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枕江山 第六百四十七章 天注定
來俊臣得意而猖狂的笑意傳到第二輛車上,車上一位腰腴頸細、膚色白晰的美貌少婦不禁俏臉一白,她真是怕極了這個惡魔的笑聲。
這美貌少婦一副極端莊嫻慧的樣子,卻并非那位出身太原王氏的王夫人。旁邊伸出一雙素白的雙手,輕輕握住了她的雙手,少婦嬌軀一顫,楚楚可憐地扭頭望去,坐在身旁、一臉關切的正是那位太原王夫人。
“蕓姬,不用害怕,他就是這樣子的,只要你溫順著些,他不會虐待你的。”
王夫人柔聲安慰著,那美貌少婦聽了低低垂下頭去,兩行清淚黯然而下。
這珠圓玉潤的美貌少婦姓蕭,叫蕭蕓姬,本是同州司功參軍夏禹龍的妻子。
來俊臣被貶官至同州后,依舊不改那嗜好美貌少婦的毛病,偶然一見夏參軍的妻子,登時垂涎三尺。
來俊臣到了同州,擔任的是錄事參軍一職。一州之地,諸功曹參軍分掌軍政、財政、刑法、農田以及戶糧等各種事務,未設司馬的州府,由錄事參軍擔任刺史之佐,處于諸功曹的綜領督察的地位。
司功參軍一職到了唐代,職權已遠不及漢代重要,漸漸成了一個空名,所以各位功曹參軍之中,這位夏參軍的職權最輕。但是即便他的職位比來俊臣低些,也不可能任由來俊臣擄奪他的妻子。
來俊臣重施故技,自上任之后,第一等大事就是找夏參軍的碴兒。夏參軍也不知道自己哪兒得罪了他,他的職位本來就是一個可有可無的閑職,一向沒人關心的,偏偏來參軍揪住他不放。
這些做官的。哪能個個做到屁股干凈,夏參軍的差使不及別人油水足,權勢不及別人大,幫人辦過幾件事。更難談得上如何隱秘。終于被來俊臣捉到了他的把柄。憑著這些證據,來俊臣雖要不了他的命。卻可以報予刺史,罷了他的官,流放邊陲。
來俊臣證據在手,便跟夏參軍攤牌了。
終于。在一個夏日的夜晚,夏參軍在自己娘子的酒中下了迷藥,流著淚讓出了榻上本該屬于他的位置。
夏參軍的娘子先于來俊臣,之后才被丈夫另尋一個因由休棄,走投無路之下,只好做了他的妾室。今日隨來俊臣回京,走過定鼎門。她知道這一生一世都無法再回頭,忍不住黯然淚下。
王夫人見她流淚不止,心中暗暗著急,連忙低聲勸道:“不要哭了。他正覺喜悅,一旦被他看到,少不得又是你的一堆麻煩!”
王夫人膽怯地向前面車上看看,又壓低嗓音,對蕭娘子道:“他……他平素瞧著與常人無異,真要瘋起來,便如惡魔一般,可千萬不要惹他生氣!”
蕭娘子正拿手帕擦著眼淚,聽見這話不禁愕然看向王夫人。
王夫人低聲道:“我以前,也只覺得他行止有些異于常人,也未看出他是有些瘋病的。自從他被貶出京師,偶爾才會露出更顯詭異的舉動,若非我是他的枕邊人,年年相伴,天長日久才有所察覺,也看不出來……”
王夫人說著,忽然打了個冷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令她恐懼的事情。
蕭娘子心中更是害怕,連哭泣都不敢了。
來俊臣一進定鼎門,就有些抑制不住的歡喜,好在除了剛到定鼎大街上時那一聲狂呼,倒也再沒有太出格的舉動,直到他回到自己的府邸,那滿臉的笑容才斂去了,變成了一片陰郁之色。
在他府門前,只有一個剛剛得到消息的衛遂忠趕來相迎,孤零零地站在夕陽之下。
衛遂忠是最晚榮升侍御史的,資歷淺,所以當日被留守御史臺,沒有搶到當欽差的機會,卻也因此逃過了一劫。御史臺如今都被掏空了,當日來俊臣離京時,手下還爪牙眾多,今日回京,就剩下衛遂忠一條漏網之魚了。
“中丞!”
衛遂忠一見來俊臣,便伏地大哭。
“哭什么!”
來俊臣一腳踢翻衛遂忠,大步跨進府門,只見落葉滿地,一片凋零,幾只鳥雀黑鴉隨著他的闖入慌慌張張地飛起,無人打理的府邸已經變得一片破敗。
來俊臣遏制不住地怪叫一聲,仰天嚎叫起來:“這是你們欠我的!這是你們欠我的!我一定會連本帶利收回來,你們等著吧,哈哈哈哈!我來俊臣,回來討債啦……”
夜梟一般似哭似笑的怪叫聲,把更多的烏鴉麻雀驚飛起來,一只野貓慌不擇路地向府門口竄去,正好從蕭娘子裙下竄過。蕭娘子驚叫一聲,跌到王夫人懷里,王夫人緊緊抓住她的手,恐懼地低聲道:“他……他的瘋病又要犯了!”
夕陽西下,箕州玄妙觀里已是暮色蒼茫。
自那日張道人一時口誤,泄漏了天機,這也不知是劉思禮第幾次登門,苦苦央求,不斷叩頭,張道人被逼無奈,這才肯對他詳細解說。
房中提前點起了蠟燭,一燭如豆,光線搖曳。門窗都關上了,連那小僮也被摒除在門外,搖曳的燭光照在兩個人的臉上,有種莫名的詭異。
“劉刺史,你命中注定,確是要做太師的,只是你這太師,并非應在本朝!”
“不是應在本朝?老神仙的意思是……”
劉思禮臉色陡然一變,失聲道:“難道這武周天下,即將改朝換代!”
“噤聲!”
張老道連忙禁止,起身四下看看,這才回來坐下。他那鬼鬼祟祟的舉動,令劉思禮更加緊張起來。
張老道壓低聲音道:“不錯!天下,要變了!”
劉思禮喃喃地道:“怎么會……”
張老道冷笑一聲,道:“當年隋文帝時候,大隋何等強大?疆域寬廣,國富民強,兵甲強盛。人才濟濟,自秦漢以下,這般盛世有過幾回?結果又如何?隋文帝一死,楊廣繼位。才幾年的功夫。便鬧出了十八路反王,七十二路烽煙!看起來堅不可摧的大隋帝國灰飛煙滅。當初替楊廣趕車打旗的李淵坐了朝廷。如今的武周朝,難道比得了當年的大隋王朝?”
劉思禮緊張地咽了口唾沫,吃力地道:“老神仙是說……女皇帝一旦殯天,天下……就將大亂?”
張老道重重地一點頭。一臉神秘:“天下情形,刺史應該比貧道更了解。女帝年歲已高,很快就要殯天了。女帝一死,武氏、李氏立起兵戈,介時天下將一如隋末,群雄逐鹿,烽煙四起!”
張老道說的這種情形。還真的很容易出現。李唐和武周兩氏族人,現在就為了皇位爭得你死我活,一旦女皇去世,李唐有民心。武周的兵權,雙方爭奪起來,烽煙四起、天下大亂,怕是預料中事了。
劉思禮眼神凝滯,兩顆眼珠子好象變成了兩粒石頭,失神半晌,才微微閃爍了一下,振奮地道:“弟子明白了!那……得天下者是李氏還是武氏,弟子現在該向誰靠攏、效忠呀,還請老神仙點撥!”
張老道嘿嘿一笑,道:“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這最終勝出,榮登九五的,既不是李家,也不是武家!”
劉思禮神色一緊,急忙追問:“那是……”
張老道聲音一沉,向他靠近了些,低聲道:“王氣還在洛陽,只不過……既不在李家,也不在武家!”
劉思禮聲音發顫地道:“那……那在誰的身上?”
張老道捋了捋山羊胡子,低聲道:“此人是洛陽府錄事參軍,姓綦,名喚綦連輝!劉刺史,你當早作籌謀,才會有從龍開國之功,輔弼天子、統攝百官之權吶!”
饒是劉思禮對這張老道的話早就深信不疑,可是預謀造反實在非同小可,劉思禮也不敢驟然決斷,他緩緩坐下,深深沉思起來……
夕陽,林中!
林中,夕陽!
夕陽和秋林融為一色,無法分辨是夕陽沐浴在層染的林中,還是層染的秋林沐浴在夕陽之下。
很溫暖的色調,置身其中,猶如置身一副仙境般的畫面。一棵棵楓樹,夾雜在金黃樹葉的林中,紅霞繚繞、丹楓爛漫。
車馬已經停下,太平公主坐在車頭,凝望著眼前仙境一般的風景,微微有些出神。
楊帆從車中走出來,坐到了她的旁邊。
太平公主還是一身參加盛典時的隆裝裝束,頭戴九翟冠,兩只金鳳,口銜明珠,珠翠牡丹穰花兩朵,現于左右。一襲大衫霞帔,腰束玉革帶,結綬垂玉,十分隆重,可是她臉上露出的那種雍容、嫻靜,卻與這莊嚴華麗的服裝格格不入,這一刻,仿佛她的整個人都融入了這夕陽、這山林。
楊帆靜靜地看了她許久,也受了她的情緒感染,轉過頭來,開始欣賞這美麗的山野景色。兩個人誰都不說話,就這么感受著那霞光、那夕陽、入目那如火如荼的楓葉、拂面那清爽宜人的微風。
物我兩忘!
過了許久,太平公主才長長地吸了口氣,轉過頭來,對楊帆顰笑嫣然地道:“上一次,在洛水船上,終究還有別人。而這里,只有你和我!今天,你只屬于我!”
太平的眼睛閃閃發亮,隱隱有種掠取和擄獲的意味,一個美人兒,望著一個男人的時候,卻有這種侵略性的目光,這么多年來,楊帆就只在她一個人眼中看到過。
雌獸已亮出她的尖牙和利爪,準備享用她的盤中餐,而楊帆眼中卻露出了一抹有趣的笑容。
做她的獵物,誰不心甘?
曾經掙扎過、也曾經逃脫過的楊帆,終究還是擺脫不了他的宿命!
距上一名,咱差十幾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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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花在上,我在仰望,
各位道友,請發功相助,
關關承諾,明日早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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