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神才 第六百零六 氣死人得嘗命?(1)
第六百零六氣死人得嘗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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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王先生一個人坐在前客堂里長噓短嘆。見到家興就說:“阿弟,這些東洋人實在太可恨,弄得我一家好好的日子,現在這樣的苦。這日子實在難熬!”
家興的媽媽既是個明白人,也是個軟心腸人。她聽完鐵匠的訴說,心頭一軟,連聲說:“不要說了,起來,起來,房錢以后有錢再付吧。”家興在一旁見此情景,心里什么都明白了。這些日本人真可恨!他跟著鼻子一酸,同情的兩行淚水,竟也要奪眶而出。
天已暗了下來,庭院里才真的熱鬧起來了。家興的爸爸、媽媽、姐姐,都坐下來吃喜酒了。家興數了數吃喜酒的桌子,在這個大院子的庭院里,一排十二桌,兩排有二十四桌。院子里點了十幾只汽燈,汽燈發出的光雪白而錚亮,把整個院子照得像白天一樣。這參加吃喜酒的人,開頭都很文雅:請呀、請呀,吃呀、吃呀。家興開始是坐在姐姐身旁,冷盆上一只他就吃一只,筷子沒有停過。
歐陽鐵匠有半年沒付房錢了。家興母親向他催討,有一次逼急了,這廣東鐵漢跪了下來,連兩女兒也在一旁,哭著跪在地上。家興母親就說:“鐵匠兄弟,我不是想多說什么,現在你一家四口人,就kao你一個人在外面打鐵掙錢,一家人過日子自然很困難,你太太為什么不出去找點事做做?”
有一次,家興問姐姐,這三個人為什么老是在半夜里大吵大鬧?姐姐就說:“你這個小孩子,大人的事你管那么多干什么,以后等你長大了再------”
新郎、新娘三跪九磕完畢,司儀又講了好多吉利、討口采的語言,然后將這對小夫妻送入洞房。家興則領著這批淘氣的小孩,也要跟著進新房。新郎的姐姐就攔住了他們笑罵道:“這些小鬼頭,你們想做啥!快滾到外面吃喜酒去。”
家興雖是個頑皮孩子,但他也是個懂事的孩子。既好夢想,又對什么事情都要研究研究,于是,現在他研究起媽媽招租的這四個房客來了。家興先是研究住在中客堂里的王先生,從平時觀察他的談話中,知道了這位王先生原來是做棉布、綢緞生意的,手里是有點錢的,還有大小兩個老婆。大老婆同王先生年齡相仿,五十出頭,吸過鴉片;小老婆很年輕,不到三十,生得白白胖胖,很是有點樣兒,但大小老婆都沒生過孩子。
“這事怎么對你小孩子說呢------”這王先生很無奈地說道。
后來,家興有時跟父母,姐姐,鄰居小朋友,到法租界的亞爾培路、(今陜西南路)霞飛路、(今淮海中路),英租界的福熙路、(今延安中路),愛文義路、(今延安東路)上走走,逛逛,看看,似乎看不到有多少窮人。路上在行走的人們大多是像有錢、闊氣,日子很好過的。有些人還牽著狗,在馬路上慢悠悠地走著,他回過頭來再想想這七十弄里的人們,日子過得實在太苦了!
家興說:“大家去捉回來,放回去,嚇嚇新娘子!”于是三、四個男孩子,七手八腳把它捉住,放回到了“子孫桶”里。
姐姐答道:“這條就叫亞爾培路。”
家興的媽媽過去問起鐵匠的女人,鐵匠從不作答。這次,討房錢逼急了,提到他女人,鐵匠兩只眼睛里禁不住淚水涌了出來,哭著說:“二房東太太,你一提我女人我實在傷心,我本來是不想說的。”
婚禮開始了,司儀就高聲喊道:“新郎、新娘一拜天地,行禮,拜、拜、拜!”一對新人就在廳堂正中,雙雙面朝南,兩膝跪地,跟隨司儀的口令,朝天、地拜三下。
這一家是四口人,妻子三十來歲。她平時看上去很文靜,面孔白白的,同鐵匠好似不大相配。但她有時會手舞足蹈的唱粵劇,“殺打魔鬼,殺打魔鬼!不驚怕,不驚怕!”唱個不停。鐵匠的兩個女兒,大的十歲,小的七歲,像她們的媽媽,生的都很好看。好追根問底的家興,就問鐵匠和她的兩個女兒,是什么原因會這樣的?但是誰都不肯吐lou實情。這后客堂比中客堂還要小一點,晚上這一家四口人,都擠在一張床上。家興聽鐵匠的大女兒說過:她家夜里睡覺,這四個人睡在一只床上,誰想翻個身都很困難。家興聽后對此也很同情,但是他又有什么相助的辦法呢!
向這位徐家老太爺拜年。
姐姐就說:“家興,不能這副窮相!”
之后,家興又關心起后客堂里后來住進來的一個打鐵的鐵匠一家。
如今,眼看著她手里的銀元越用越少,她只好把小小的客堂一隔為三。前客堂留下自己用,中、后客堂,灶披間,后閣樓,全部租了出去,先后招進了四家房客。但自己一家四口縮在只好放兩只床,一只桌子的前閣樓里。她想想自己居然也做起了二房東,覺得好笑,這個二房東實在很可憐,因為住進來的房客,都是從中國地界逃出來的難民。有的連一天三頓飯都無著落,吃了上頓沒下頓。她再看看這七十弄里原來住的人家,開始日子過得還都可以,每幢房子雖不大,大部分是一家人獨住的。現在不行了,由于生活上都發生了問題,幾乎都像自己一樣,把這房屋分隔,借了出去,大都做起了二房東。這里真成了上海灘典型的居住“七十二家房客”的地方了。
家興領著這一大群孩子,圍繞在大花橋和新郎官的左右,蹦蹦跳跳,真是樂開了懷。簡直可以說是家興帶著一幫孩子一起,幫新郎官把新娘子,迎回了徐家大院的。在新人拜堂前,家興又領著這批頑童,闖進了新房,去摸“喜果”。一進新房,這五、六個男女頑童,就在被子、枕頭、抽屜里到處亂摸。摸到了不少的紅蛋、花生、核桃。最后摸進了“子孫桶”,就是馬桶里。誰知家興揭開馬桶蓋,一只癩蛤蟆竄了出來,把這些個小頑童嚇了一大跳。
家興出來轉轉,覺得這租界是不錯,但他把現在剛搬進去的新居,同原來在老西門逃難前住的房子作了個比較,覺得兩者差距不小。家興回想他家在老西門的那幢石庫門房子,樓下有寬敞的大客堂,東西兩側有廂房,二樓有前樓、后樓;一進大門有天井,后面有灶間,上面有晾臺,一家四口人住得十分舒適。再看現在住的這七十弄里,全是中式磚木結構的矮平房。三排,一排八間,前后共二十四間。家興家住得是第三排,第四間,門牌是二十號。剛住到這七十弄的新居里,覺得弄堂又狹、房子又矮,實在沒勁。眼下是家興和姐姐蘭珍住在后閣樓,爸爸、媽媽住前閣樓,接待來往客人、閑聊、吃飯在小客堂,燒飯就在后面灶間。
父親同徐老太爺的小兒子是同事,都在上海鴻翔時裝公司做裁縫。家興家是通過這層關系,到此地臨時落腳的。在這里臨時只住了一個月,就在要搬走的前三天,老太爺的重孫討媳婦。這個婚禮可熱鬧了,前后足足進行了兩天,讓家興大開眼界,也開心了兩天。第一天是婚禮準備,這庭院里到處張燈結彩,剪貼大紅喜字。幫忙的人忙著擺桌子,搬凳子,廚師忙著配菜;還有些人整理廳堂,布置新房。上上下下搞了一整天,幾十個人忙得不亦樂乎。
家興以調皮的口氣說:“大姐姐,我們想去看看,新娘子到底有多漂亮。”
這一家四口人先在錢家沙,家興爸爸的一個朋友處落下了腳。錢家沙在法租界亞爾培路、巨賴達路,現在的陜西南路以西,巨鹿路以北。
第三回租界表面上歌舞升平難民過日子苦不堪言
家興來這里時間雖然不長,但已經成了這院落里孩子們的頭頭。他帶著一群孩子,也跟著大人屁股后湊熱鬧,樂呵呵的快活了一天。第二天,是更加熱鬧。上午是檢查婚禮的準備工作,是否落實到位。中午一些前來賀喜的賓客陸續的到了。這庭院里幾十張圓臺面擺好,吹吹打打的小樂隊,上海本地人叫它“小堂明”也來了。接著,八人抬的大花橋也來了。這八人大橋氣派十足,橋身四周,畫龍描鳳,五彩繽紛,大花橋抬起,八個橋夫,前后各四,齊步行走,橋身就顫悠、顫悠。大花橋一到,這庭院的兩扇大門,全部打開,花橋就在庭院里停好。聽說今天擔任司儀的,是新郎官的舅舅,現在算他最忙。司儀也身穿長衫、馬褂,頭戴禮帽。他先把迎親隊伍排好,請出新郎官,喊了聲“起橋!”迎親的隊伍就出發了。這“小堂明”樂隊的笙、嘯、管、笛,大小鑼鼓,咚咚嗆嗆,向新娘家中而去。
接下來是“新郎、新娘,夫妻對拜!”
再說家興的媽媽,在搬進新居后也開始想起要做一些事來補貼家用。原來家興的爸爸叫李永發,浦東川沙人,從小就到上海學生意,學的是洪幫裁縫,滿師后一直是上海鴻翔時裝公司的老師傅。他手藝高超,專做外國貴婦人的大彩裙、夜禮服,男子西裝、大衣。以前也曾經包做過一批軍裝,賺了一筆錢。她媽媽自己是農村出身,也是浦東川沙人,十八歲來上海后,嫁給了李永發。她從小沒有進過學堂,只念了幾天私塾,背過《三字經》,《百家姓》。她沒有名字,娘家姓奚,現在戶口本上落的是李奚氏。她人本份,也有點小聰明,很會當家理財。她拿了丈夫包做軍裝時賺的那筆錢,開過煙紙店。她想想,要不是日本人來,這小日子過得還挺不錯,可說是個小康人家。但是,日本人一來,全家逃難到了租界里,收入明顯減少了,開支并不減少。加上家興的爸爸鴻翔時裝公司的生意不景氣,后來也被辭退了,在外面打另工,三天打魚兩天曬網,日子過得就比較困難了。
“不是,我看現在我們住的地方,好像還在老西門,不像是在租界上。”家興說。
說是去幫洗衣服的。騙進去的總共有一百多個婦女,結果日本兵把
她們都強暴了。強暴后就逼著充當軍妓,不從的人大部分被日本兵用刺刀給刺死了。我女人她總算命大,想法子揀了半條命,活了下來。現在她一想起那事就會發瘋!”這鐵匠跪在地上哭著說著。
這時,家興一看新人開始拜堂了,就在一旁拉了一個正在一起頑皮的小女孩,說:“來,我和你也一同來拜堂!”這小女孩又愿意、又不愿意的樣子,跟家興一起,在一旁隨著司儀的口令,也和新人一起玩起了三跪九磕。
就在家興參加這個婚禮的第二天,家興一家搬進了向大房東租借的亞爾培路七十弄的一幢平房里,離這兒暫時落腳的地方有二百來步遠。過了幾天,場也搬好了,家總算安頓下來了,家興就吵著要姐姐帶他出去玩。
“五斤塊呀,六里重呀,三呀三呀------”
這時,一些男的賓客就熱鬧起來了,猜起了拳,而且是非常來勁。家興一看猜拳開始了,就坐不住了,馬上離開酒桌,去看這猜拳的熱鬧場面。
“一頂功呀、二相好呀、三呀三呀------”
“這是誰放的,嚇死人了!”一個小姑娘叫著說。
這個鐵匠是廣東人,復姓歐陽,單名一個亮字。人生得黑黑的,可能是打鐵的緣故吧。
家興對王先生的情況,經過研究有所明白,但是為什么這兩個大小老婆幾乎是小吵天天有,大吵三、六、九,他怎么也研究不透,最后想想只好算了,留著以后再說吧。
再說媽媽本來指望把房子租出去,自己家住得緊一點,手頭銅鈿可以松一點。她算了算從四家房客那里,可以收到十五塊銀元的房錢,付了大房東每月八塊銀元的房錢,還多七塊銀元,可以補貼一下家里的生活開銷。但是,現在只有陳先生還每月付房錢,其余房客不是不付,就是少付。
“姆媽,我們怎么又回到了老西門?”有一天家興問媽媽。
上海開埠從1845年到1937年,已有九十來年了。這租界上到處已經是高樓、洋房,寬闊的馬路,熱鬧的街區,酒吧、舞廳。可錢家沙這里一切照舊,房子還是矮平房,居住的大部分還是本地人,說起話來“哦妮、哦妮”,一口上海土話,生活習慣仍是幾十年前的那一套。這里居住方式,房屋不是一排排的排列,仍是一個個院落。家興家來臨時落腳的,這是個大戶人家,一個很大的院落。這院落朝東一排八間,朝南一排四間,正中是個大廳堂,朝西一排也是八間。從南面進院落,是黑漆的兩扇厚厚的木頭大門。這個院落完全是封閉式的,房屋只有前門,沒有后門。從防盜、防偷的需要來看,倒是非常安全。院落當中是一塊長方形的庭院,kao西面是一口大水井。這院落里沒有電燈,晚上點的都是煤油燈。這兒不許燒煤球爐,燒飯、燒菜還是老式的灶頭,吃的開水到隔壁老虎灶里去泡。
“我餓了。”家興說。
家興又問:“那你們怎么經常睡到半夜里就大吵了起來?”
家興一看心里挺高興的,這條亞爾培路,鋪著柏油的馬路平平整整,很是寬闊。馬路兩旁的建筑,有洋房、花園。人行道上粗壯的法國梧桐,枝葉茂密。一輛輛亮晃晃的、各色各樣的轎車急駛而過。黃包車、腳踏車,來來往往,川流不息。路上行走著的人,有中國老百姓,也有講究衣著的洋人。這租界上仍是一片熱鬧的景象。
“我原來住在南市,這些可惡的日本人,把我女人騙到兵營里,
院落里住的是一個姓徐大家族,祖孫四、五代,有五十多口人。外面不管有多大變化,這里還是老規矩、老辦法,九十多歲的老土地主說了算。據說每年過年,大年初一,一大早第一件大事,就是
這個錢家沙可以說是租界里的中國地界。
家興最感興趣的是后閣樓里住著的一個姓張的木匠,叫張榮。浦東川沙人,二十一、二歲。平時他一個人住,在鄉下種田的娘子,有時來上海住上十天半個月,就又回鄉下種地去了。張榮最近木匠生活越來越少,做三天歇五天,日子也不很好過。但是張榮生性是個樂天派,有時沒有木匠生活可做,就獨自一人在后閣樓里,坐在床沿前,拉拉胡琴。自拉自唱,唱唱京戲、申曲、小調,自我消遣。張榮住進來不久,就跟家興交上了朋友,而且成了家興的“生活老師”。家興叫張榮“阿榮爺叔”,凡是弄不明白的事情,就來請教張榮。張榮識字不少,說話很有道理。他還常常給家興講講小故事。前面講到的舊上海的歷史、“八一三”的戰事等知識都是張榮告訴他的。他還講在抗戰中怎么做救亡工作,怎么在同日本人打仗時搶救傷員,運送糧食、彈藥,做救亡宣傳等等。家興聽得津津有味,有時還拉住在東面隔壁的麗絹、住在西面屋子的君蘭等小朋友一起來聽。
“你輸了,吃酒、吃酒!”
一天吃好中飯,姐姐就帶了弟弟到亞爾培路上去走走。家興和姐姐走出這條長長的七十弄,到了大馬路上,家興問姐姐說:“這條叫什么馬路?
“皮夠了吧,餓也不能這副賣相!”。
“怎么回事?你不要哭,慢慢說。”家興的媽媽想聽聽其中的緣由。
司儀又喊:“新郎、新娘二拜高堂!”兩人就轉身,向坐在堂上的父母,連鞠躬帶拜,拜了三下。
這事是沒法對這樣的孩子說,這一夫兩妻往往睡到半夜里,就吵得個不可開交。大老婆罵小老婆,什么貨、什么貨、什么貨,總之什么難聽罵什么。而小老婆只是哭,哭得非常、非常傷心。王先生只是勸大老婆不要罵、小老婆不要哭,可是大小老婆都不聽勸。王先生只好跑到前客堂、弄堂里,去抽他的香煙。家興的姐姐蘭珍很同情阿英,阿英的一肚子苦水,只有向蘭珍倒。
新郎、新娘拜堂成親,是這個婚禮最最熱鬧的一刻。朝南敞開的大廳堂里,一對新人開始拜堂。這新郎穿的是藏青綢緞、團龍花長衫,外套一件紅色馬褂,紅顏色的呢禮帽,帽子上插了兩串紅花。新郎個子高高的,面色紅潤,在火紅的燭光映襯下,臉上顯現一片喜氣洋洋的神氣。新娘子據說也很漂亮,只是紅蓋頭罩住,令家興遺憾,想揭開紅蓋頭,一睹這位大姐姐的美容,但他又不敢。
“這里面是錢家沙,外面到馬路上就像租界了。”姐姐接過去說。其實,像錢家沙這種地方,在租界里也真不少。
有一個人連輸了五、六把,最后一把,在罰酒時,一半從下巴處漏掉了。被人發覺,又被連罰了三杯,是被強灌下肚的。那個大叔當場醉得不省人事,鉆到了桌子底下,這下把家興樂得笑彎了腰。這些來客,一直鬧到晚上十二點左右,才全部散去。兩天的婚禮,在家興的記憶里,留下的印象非常深刻。
家興也想去參與猜拳,可是人家看他是個孩子,就沒有人理睬他。
這王先生長嘆了口氣,對家興說:“小阿弟,我們一家三口人原來住在南市大東門,住的是一幢石庫門房子。還有自備包車,雇傭了一個包車夫,兩個娘姨,日子過得很舒服。我的兩個女人,大的叫愛暖,小的叫阿英。她倆人原來還姐妹相稱,相處得比較和睦。可是日本人飛機一扔炸彈,把我家住的房子夷為平地。幸好我們三個人都沒傷著,還從火中搶到了一些東西。可現在這三人住在這個中客堂里,只好放一只床,一只桌子,這日子真難過!”
有一天,家興問王先生,說:“王叔叔,你家原來住在什么地方?生活得怎樣?”
后來,直到家興了解了灶披間里陳先生的一家后,心里才覺得舒服了一些。這位陳先生,是大中華橡膠廠的高級職員,常年身穿一件深藍色綢布長衫,戴一副金絲邊眼鏡,腳上一雙黑皮鞋擦得烏亮。無錫人,講起話來“尼篤、尼篤”,慢條斯理,很有修養的樣子。妻子是個家庭婦女,很會料理家務。灶披間雖小,卻收拾得干干凈凈,有條有理。一個兒子,兩個女兒,都還很小。陳先生仍在廠里供職,是這幢房子里比較幸運的、日子過得還像點樣子的一家人。
這李家興常會孩子想些大人的事情,但他畢竟還是個孩童,天性是頑皮、好動,想有幾個要好的小朋友經常一起玩耍。這七十弄里男女孩子不少,那么到底誰能成為他心目中的好朋友呢,且聽下回分解。
“你又輸了,不要客氣,再請吃酒!”
媽媽給兒子的發問愣住了,便問家興,說:“怎么你想老西門了?”
話說家興的父母領著兒子、女兒,是在鐵門關閉之前逃離南市,到了租界上。他家在南市住的房屋被炸掉了,家具等全部被燒光了,但人都逃了出來,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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