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官 第二百七十五章 謎底(求月票!)
從劉府出來,方應物還是沒想明白劉吉是什么意思,想不明白就暫時不想了,拖一天是一年,形勢遲早會明朗化。全文字閱讀不過與自己的婚事比較起來,方應物覺得父親的前途更重要一些,或者說更值得他關注。
無論如何,至少就目前情況來看,自己還挺吃香,預計婚事不會太差,無非是選擇問題而已。有自己的“眼光”在,找老泰山不會撞上撲街,但父親的前途可就有些莫測了,不確定性更大一些。
到了家后,方應物沒有回自己的西院,向門子打聽過后,便去了東院書房尋找父親,旁敲側擊的詢問道:“父親大人與那謝遷之間,是否有過什么心病?有人拿你們二位對比過么?”
方應物已經從大學士劉吉得知了內幕,但仍來詢問父親,主要是為了與劉棉花的話互相對照,同時對劉棉花所言進行核實。古人云兼聽則明,多長幾個心眼沒錯。
方清之正襟危坐,放下書本,盯了方應物片刻,才開口道:“你不要胡思亂想了,且認真讀書備考去,明年春闈才是要緊大事,其它有些事情不該由你胡思亂想。”
父親居然還不肯承認或者坦白直說?方應物暗暗嘆口氣,父親與謝遷之間明明有內幕,但卻不肯明言,不知道是為什么?大概是礙于君子身份和臉面,在自己面前不想談論這些罷?這種心態,就是君子恥于談利也。
方應物忽然意識到,不止是父親。只怕很多正人君子都是這種心態。因為他們是君子,所以嘴上不談功利。只談道義。若涉及到不上臺面的事情又實在扯不上道義時,最多也就是暗示幾句。
而劉棉花則不相同。他可以毫無顧忌,把爭名奪利的事情當成吃飯喝水一樣的平常事說,并不覺得這是羞恥事情。當然,想讓劉棉花言所欲言不加遮掩,前提是彼此關系熟到了方應物這個地步。
方應物不由得在心里暗暗比較一番,發現自己還是與劉棉花說話比較爽快......作為從禮崩樂壞年代穿越過來的人士,還帶有上輩子烙印的方應物雖不算惡人,但確實是比較習慣于和劉棉花打交道。讓一個二十一世紀人士恥于談利,太不現實了!
比如今天。劉棉花很直白的告訴他說“令尊具備與謝遷爭奪浙黨瓢把子的資格,老夫也想在中間取利”;而父親方清之則不好意思承認這種可能性,好像承認了就會玷污清譽似的。
這兩種截然不同的人格對比鮮明,當今主流輿論所推崇的,顯然是父親這種,劉棉花那種很不容易博得士林名聲。
想到這里時,方應物突然醒悟到什么,猛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失聲大叫道:“原來如此!”
方清之重重咳嗽一聲。“好好的說話,你鬼叫什么?”
方應物之所以叫出聲,是因為他終于想明白,劉棉花談到婚事時。那看似失常的話是什么含義了。這個疑惑一直縈繞在心頭,百思不得其解,剛才卻豁然開朗。
什么要與女方性格契合、性情相投。什么要用心去考量......劉棉花說的女方并不是指的女子,而是女方家的老人啊。甚至指的就是他本人。
劉棉花的真實意思就是忠告自己——“以令尊方清之的交際,給你找的親事大概也將是同道中人。換句話說。若有一個古板方正君子給你當老丈人,一言一行都與你不對付,在官場上還與你對著干,那你受得了么?
而老夫很清楚你是什么秉性,對此也不介意。你與老夫談論問題也很能談得來,但要是換成別人又會如何?還能像老夫這樣理解你么?”
即便方應物兩世為人,經歷也算豐富,此刻也不得不承認,劉棉花認識問題的水平很深刻,說出來的話真是一針見血、直指人心。
婚姻確實不能只看門戶、權勢、錢財、名望這類太物質的東西,最重要的還真是感情啊......若碰上一個八字不合,動輒就要為了意識形態問題進行爭斗的老丈人,即使對方權勢再大、地位再高那又怎樣?只怕會起到負作用,那還不如找一個品性比較和諧的。
方應物再回想起穿越以來遇到的人物,若說自己與誰談話最放得開、最不用務虛,好像只有劉棉花了。除此之外就算是商相公當面,自己說起話也要小心謹慎,先在心里斟酌一遍,不敢冒冒失失的隨便說出口。
想必所謂的相性契合,指的就是自己和劉棉花這種罷?方應物繼續想道,以前劉棉花最大的優勢就是權勢地位,而今天劉棉花則是對自己有意提醒,他還有另外一種競爭力,性格問題確實應該在婚姻中占有很大比重。
不知不覺間,方應物心里的天平再次倒向劉棉花了,而且優勢幅度很大。同時他不得不佩服,劉棉花的技術真是登峰造極,不動聲色之間便輕而易舉的改變了自己的心境。
從另一個角度往深里說,如果真成了親戚,劉吉大概可以不講原則、不惜被罵結黨營私也要扶持自己;如果換成父親的同道成為自己老丈人,那只求對方別把自己當成刷大公無私名聲的墊腳石就不錯了。
當然他也深知,如果選擇劉棉花當自己的老丈人(如果劉棉花不悔婚的話),也不是沒有缺點。他方應物作為一個略有名氣的小清流,娶了劉棉花的女兒當正妻,似乎不太好向輿論交待。
一個不好,被扣上賣身求榮、貪圖富貴的帽子都是輕的,更嚴重的是,自己之前所塑造的正面形象很有可能要全部付之東流,說不定還會連累父親的名聲。
不過另一個選擇李東陽也不算差,如果最后真的是放棄李東陽而選擇劉吉,應該不算嫌貧愛富罷?方應物低頭左思右想。
還應該注意的是,不要在這件事上面得罪人,劉棉花不好得罪,李東陽同樣也不好得罪。這中間需要自己仔細籌劃,而要先過的,就是父親這一關。
方應物出了父親書房,在回到東院的路上仰望星空并長嘆一聲。想當年剛穿越時,他也是清純好少年一枚,現在真是變得越發功利了。這是長大成熟的緣故,還是進入名利圈后催生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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