藥結同心 第二百一十四章 善行
第二百一十四章善行
有錢糧有兵丁是如今這些將官們身份地位最大的保障,但錢糧兵丁并不是天上憑空掉下來,也不是靠朝廷分撥來的,這一切都需要一個基本條件。
“人口…”劉梅寶喃喃說道,止住了眼淚,看著盧巖。
有了人,可以開墾荒地,可以編軍練武,可以繁衍生息…..
眼前的男人笑容溫和淳厚。
“你真聰明…”劉梅寶不由說道,不,確切說,心懷真大,才能從人人避之不及的狀況下想到這條路上,想到也不算太稀奇,而是敢做。
“是娘子你聰明為我想到這個。”盧巖笑道,再次親了親她的臉頰,“快別難過,打起精神來,我還要你幫大忙呢。”
這件事做起來并不是說的那樣簡單。
劉梅寶抬眼看著他,神情鄭重。
“我把嫁妝捐出來…”她說道。
盧巖大笑,將她抱在懷里親了又親。
“不用,不用,等你男人沒辦法了,再用你的錢。”他笑道。
從大年初一開始,那個曾被知府驅散的施粥點不僅依舊開張,而且規模更大,由最初的日賑濟五百人增加到一千人,消息傳開,半個山西境都震動了,各地的流民甚至河南河北的都紛紛涌來。
無數得以活命的饑民紛紛打聽這到底是何方善人,得知是由此地知府以及驛堡共同出面組織開設的。其中有一家叫做保德安的藥行捐資,另有一些捐贈米糧的人不等,所有捐贈者的名字都被用鮮明的大字寫在旗幟上,就懸掛在熬粥的大鍋旁,每一個領粥的饑民紛紛在這些名字前流淚叩拜。
府城的文人騷客也開始奔走疾呼,呼吁更多人捐助。更為這些人和事賦詩作文宣揚,一時間旗幟上寫的名字越來越多,因為官府規定誰捐助的多便被更鮮明的在旗幟上標注出來,對旗幟上位于前列的位置等鮮明位置的爭搶越來越激烈。
不過保德安作為做早的一個,雖然后來沒有再捐助。但卻得到了一面單獨記名的旗幟懸掛在粥廠,上有知府大人親手提寫的大善之行的字體,名氣大揚,讓很多商戶羨慕嫉妒又后悔不已。
到了初七的時候,施粥點外已經密密麻麻的如同一個村落一般,到處都是搭建的窩棚,坐在窩棚前的人們面色好了很多。再不似剛來時那種死人一般。
有兵丁在四周巡查維護秩序,防止哄搶打斗騙拐婦女幼童,到了飯點大家便自動的去熬粥的大鍋前排隊領粥,雖然人人衣衫襤褸面黃肌瘦,但眼中總算是有了一絲精神,那是對生的希望。
“埋死尸,需要三十人,一天一文錢…”有官兵在路邊大聲喊道。
話音未落,便有很多人奔出來。
“我去,我去。”他們紛紛喊道。
其中有老人還有孩子。一個個瘦的風一吹就能倒,但還是爭先恐后,粥可以免費吃,還能有機會掙到錢,說不定很快他們就能依靠自己站住腳,再不用顛沛流離。
官兵們挑選了一些,留下那些兒童老人。那些被選上的饑民興高采烈的跟著官兵走了。
“去問問,還有什么工要人…”余下的人很是沒精打采,互相詢問著。
看到這里,站的一旁穿著舊皮襖的盧巖微微點頭。
“再過三天。”他轉頭對身后緊緊跟隨的王九說道,“減少施粥。招修城墻的,以食代酬。”
王九點點頭,在他身后幾個書吏飛快的那筆寫下來。
“飯食中增加一個饅頭。”師爺在一旁補充道。
盧巖點點頭,沒有說話,那些書吏便飛快的也記下來。
“就算有富戶的捐助,我們也沒錢了…”師爺又低聲對盧巖說了句,“要知道我們屯堡還有千人要養…還有那些馬匹….如今騎兵已經暫停了…”
盧巖皺眉。
“騎兵不能停,必須練,我們跟韃子差就差在騎兵上…”他轉頭說道。
“沒錢。”師爺很干脆的答道,“人好說,馬可不聽這個,餓一頓都不行。”
錢糧問題的確很嚴峻,大家都沉默一下。
“咱們再想辦法。”盧巖說道,臉上露出笑容。
連最心念的騎兵都練不了,這還能笑得出來?師爺很驚訝意外,抬眼看,卻見對面劉梅寶過來了,頓時恍然,翻了白眼。
“一大早你就來了,快回去歇歇吧。”盧巖握住她伸過來的手帶著幾分擔憂說道。
“沒事,”劉梅寶笑道,“你忙完了嗎?”
盧巖點點頭。
“那咱們去窩棚那邊轉轉,整理的一批捐贈上來的被褥舊衣衫,我們去送給他們。”劉梅寶笑道。
“這些事太太不是組織了一些婦人們做嗎?”師爺在一旁插嘴道。
“是,不過,大人偶爾去一趟也不錯。”劉梅寶對他笑道。
盧巖對她的話從來都是沒有不應允的,劉梅寶讓仆婦招呼那些幫忙的軍戶的家眷抬著那些被褥衣衫,夫妻二人便一同向內走去,師爺帶著一眾人跟隨。
看著這么一群人走過來,饑民們很是惶恐不安。
看著這些衣衫破舊,身上滿是凍瘡,四肢干瘦的饑民,大家一行走來,心情也是很沉重。
依次將衣衫被褥送給饑民,每一處劉梅寶還矮下身對他們噓寒問暖,甚至還將幼小的孩童抱起來。
“孤兒是不是很多?”盧巖問道。
劉梅寶便看身后抬著被褥的一個婦人。
這個婦人穿著簡樸利索,正是江大山的媳婦,柳娘子。
“柳娘子。你們統計了多少了?”劉梅寶問道。
“回大人太太,到昨日為止,共有一百八十二口,其中男童九十七口。”柳娘子聲音響亮的答道。
為了寬慰劉梅寶,盧巖便讓她做些安置災民的事,劉梅寶除了自己堅持每日親自施粥外。還組織了家中的仆婦以及驛堡里的婦女家眷,具體的由這柳娘子負責調遣軍戶所有婦人。
陡然成了上百婦人的指揮,柳娘子激動的紅光滿面,每日操勞也不覺得累,用江大山的話來說。好似那讀書人中了秀才一般春風得意。
“好好安置。”盧巖點頭說道,一面接過柳娘子手里的一件舊皮襖,走到一個坐在窩棚前的老者面前。
老者面色枯黃,神情木木,看到身材高大的盧巖以及身后擁簇著的眾人,知道這是一個大人物,惶恐的就趴下叩頭。
“老人家。快起來。”盧巖忙矮身扶起他,親自將皮襖給他穿上。
老者誠惶誠恐唯有流淚道謝。
盧巖一眾人又依次走下去。
“這是什么人?”老者怔怔的看著遠去的眾人喃喃問道。
“這是操守盧大人和太太。”有人大聲說道。
四周的饑民聞言很是驚訝。
這些日子他們日日領粥,自然知道是誰救了他們的命,給了他們安身之處,便是這知府大人和這河中府的操守官。
再看那時時刻刻在四周巡邏,防止斗毆哄搶坑蒙拐騙奸淫婦女幼童的兵丁,他們雄赳赳氣昂昂,英氣十足,與一路而來只會驅逐甚至搶掠他們的大周官兵完全不同。
這些兵就是這位操守官盧大人的練出來的。
“蒼天無情,知府大人盧大人恩深德厚啊。”老者忽的流淚振臂大呼。然后匍匐地下。
伴著這聲,這句話被一聲又一聲的傳開,在偌大的窩棚掀起一片聲浪,這聲音凄揚悲苦卻又帶著滿滿的慷慨之氣,千人同時流淚喊來,只讓站在其中的盧巖又是意外又是心中微酸,再看身旁的眾人皆是神情激動。那些婦人們已經掩面哭泣。
這一幕傳到知府大人耳內,他也難掩激動親自率夫人前來施粥慰撫。
那一晚,知府大人在操守廳大醉,拍著盧巖的肩頭感慨萬千,當初盧巖說要賑災施粥時。他是極力反對的,而且一分錢糧也不捐助,但盧巖依舊堅持施粥,并且在公開場合都將知府大人的名諱掛在嘴邊,事到如今,就憑這千人跪拜的一件事,就能讓他名留青史了,對于一介文官來說還有什么比這個更能讓人激動的。
“要名啊,這就好辦了。”消息傳到季家莊季家主耳內時,他坐在溫暖如春的室內,正由兩個嬌俏的丫鬟捶肩捏背,聞言笑著捻須說道。
“我還真怕他什么都不愛呢。”他笑著對屋中站立的子侄說道。
“真沒想到,這個武夫還有這個閑情。”一個侄子忍不住說道。
“這得要多少錢,想不到這個武夫竟然如此大方。”另一人說道。
“想必他現在日子也不好過嘍。”季富成笑道,望著窗外又開始飄落的大雪神情愉悅。
師爺抖了抖身上的雪,抬頭看看天。
“這該死的老天。”他低聲咒罵一句。
這一日盧巖又來到施粥點,饑民們更多了,此時正值飯點,每一口大鍋前都密密麻麻的排滿了隊伍。
經過十幾日的調養,大多數饑民都已經緩過精神,排隊期間不少人在說笑。
這些人基本上都已經成了河東驛的丁口,將來就是重要的勞動力以及兵丁后備,但是,要養活這些人真不容易啊。
“大人,咱們就要支撐不下去了…”師爺低聲說道。
盧巖舉步隨意慢行,皺眉沉思。
師爺等人不敢打擾,舉著傘在身旁緊隨。
“干什么呢。”王九走了幾步,發現身旁的張順等幾個兵丁雙目發直癡癡呆呆,不由說道。
“真美啊..”張順喃喃說道。
王九不解的順著他的視線看去,只見他們走近的一口大鍋前,站著一位披著素白斗篷的女子正在為饑民舀粥。
因為劉梅寶常常親自施粥,很多捐贈了米糧的富人家也都學模學樣,來這里架起鍋熬粥,家中的婦人們也都親自來施粥,好聽饑民一聲善人菩薩添福添壽。
此時他們走近的這個就是私家設置施粥的鍋,四五個仆婦圍著那個施粥的女子,幫著給饑民遞碗筷。
王九的視線先掃過草棚上掛著的一面旗幟,上有“季”大字,他皺皺眉頭,河中府姓這個姓的….
然后他的視線才再次落在那施粥女子身上。
裹在羽帽斗篷下的女子,面容如同這大雪一般白,櫻唇一點紅,眼波流轉,神態嫻靜,一舉手一投足身形婀娜,怪不得這些臭小子看傻了….
“都給我收著點別唐突了人家..”他轉頭喝道。
話音未落,就見張順等人眼睛一瞪口中哎呀一聲。
“小娘子小心..”
這個草棚在最邊上,路的拐彎處,盧巖此時正走過,聽得一聲驚呼,察覺身旁有人倒過來,下意識的就抬手撥擋,觸手一具軟軟身子,知道不是有人來襲,立刻反手向內攬住。
“姑娘..”仆婦們驚叫這圍過來。
盧巖低頭看懷中的女子,面色慘白,雙目緊閉,似是昏迷,看她形容清麗秀雅,便知是嬌生慣養的富家姑娘,想必受不得這雪天施粥,體力不支。
這些女子們啊….盧巖搖頭。
“我們姑娘已經施粥兩日…”
“染了風寒,偏偏不肯回去歇息…”
“姑娘啊..”
此時仆婦們都圍上來,又是哭又是喊,擠得亂哄哄的,卻無人來從盧巖手中接過這女子。
“快請大夫來。”盧巖只得說道。
話音未落察覺那女子在懷中一動,便低頭看去。
那女子悠悠醒轉,雙目閃閃對上盧巖,一瞬間迷茫旋即驚訝,低呼一聲掙扎要起身,卻因為體力不支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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