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事 第一百二十五章
衛風x著
費章節(12點)
朱老爺子是個很有手腕的人——要不然真是白白在官場上摸爬滾打了幾十年。.
他當然也有過政敵,這些人對朱老爺子的看法差不多都一致。朱老爺子是個相當有耐心的人,但是他若出擊,風格凌厲而直接,總是一擊即中,從不迂回繞道。
在對待孫子的終身大事這個問題上,朱老爺子也絕不會吞吞吐吐,猶豫不決。
當斷不斷,對朱慕賢沒半點好處。事情已成定局,遷就、遲疑都沒用處,該受的傷一樣會受。不如快刀斬亂麻。在痛楚來得極為突然,甚至當事人還沒有反應的時候,就讓它變成。如果慢慢騰騰,拖延不絕,反而會讓這事占據朱慕賢太多的精力與心緒,說不定就會鉆了牛角尖再也走不出來,甚至會影響他以后的科舉前程。
那位表姑娘朱老爺子當然見過,矯揉造作,既沒眼光也沒氣量,只會耍弄些計小脾氣。這也不奇怪,她母親早亡,無人教養。
即使她父親沒有變卦將她另許她人,朱老爺子也不會讓她進門做的孫。朱慕賢將來要走仕途,娶的妻子就十分重要。不求有深厚的家世背景提攜幫扶,起碼明事理,有氣量,撐得起內宅,能相夫教子。
從哪方面看,于佩姿都不合適。
事實也證明,朱老爺子的判斷沒有。
兩個消息接連著來,朱慕賢還沒從前一個母親即將來于江的消息中回過神來,立刻又被第二個消息打得頭暈耳懵,有好一會兒的功夫都反應不。
他都不是回到屋里的,一直怔怔的,腦子里一片空白。
表妹已經定親了?去年的秋天?到現在足足大半年了,怪不得上次堂兄朱長安來的時候,提起這事欲言又止,父母的信上只字不提——祖父這事吧?無不少字一定早了。
他們都瞞著他所有人都,只瞞著他一個人。
到現在事情已成定局,十五那日就成親?
只剩七天了,就算他想趕回京城去,也來不及了。
況且,就算趕,他能做?
朱慕賢深深的吸了口氣。
這種被欺騙的感覺……就象當面狠狠抽了他一頓耳朵,打得他兩頰火辣辣的疼,胸口也象刀割一樣的難受。
“少爺?”書墨試探著喊了一聲。
“你出去。”
朱慕賢緊緊攥著拳,全身象篩糠一樣顫抖最初的怔然之后,他感覺到前所未有的憤怒
表妹就這樣一聲不響的定了親她甚至一個字都沒有想要捎給他。
難道她還他會糾纏不清嗎?
她若是不甘愿,難道不能向母親求助,難道不能讓人送信給嗎?
在她心里,到底他算?
如果她甘愿,他這個從小陪她一起長大的表哥,還會阻了她的路嗎?她只要說一聲,他還會象以前一樣待她,即使她嫁了旁人,她有難處他還是會幫她,她若不開心了他還是會為她牽掛,替她排憂解難。
可是她沒有。
她完全當他不存在……
朱慕賢記得小時候,她若是做了事,一定不會承認了,總要把責任推卸給別人,或是把臉一扭,恍若無事,只當這事沒發生過。這么拖下去,總會不了了之,她也用不著認被罰。打破了祖母心愛的擺設,她把碎片藏了起來,后來還是他出頭去認。處處得罪了人,都是他替她兜著圓著……過后她既不向道謝,也沒有一句半句解釋。
這一回……多半也是這樣。
她還是不吭聲,不出頭,就這樣,把他也給拖著,掩著,就象對待其他她不愿面對的人和事一樣。
其他的人,也都一樣保持了沉默。
朱長安去年來時還沒有中秋,那時候她想必已經定親了——
已經那么久,將近一年的功夫,他們瞞得滴水不漏,看著他……都不的樣子,一定蠢極了。
瞧,他多么自以為是。他以為在拼搏努力,不止是為了,更是為了整個家族,也是為了表妹……
可是他們待他,就象待一個傻子一樣。
所有人都,欺騙他,背叛他的,全是他身邊的人,是他最親近的人他們早就了,可是卻合起伙兒來瞞著他
是,他們是他的親人,他們是為了他著想,為了他的前程著想
朱慕賢笑出聲來。
書墨不安地在門外踱步,聽著屋里發出的聲音,他急忙把耳朵貼在門上。
少爺是……在笑?
書墨以為聽了,可是他再仔細聽,沒,朱慕賢是在笑。
那聲音既象笑,可更象哭,聽得書墨特別難受,胸口悶的象壓了塊大石頭,喘氣都困難。先是很低,后來笑聲大了起來,簡直就象瘋顛了一樣,笑到上氣不接下氣,笑到聲音嘶啞。書墨幾乎想推門進去喊一聲,別笑了。
天已經黑了下來,四周不為那么安靜,耳邊除了那孤零零的、絕望的笑聲,書墨聽不到別的動靜。
然后那聲音漸漸低下去,低得……就象嗚咽聲一樣。
書墨心里也莫名的難受起來。
少爺從來沒這樣過。
書墨聽著那聲音,心里酸得厲害,他抬起袖子抹抹眼。少爺不讓他進去,他就聽著。雖然他想進去勸勸少爺,讓他別傷心。可是……可是書墨想,道理少爺肯定都比他要明白。他也不該對少爺說——
那他就在這兒,在門外面陪著少爺,也是一樣。
剛才老爺和少爺說的話,他雖然站在門外邊,可是也都聽到了。
書墨一直伺候朱慕賢,當然一心向著他。他甚至在心里埋怨老太爺,不該這么直杠杠的把事情說出來,應該說得委婉些、或者,或者再晚些時候再說。少爺才剛中了頭名案首,正高興著……可是一下子被從云端里打落下來,摔得這么重……
老太爺……也實在是太狠心了。
朱慕賢伏在書案上,眼睛發澀,喉嚨疼得象火燒一樣。
不,他沒有哭。
他一直沒有哭。
很早之前他就懂得,哭泣是無用的,軟弱的人才會哭泣。他不能哭,他是男子漢,他沒有軟弱的資格。
大概是中午酒喝得多了,眼睛干澀得難受,喉嚨也不舒服。
書墨聽著屋里的動靜,先是小了,后來沒聲音了。他不放心,又拍拍門,喚了兩聲少爺?”
朱慕賢咳嗽了幾聲,啞著嗓子說去倒茶來。”
“哎。”
書墨趕緊的提了壺來沏茶。天黑了,屋里也沒點燈。書墨倒了茶端給朱慕賢,朱慕賢接,喝一口,嗆了一下,又咳了幾聲,才接著喝。喝完這杯,又倒了一杯,一連喝了三大杯茶。書墨還要續,朱慕賢擺了擺手。
“少爺……晚飯還在籠里呢,熱著的。有少爺喜歡的湯……我去給您端來吧?無不少字”
朱慕賢可有可無,書墨趕緊的去端飯。
蝦球魚片豆腐湯,取的就是一個鮮字。蝦球滑,魚片鮮,豆腐嫩。這湯以前在京城的時候,母親也常讓廚房給他做。因為聽說這湯又明目又清腦,喝了有好處。再加上味道實在鮮美,他一直非常喜歡。
可是今天聞著這湯,朱慕賢一點都沒覺得鮮,只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魚腥味兒,毫無食欲。
中午赴宴只喝了酒,菜并沒動幾口,肚子里早已經餓得空癟癟的,腸胃糾結著因為饑餓疼痛。
舀起湯來喝到嘴里……
沒有鮮味兒,只喝到了滿嘴的苦澀。
他幾乎象喝苦藥一樣把一碗湯硬灌下去。
雖然食不知味,他還是強迫吃。用湯泡飯,這么硬吃了一大碗。
填飽了肚子,似乎剛才的怒氣也都隨之消彌了,朱慕賢坐在那兒又發了好一會兒呆。
書墨引著火點上了燈,挑了挑燭芯,又把燈罩罩上,然后繼續到門邊常待的地方坐下來,陪著一起發呆。
隔壁漸漸熱鬧起來。
因為辦喜事的緣故吧?無不少字劉家請了鼓樂班子來助興吹打,現在八成在演練曲目。當然,都是些喜慶的曲目,鳳求凰、桃花紅、百子樂……還有活潑潑的笛子,敲得密集的小鼓……當真是熱鬧。
只是一墻之隔,朱家卻是異常的安靜。
四奶奶喚了又林,說是試新衣裳。
為了劉書昭成親,家是上上下下都置辦了新衣裳。又林那一件是銀紅的衫裙。因為用的是極薄的絲羅料子,看起來頗有幾分書上說的霞影輕霧般的美麗。這樣的衣裳好看是極好看,可惜平時穿不合適。再說料子也太嬌貴,經不起挫磨。費了那么多事做出來,大概只能穿那么一天,又林頗替這件衣裳覺得可惜。
四奶奶坐在一邊看女兒試衣,心思百折千回的,臉上還掛著笑,夸了句做得很是合身。這天氣暖了,就該穿些鮮亮的顏色。”
又林轉頭一笑。
她并不是太喜歡那些鮮亮的顏色或是夸張的紋樣。
也許是因為她的心理年紀和身體的年紀并不相符的原因吧。
是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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