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娘 第十一章 故友(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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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故友二
“你也是來瞧栗子樹的?吶,我這邊摘了幾顆,給你!”說著,從衣服口袋里摸出幾顆栗子,朝亦萱扔了過去。
亦萱瞪大了雙眼,眸中全是不可思議,怔在原地,呆呆地看著樹上明妍璀璨的女孩,一時間忘了反應。
幾顆栗子砸在她的衣衫上,又滾落到地上,與青色落葉融為了一體。
“呀!你反應可真遲鈍,這都接不住!”她面孔一板,嘴巴撅了起來。一會兒卻又好心道:“再給你幾顆,這次你可得接住了啊!”說完,又伸手往衣兜里掏了掏。
這時候,卻從遠處傳來一陣焦急的吶喊,帶著哭腔漸行漸近。
“二小姐!二小姐你在哪兒?你快出來吧!別再戲弄奴婢了,奴婢認輸了,你快出來吧!否則奴婢就要被郡主打死了!”
“糟糕!被找到了!”女孩吐吐舌頭,神色一陣緊張。
“你快跳下來啊!若被發現你就慘了,等著回去抄《女則》吧!”亦萱回過神來,連忙提醒。
女孩子一副“你怎么知道”的表情,愣了好久才對亦萱道:“你先閃開,我要跳下去了!”
亦萱匆匆往旁邊退了幾步,瑞珠卻捂著眼睛大叫道:“不可不可呀!若是摔斷了腿該怎么辦?”
“去你的烏鴉嘴!”女孩怒罵一聲,便縱身一躍從樹上跳了下來。
“啊!”瑞珠一聲尖叫,心臟都提到了嗓子眼。
女孩子卻穩穩地落到了地上,毫發未傷。
她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塵和落葉,又拍了拍手,鄙夷地看著瑞珠道:“好了,我都下來了,瞧你膽小的樣子!”
瑞珠被她氣得憋紅了臉,但瞧她頭上戴著名貴的赤金纏絲瑪瑙流蘇釵,胸口綴著鑲上好和田暖玉的瓔珞金項圈,穿著時下最流行的云霏妝花緞織的海棠錦衣,便知道她身份高貴,是自己惹不起的。
再看看亦萱,一時間覺得自家姑娘的那點頑劣簡直不值一提,當真是可愛多了!
亦萱長長舒了口氣,雖知道她有些武功底子,但剛剛她縱身一躍的時候心也揪得緊緊的。
這么想著,女孩已經來到了她的面前,揚著下巴,十分高傲道:“待會兒我丫鬟過來的時候你知道該怎么說吧?你若是敢把我爬樹的事兒泄露出去分毫,小心我對你不客氣!”說完,做了個劈手的動作,杏目圓睜,一副兇神惡煞的樣子。
瑞珠敢怒不敢言,心頭憤憤。
亦萱卻沒有半點不開心,反而還被女孩子故作兇惡的模樣給逗得“撲哧”一笑,連聲應道:“我知道我知道,我就說二小姐與丫鬟走失后恰好遇到了我,與我一見如故,兩人聊著聊著便走到了后山,成嗎?”
女孩子沒想到亦萱是這樣從容淡定的反應,一時間怔住了,半天才揚唇一笑,“成!我們也不用假裝了,我喜歡你這樣的女孩子,那便真心交個朋友吧!我叫慕容慧,是勇毅公府大房的嫡二小姐,今年十歲,你呢?”
她此言一出,瑞珠那雙眼睛瞪得更大了!這個刁蠻霸道,頑劣不堪的女孩竟是勇毅公府的孫小姐?!
勇毅公府可是百年大家,世代出功臣,現在的勇毅公更是當今圣上的啟蒙導師,頗受圣上重用,而勇毅公的大女兒也是皇上最寵愛的貴妃,恩澤十年未減。這位慕容慧的母親更是禹王么女,頗受太后喜愛的安寧郡主。
亦萱相對而言便淡定多了,她抿唇淺笑,眸光璀璨道:“我是工部侍郎之女趙亦萱,今年也是十歲,你可以叫我。”
慕容慧并沒有因為亦萱的身份而看低她,歡快地問道:“你也十歲嗎?那你是什么生辰?”
“我是十一月初二的生辰。”亦萱淡淡答道。
慕容慧卻叫了起來,滿臉不可思議,“你也是十一月初二?這么巧,我也是十一月初二誒!”
亦萱微微頷首,淺笑盈盈,“對啊,真巧。”可不是很巧嗎?慕容慧,她上一世最最要好的閨蜜,她還未嫁給侯爺之前,慕容慧便被送進宮做了妃子,本以為此生再不會相見,沒想到時隔多年卻在這樣的場景下遇見了!
只是,上一世她們明明是上元燈節的時候遇見的,那日她的荷包被偷,是慕容慧幫她追了回來,因為興趣相投便結交為了朋友。怎么這一世,她們這么早就遇見了?
難道因為她的重生,有什么事變的不一樣了么?
還未想出什么頭緒,慕容慧就上前親熱地挽住了她的胳膊,笑容明朗道:“既然你我一般大小,那以后我叫你萱兒,你叫我慧兒如何?”
還是跟前世一樣的稱呼,亦萱自不會拒絕,便點頭道:“好,沒問題!”
慕容慧的丫鬟流朱找來的時候,看到這一幕場景,委實愣了一下,回神之后便上前拉過慕容慧從頭到腳,從里到外查看了一番,確定她沒事之后才松了一口氣。
又問慕容慧來這兒干什么的,慕容慧搬出之前亦萱說的借口,流朱自然不信,但見慕容慧和亦萱兩個人一搭一唱的樣子,一時間也找不到話來反駁,只好挫敗地嘆了口氣,隨她去了。
慕容慧問她這么急忙找自己干什么,流朱說郡主已經求到了平安符,打算回府了,若是慕容慧再不出現,郡主怕是要把寺廟掀了。
慕容慧嘴角微嗡,很了解自家母親那說一不二的強勢性子,她說得出定做得到,便匆忙道:“那我們快些回去吧!”
又轉身問亦萱,“萱兒,你跟我一道回去嗎?”
亦萱想徐婉清雖不如安寧郡主有那么大的面子能這么快求到平安符,但她也是時候回去了,便點頭道:“好,我跟你一道回去。”
慕容慧便開心地挽住她的胳膊,笑嘻嘻道:“正好我們再說一會兒話。”
流朱打量地瞟了眼亦萱,眸中帶著探究,見亦萱友善淡然的眼神朝她看來,心中一慌,連忙收回視線,安靜帶路。
亦萱撇撇嘴,這些皇權貴胄家的人疑心病就是重,總以為別人的接近是別有目的,不懷好意,難怪那些上流階級的人交不到知心的朋友。像慕容慧這種性情灑脫,開朗善良的女孩子怕是打著燈籠也難找了。
這一路,慕容慧果然熱情地跟她說了好多事兒,譬如她最愛吃什么喝什么,譬如她府中養了幾只松獅很可愛,又譬如她最討厭某某府的小姐,覺得她惡心做作假清高,偏母親經常逼著她去親近那些她不喜歡的人,她心里煩悶極了。
亦萱笑道:“對待那些不喜歡的人,你就適當地敷衍幾句,不要交心便成。”
慕容慧一臉郁郁,“我最討厭假裝了!為什么人不能以真面目示人,總要帶著面具呢?真是憋屈死了!”
亦萱悵然,想到前世慕容慧自進宮后便再也沒有和她有過聯系,她為了要查明母親死亡的真相也無暇顧及太多,所以并不知慕容慧在宮里過的到底好不好?
她是希望她好的,但是又打心眼里覺得,以慕容慧這樣單純直率的性子,哪里能應付得了深宮的勾心斗角,又怎么能在那人人都帶著假面具的深宮生活的好呢?
“不是假裝,只是對待那些討厭的人,我們沒有必要展現我們的真性情不是嗎?若是對人人都一樣,又哪里來的朋友?帶上面具只是為了更好的保護自己罷了。”亦萱不知道慕容慧能不能聽懂,但還是覺得有必要和她說說這些道理。
慕容慧小臉皺成一團,苦惱地想怎么這個新朋友和她母親一樣這么喜愛講大道理呢?
“不說這些糟心事兒了,沒得毀了好心情!”她小手一揮,轉移話題,“你叫,是家中的老大嗎?你還有沒有什么弟弟妹妹?”
亦萱知她對這些人情世故不耐煩,也曉得她一個什么都沒有經歷過的孩子不可能明白其中的關鍵,便順勢道:“我還有一個堂姐和堂哥,不過他們隨我大伯父去了江浙一帶。還有兩個妹妹,都是父親姨娘所生。”
“你母親就只有你一個么?”慕容慧羨慕地看著她。
亦萱點頭,卻并沒有覺得這值得羨慕,母親一直想生個兒子,她也希望母親能有個兒子。
“真好!”慕容慧并沒有察覺亦萱的黯然,自顧自地說道:“我還有個哥哥,成天就知道欺負我,偏母親每次都幫著他,真討厭!”
說完,又滿臉興奮期待地看著她,“對了,你可知道我哥哥?他叫慕容軒!”
“慕容軒?”亦萱薄唇微抿,想起了一張陽光般明朗清俊的臉。
“對啊對啊!他總是和我說他在京城特別出名,你們這些小姐們都喜歡他!”
亦萱“撲哧”失笑,慕容軒還是一如記憶中那般臭屁不可一世。
“誰不知道勇毅公府家的孫少爺?當街縱馬傷人,在國子監聚眾鬧事,毆打先生,我們姑娘時常聽說!”瑞珠終于逮到機會,得意地刺了句。
慕容慧小臉頓時漲紅,雖說她討厭慕容軒,但絕不容許外人污蔑他,于是辯解道:“我哥哥人很好的,那是坊間的誤傳!認識他的人都道他夠義氣重朋友!”
瑞珠暗地翻了個白眼,又不是江湖術士,堂堂勇毅公孫少爺,將來可是要繼承公府爵位,那般紈绔能有什么前途?
“我知道,坊間傳聞不可信。”亦萱卻揚唇淺笑,眸中帶著溫暖璀璨的笑意。
慕容軒,那如陽光般的單純少年,曾經在她最冰冷的時光中給了她唯一一點溫暖。
她清楚地記得侯爺納趙亦柔為妾的那一晚,她借酒消愁,哭到最傷心的時候,本準備隨軍去西堯抗擊倭寇的他不知怎么會出現,奪了她的酒杯,怒叱她:“哭什么?不過是一個男人!你若是不想要他,那等我回來,等我打完勝仗回來便娶你為妻,我絕不會納妾讓你傷心的!”
少年的語聲明朗燦爛,雖是玩笑,卻吹散了她心中的陰霾。
想到此處,亦萱悵然地笑了笑,當初一別不過三年,如今卻是恍如隔世了。
她不知道自己的重生會帶來什么,改變什么,但她由衷地希望,慕容軒能和上一世一樣活得瀟灑張揚,肆意灑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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