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星 27,今夕何夕,見此邂逅(三)
正文
很巧,電梯停在一樓。諸航看著顯示屏上的紅色數字,吁了口氣。
里面出來兩個人,漠然地看了看她,她側過身,等他們走過才進去,一只手臂擋著門。
電梯信號不好,卓紹華在外面接電話,唐嫂打來的,小帆帆今晚有點不乖,總要她抱著去大臥室,可能是想爸爸,她問他什么時候到家。
諸航不讓他送,他說火鍋味太重,吃咸了,上去喝杯水就走。
她犯愁呢,她只看到個電飯鍋,沒看見里面有沒電水煲。
“走吧!”卓紹華進來了。
電梯緩緩上升,纜繩吱吱呀呀,在夜晚聽著特別怵人。
“這公寓有幾年了。”卓紹華仰起頭看看。
她點頭,習慣地摸向口袋。呆住,寧檬那妞閃得快,沒給她房間鑰匙。想著室友那張如拍克牌的臉,她想嘆氣。
抱歉地朝首長笑笑,小心翼翼地敲門。
里面的腳步聲很重,“誰啊?”這句是吼出來的。然后,門開了。
床真的送上來了,也裝好了,床墊靠在客廳的墻上,床擺在客廳的中央。難怪室友一腔怒火。
“對不起,我。。。。。。沒有鑰匙。”諸航賠著笑。
“他是你帶來了?”室友越過諸航的肩膀,看清后面還有一人,火突地竄上了屋梁。
諸航眼一閉,壞了,她居然在第一天就違反室規,公然帶個男人進屋,從此以后,和平遠去了。
“他是來給我幫。。。。。。忙的。”諸航指指客廳里的那張床。
室友半天沒說話,似乎在確定這句話的真實度。
“給你一個小時,他和它們都要從這兒消失。”室友憤懣地把房間的門摔得山響。
諸航聳聳肩,轉過身,“那個。。。。。。那個你先回吧!”首長被景仰慣了,大概沒有被別人這樣無視過。
一杯水惹的禍呀!
“她為什么那樣生氣?”首長沒有生氣,反而在輕笑。
“這屋里謝絕男人。”
卓紹華點點頭,笑意更滿了,“那我們早點開始吧,免得又讓你為難。”
“開始什么?”她看著首長俐落地脫下大衣,把毛衣的袖子往上挽了挽。
“給你幫忙呀!你房間是那間?”卓紹華看向黑漆漆的房間。
狂汗,這雙白天扣動板機的手,晚上來給她搬運工,承受不起。“呵,不要了,還是我來。”
“快去開燈。”卓紹華看了下房門,那張一米二的單人床側過來應該可以進的。
諸航摸摸鼻子,進去把燈開了。寧檬房間收拾得很干凈,不要整理什么了。
卓紹華沒要她動手,一個人把床先搬了進來。地面不算很平,他找了塊硬紙板墊在一根床柱的下面,確實不會搖晃,接著把床墊也搬了進來。
諸航插不上手,就用那電飯鍋煮了一鍋水,找了個玻璃杯,洗洗凈。那鍋之前不知煮什么的,水上面浮著一層油花。
“如果太渴,就湊合喝兩口吧!”她搓著十指,很是過意不去。
卓紹華拉過房間中唯一的一把椅子,坐下,接過杯子,吹吹上面的油花,一口一口的喝著。
“我也下過基層部隊,也參加過軍事演習,住過帳蓬,啃過干糧。”他慢條斯理地說。
“哇,那你有沒打過仗?”正在鋪床的諸航震愕地回身看他。
“你說呢?”這十多年,中國和周邊國家開過仗嗎?嘆氣,她又浮想聯翩。
諸航笑,胡亂地把床單撫了下,被子和枕頭扔上去,她的窩好了。
卓紹華喝完水,起身告辭。走時,又敲開室友的門,歉意今晚的打擾,并請她以后多照顧諸航。
室友本來瞪著雙眼欲發火,后來,那眼越來越細,眼角彎起,硬生生擠出一絲絲笑意。
“哪里,哪里,這是我應該做的。歡迎常來啊!”
諸航眼珠上掉了一地,骨碌碌滾來滾去。
諸航把門關好,插上電熱水器,準備一會沖澡。等待的辰光,她跑到小陽臺,朝下看。這陽臺的方向正對進來的車道,首長在倒車,那方向盤甩得多帥氣,車子一個流線旋,刷地就掉了頭。
出發前,他降下車窗,也朝上面看了看。
十樓,夜色中能看得清嗎?諸航真真地看到他揮了揮手,嘴角蕩起一抹微笑,車開遠了。
手機在響,是那逃之夭夭的寧檬。
“豬,我討厭那個成功。”寧檬余怒未消。
“討厭吧,我沒意見!”他本來就是一流氓。
“喂,那個大哥和你怎么一回事?”
諸航蹙起眉,“能有什么,我們之間干凈透明。還有,別用大哥這個詞玷污他,他可是優質男人。”
“哈,那你嫁他呀!瞧他對你可不是一點兩點的意思,你們在玩曖味。”寧檬像個過來人,老氣橫秋的斷定。
“我要嫁就嫁一仇人。”
“暈倒!”
“吃不好睡不好心情不好,都可以理直氣壯地怨他打他。賺錢多,嫌他沒時間陪你,賺錢少,說他沒出息。生個一兒半女,讓他累死累活一輩子。怎樣?那種優質男人你舍得下手嗎?”
“人和豬還是區別很大的,掛了!”寧檬氣絕身亡。
諸航笑得壞壞的,跑過去看看熱水器,還得有一刻鐘。
她又趴到陽臺上去,首長大概到家了吧!一輛出租車駛了進來,在對面的樓梯口停下。
一個男子先下了車,然后轉到另一側,拉開車門,只手牽出一雙柔夷。雖然很快就松開了,但那股子親昵卻若隱若現。
司機從后備箱拿出兩只大大的行李箱,男子遞過車資,手扶著拉桿,把上面某個窗指給柔夷看。
柔夷激動地挽住他的胳膊,兩人拖著行李,向樓道走去。
那并肩的背影像明信片中的經典畫面,諸航撇嘴,“啥叫曖昧,這才是。”
隔天,諸航放任地睡到自然醒,四處找手機看時間。最后發現在枕頭下面,剛打開,里面就傳來了首長的聲音。
她嚇了一跳。
“這次接電話很快呀!”卓紹華低笑,“我和帆帆已經到醫院了,你帶上那個預防接種證打車過來吧!”
“什么預防接種證?”諸航揉揉眼,懵了。
“昨晚我放在你床頭柜上的,那是用來記錄小帆帆每次打疫苗的情況,要收好的。之前出生時打過一次,這是第二次。我放在那讓你看的,忘了?”
有這回事嗎?她提早老年癡呆?眼睛一瞟,床頭柜上確實有個綠色的記錄本,上面書寫三個字:卓逸帆,背景是一個頭仰起看著天空的娃娃圖案。
“看到沒?”
“有看到。”她慌忙應聲。
“我們在等你。”
她花了五分鐘洗漱,就沖出了家門。到了外面,那刺骨的小風一吹,臉緊繃繃的,她連個爽膚水都沒涂。
下了車,剛進兒童醫院的門,就發現今天小娃娃特別多。新出爐的爸媽湊成幾簇,大聊育兒經。
諸航受不了的一哆嗦,媽媽們講也罷了,那些新出爐的爸爸一臉慈祥樣,真吃不消。
接種室里,哭聲震天。
她探進個頭,忍不住虛榮了一把,就她家小帆帆最man。首長給他解了半邊衣服,挽起衣袖,露出粉嫩嫩的小手臂。護士阿姨用棉球涂了涂,他眨巴眨巴眼。
首長默許地向護士眨了下眼睛。
護士阿姨神不知鬼不覺的,一針就那么戳了下去。
小帆帆兩條腿蹬了蹬,小嘴扁扁,沒有吭聲。
“寶寶好乖!”小護士借機吃豆腐,親了帆帆一下,抬起眼看向首長時,臉紅通通的。
“接種卡給我填下。”當這對父子走進接種室時,她就注意到了。她給他們走了后門。別人都是先填卡,然后再打針。
“諸航!”卓紹華看見那個蓬著頭發的人在外面站了一會。
扁著嘴的小帆帆聽到“諸航”兩個字,突地昂起頭,四下尋找。
“嗨,小帆帆!”諸航親切地對著帆帆擺擺手。
“哇!”一聲震耳欲聾的啼哭聲響徹云霄,蓋住了所有嬰兒的聲音。
諸航臉羞得通紅,慌忙抱過小帆帆,某些人真是經不住夸。小帆帆埋在她懷里,哭得那個淋漓盡致呀!
好不容易止住悲聲,小肩膀一抽一抽的,撒嬌地看著諸航。
“告訴豬豬,誰欺負我們了?”諸航板起臉,“是他嗎?”她指著首長。
小帆帆得更兇了。
諸航惡狠狠地揮起拳頭,“豬豬替你報仇,打這個壞蛋,打這個惡霸!”拳頭一下又一下輕輕砸在首長有胸膛上。
小帆帆含著淚花笑了。
卓紹華無語。窮其一生,他從沒想過有人會用“壞蛋、惡霸”這樣的詞來形容自己。
今日,初嘗做惡人的滋味,默默承受如微風拂面的秀拳攻擊,心口莫名地泛出一種無法用言語形容的甜蜜感。
仿佛甘之如飴。
“寶寶,爸爸是壞蛋,那你是什么?”旁邊的人看著他們,樂了,逗起小帆帆來。
“我們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諸航豪邁地宣言,偷偷拭去小帆帆臉上那兩串淚珠,有毀形像啊!
護士填好卡,交還給卓紹華,忍不住多瞧了諸航幾眼。她大概當諸航是家里請的小阿姨,疏離地抿了抿唇,瞟過就轉移目標了。
突地,她瞪大了眼,吃驚地捂住嘴。
卓紹華以手作梳,輕柔地把諸航那蓬亂的頭發理了理,又壓了壓,“剛起床?”
諸航不太自然地閃躲著,“新床很舒服。”
“早飯也沒吃?”
她默認。
卓紹華系好小帆帆的衣服,又裹上披風。“那我們先去吃早飯,然后回家。呂姨一早就去農貿市場了。”
是哦,周六周日,要去軍區大院的,她記得首長這樣說過。那是首長第一次給她發短消息,她驚訝地看了好幾遍。
她抱帆帆,卓紹華護著他倆,擠出接種室。
到了外面,卓紹華替帆帆拉下帽子。帆帆頭一頂一頂,哼個不停。拿開,他才笑。原來他要看著諸航。
卓紹華默默看著諸航和帆帆瘋,突然覺得一顆心在這風中凌亂了。
勤務兵看見諸航,跳下車,替她開車門。都熟悉了,抿嘴笑了笑。
一切都是這般的自然,仿佛把她融進了卓紹華那一團關系之中,仿佛她的存在是理所當然的。
“帆帆,豬豬有點小苦惱。”諸航故意拉下帆帆的帽子。
小帆帆挺著個肚子,叫個不停。等他叫得聲嘶力竭時,她才拉開。兩人一起哇哇大笑。
卓紹華遇見了熟人,是一對氣質很不錯的半百男女。
勤務兵從后視鏡里看看諸航,擰擰眉,同情地抿緊了唇。
“走吧!”卓紹華坐在了副駕駛座,朝后座上的兩人笑了笑。
“是你家長輩?”諸航不經意地問。
“嗯!”卓紹華捏了捏鼻梁,沒再說話。
曾經,他喚這對長輩也叫“爸爸、媽媽”,今日在醫院外碰到,他上前招呼。滿腹經綸的兩位老人對他厲聲斥責,最后讓他滾開。
他恭送兩人走遠,才收回視線。
他沒什么要辯白,所有突兀的、自然的、無理的、在理的,他統統接受。
小帆帆咯咯笑得很歡。
他回過頭,現在的他已經得到了補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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