看也看不出門道這老慶云侯托夢到底是真的還是他胡編的?
如果真有托夢的事情,那說明這女婿是氣運加身和有神明庇護的人;如果托夢之事是胡編的,那方應物是怎么知道太后幼弟周吉祥在哪里?
天子找了十幾年都沒找到,方應物為什么輕易的就能知曉下落?這背后隱藏的能力反而更加可怕。
以劉棉花的見識、經驗和眼光,以及對方應物的了解,越發感到方應物的背后有一種他所不能理解的神秘力量,也是根本無法用語言形容的神秘力量。難道這就是史書上所說的天命?劉棉花疑神疑鬼的想道。
而方應物當然明白老泰山想知道其中的秘密,但他肯定不會說。也不能說,只能任由他疑神疑鬼。
又聽老泰山道:“說起來后天就是成親的日子這些天雖然你人在獄中,但我們劉家仍然一直在準備親事,就算你不能出獄,也會將新人送進牢中與你成親!”
無論劉棉花是出于政治判斷也好,還是真的重感情講信義也好,有這份態度就足夠了。方應物感動的答話道:“老泰山對小婿的厚愛,實在叫小婿銘感五內、雖竭盡所能也無以為報!”
本來方應物上門,就是打算先提一提成親的事情。等親事有了準之后,親情更濃一層,然后再找劉棉花談一談未來當知縣的事。要知道,找靠山助拳。也是很有技術含量的事情。
如今劉棉花自己主動說起了親事,倒省去方應物不少口舌。鋪墊完畢,下面再無他事。方應物便求助道:“小婿前途如今漸漸明朗,只怕過幾天就要去吏部領告身文憑了。上任不必出城,更為簡單。
只是這宛平縣位于天子腳下、朝廷腹里。想來雜事浩繁。小婿擔心不得要領,有誤朝廷托付,還望老泰山到那時扶持一二,助我上馬啟程。”
劉大學士并無什么意見,點頭道:“賢婿所言極是。”
正要深談時,突然劉府管事領著一個滿身灰塵的人急步沖了進來,然后那人撲倒在地,高聲哭叫道:“伯父!家里太老爺沒了!”
方應物一聽就懂了,這準是劉大學士的父親去世了,子侄輩從保定府趕來報喪!
雖然他早就聽說過這老先生病危,但拖了這段時間也沒聽到過噩耗,便有點淡忘了。卻沒料到如此之巧,正好在這個關口上去世真是意外事件!無論怎么看,這對自己而言不是好事。
再看劉大學士,卻見他神情木然,呆呆的站立在屋中一動不動。方應物不敢去碰他,怕驚出個三長兩短,劉府管事也是如此,一圈人便圍著劉大學士同樣一動不動。
不知過了多久,劉吉醒過神來,傷感的長嘆一口氣。壓抑著悲痛對劉府管事道:“你去張羅府中辦喪,先擺出靈堂遙祭尊親。”
隨后劉吉走到書案邊上,提起筆要寫點什么,方應物知道這是要寫丁憂奏疏了,連忙上前磨墨。無論什么官員,只要接到父母去世的報喪,就該立刻寫丁憂奏疏,這是規定動作。
不過劉大學士手抖了抖,寫了幾筆不成字,便扔下筆對方應物道:“老夫口述,你來代筆。”
方應物便又拿起筆,恭敬的代替劉大學士寫字,盡可能努力寫得工整一些。半個時辰后,數百字的奏疏寫完,劉吉取過來又看了一遍,然后便折起封好。
方應物內心非常想知道,老泰山現在到底是真要丁憂,還是打算按照歷史上那樣,不惜招致罵名,也要明著寫丁憂奏疏,暗中運作留任奪情?以劉棉花的能力和臉皮,會運作成功的,歷史可以作證。
雖然方應物覺得自己與劉棉花勉強算是可以推心置腹的關系,但在這個當口詢問這個問題很不恰當,實在顯得不懂事。忍了忍,他還是沒問出口。
接下來就沒什么事,劉府一片忙亂的準備。而方應物還沒正式與劉府小姐成親,不算親戚。故而不便幫手,只能告辭離開。等另擇時間再前來吊喪。
臨別之時,劉大學士對方應物道:“天公不作美,這親事不合時宜,只怕暫時不能辦了,不過定親依然有效。”
好事多磨,一波三折方應物無奈道:“小婿省得。”
劉大學士想了想,又道:“此外,老夫心里意欲丁憂。”以劉棉花的眼力,當然看得出方應物心中所想。便主動把自己心思說了出來。
這時候沒必要藏著掩著,否則可能會導致誤會發生,特別是放在行事風格很有想法的方應物身上。只是劉大學士只說明自己的打算,并不解釋詳細原因。
方應物愣了愣,再次答道:“小婿省得。”
本來他對劉棉花是否丁憂的態度是無可無不可若劉棉花逆反歷史走向,真的丁憂回鄉,那他就可以利用機會擺脫劉棉花的影響,打造屬于自己的旗幟;如果劉棉花不肯丁憂,仍然堅持在朝。那也未必是壞事,起碼有一個非常實用的大靠山。
但上述這個能左右逢源的前提是,自己在朝廷擔任一個清流職務,那進可以評議朝政。退可以龜縮不出,進退自如便可以證道。
可是現在情況不同了,自己即將要擔任事務繁雜的京縣知縣。需要應付無數上面人,劉棉花留京的好處顯然大于丁憂回鄉的好處。
方應物又大膽問道:“若老泰山丁憂回鄉。那么親事如何辦?”劉吉無比悵然的答道:“小女今年不過十四,再過三年也才十七。尚還般配”
從劉府出來,方應物沿著巷道低頭前行,一路無言,發現自己陷入了莫名的恐懼之中。
在生態環境最復雜的京師附郭縣為官,如果不思進取、不求上進,那也是可以混過去的,大不了考核拿一個不稱職或者中庸。
但他方應物不是這種人,數年來歷經艱難已經跨進了上層建筑,豈能放過力爭上游有所作為的機會,如此方才不負來一遭大明朝,所以并不想尸位素餐。
不過若沒有強人撐腰,在京縣想有所作為,那是不可能的,甚至想安安穩穩的做知縣也很難。
在宛平縣一畝三分地上,比他方應物品級高的人沒有一萬也有幾千個,若說官大一級壓死人,那么多少人可以壓死他?而且知縣不像清流閑職,只要不管事不惹事就沒問題,那些雜事破事躲都躲不開!
就說三個閣老中,除了劉棉花之外,哪個是自己好相與的?沒了劉棉花,那
原來方應物沒有什么直觀感受,可是現在一想到劉棉花要離開兩三年,便感到有點心虛了,果然是任何事物只有在失去時,才會知道珍惜么?而且在如今,他方應物再也不是光腳不怕穿鞋的愣頭青無畏少年了。
這時候天色已經黑了,王英見方應物心情不太好,便說閑話開解道:“大老爺大概已經從衙門回到家了,秋哥兒你回去后應當能見到。”
不!方應物忽然立定住了,然后轉身朝更北方而去。兩個隨從連忙跟上,追著問道:“秋哥兒要去哪里?”
方應物頭也不回的答道:“去靈濟宮西廠!”后面的方應石聞言愕然,反問道:“秋哥兒你白日里不是說你要講究身份,不便去找汪公么?”
王英連忙敲了方應石腦袋一記,“蠢貨!秋哥兒自有主意,你不知道此一時也彼一時的道理么!”
方應物發現此時竟然無比渴望見到西廠提督,沒了劉棉花,大概也只有汪芷能給他一點安全感和真正的助力了。至于自家父親,不被他老人家坑掉就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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