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子相夫 第一一二 顏色
徐俊英那天心血來潮非要在上房坐等她回來后一起去錦華堂,第二天沒再來邀她,心想她應該懂得他的想法,此后就自覺前往了,誰知媚娘毫不客氣地忽略了他的意圖,第二天下午去了秋華院,就一直賴著不走,哄著午睡起來的恒兒,陪他玩了大半天,非但不去錦華堂服侍晚飯,晚上回到清華院還早早地關門關燈睡了,不給徐俊英教訓她的機會。徐俊英從錦華堂回來,望著黑漆漆的上房發楞,翠喜翠憐在隔壁耳房做針線活,聽到廊下仆婦喊候爺,忙走了出來,向他行禮回話:
“昨日為照看恒哥兒,大太太身子稍有不適,大奶奶過去陪恒哥兒,回來覺得太累,沐浴過后就睡下了!”
房里,媚娘在榻上靠墻倒立,翠思有些緊張地守在一旁,悄聲說道:“奶奶下來吧,候爺要是開門進來……”
媚娘說:“我賭他不進!”
門外徐俊英看了看兩個丫頭,沒說什么,轉身回東院去了。
翠憐輕扣房門,說了聲:“睡吧!”
翠思長出口氣:“奶奶真是神算!”
媚娘笑:“什么神算,瞎猜的。他要真進來也得等翠喜開門,我跑幾步就到床上了,怕什么!”
如今在候府是混過一天算一天,徐俊英看著好像對她沒有什么危險,防著些就行了。三月即將到來,秦伯卿參加會試,皇后生子,莊玉蘭、鄭美玉嫁進來,然后就可以尋求機會脫身!
難題是恒兒,怎么帶走他?那可是鄭夫人的心頭肉啊!這婆子會拼命的,到時發起瘋來,只怕會亂套。
不然,把恒兒留下,留給鄭夫人撫養?
這個想法把她震倒了,腦海里立即浮現出恒兒的影像,過電影似的,哭的笑的委屈惱怒抱怨各種表情,每一副模樣都那么可愛,緊扣心弦,不行不行!離開他,拋下他,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安寧!
媚娘躺在床上左思右想,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睡著的,一夜無夢,早上被翠喜喚醒,瞪著粉紅紗羅帳頂發呆:這是徐俊英和秦媚娘的婚床,秦媚娘死在這張床上,她來了這么久,開始時有點心理作崇,每晚都要人陪夜,睡得很沉實,奇怪的是極少做夢,她倒是想夢見秦媚娘或者徐俊杰來著,有時睡前盡量想著他們,夢里卻是鬼影子也沒有。
這兩個無端跟她扯上關系的人,或許魂靈早已遠離了,唉!不管是什么樣的緣分,愿他們天上地下,做一對兒吧!
翠喜見媚娘還在床上賴著,輕輕揭了帳子,把頭探進來悄聲說道:“候爺來了,快起來吧!”
媚娘怔了一下:“他來做什么?又押我去錦華堂?”
“不是,”翠喜忍著笑:“候爺有話要與奶奶說,已經讓橙兒去傳早飯了。”
媚娘松了口氣,伸個懶腰說道:“那就是不用去錦華堂了,好吧,我起來了!”
有鏤空百花隔扇,兩層帷幔垂著,外間看不到床鋪,媚娘掀被下床,趿了繡花鞋就走,又被翠喜攔住,從翠憐手上接過一件晨袍要給她套上。
媚娘推開:“春天了,屋里又沒風,不用穿這個!”
翠喜說:“要穿的,早晚還是冷,奶奶若是著涼了,媽媽能把我們罵死的!”
媚娘無奈地攏上晨袍,邊往內室走邊問:“王媽媽的腿好些了嗎?”。
翠喜答:“照著那個方子,去千草堂買了藥泡洗,好多了,翠思過去看她了。”
媚娘想起徐俊英在外頭,忙將食指貼在唇上示意翠喜不要說了,那方子是以前張靖云開給秦夫人用的,千草堂是張靖云的藥店,這個徐俊英未必知道。
洗漱梳妝打扮好,出來見徐俊英,發現他居然端坐在她平常坐的榻上,專心致志地翻著書頁,媚娘心里一跳:昨晚翠思不知道鎖沒鎖軟榻里側的柜門,要是被他隨意拿到一本仙客來帳簿,就玩完了!
徐俊英看的是一本游記,寧如蘭借給媚娘的,書的扉頁有徐俊雅的印鑒,里頁有夫妻倆的各種批注,不同的見解,相同的志趣,字里行間流淌著甜蜜,充溢著溫馨,媚娘看這本書的時候感覺同時在讀人家的情信。
徐俊英合上書本,放回里側矮柜上,那里有兩摞書,都是寧如蘭讓錦書送來的。
他對媚娘說道:“東院書房也有很多書,不好總借如蘭的,搬來搬去,別給弄壞了!”
媚娘點了點頭:“候爺說的是,這些書我也沒空看,一會讓翠喜還回去吧!”
“等天晴吧,外邊下雨了!”
“啊?又下雨?怎么沒有聲音?”
媚娘側頭往窗外,徐俊英看著她:“是細密的小雨,樹木花草、地下全濕了。”
“哦,”媚娘微皺起眉,轉頭去看翠喜:“那批小魚干?”
翠喜嚇了一跳:奶奶越來越大膽了,敢當著候爺的面操心仙客來的事!
連忙應道:“都收拾好了,奶奶放心!”
青州鏡湖小魚干,出了名的好吃,專門讓人大老遠跑去采買回來的,十幾簍堆放在食材庫里,這鬼天氣時陰時晴,前兩天見陸祥豐指揮人搬到后院鋪開竹席通風晾曬,制魚干時本就是用炭火烙干的,之后的存放當中若再用火,便嫌過了,影響風味,時不時晾曬一下除濕氣就行。
春天雨水多,這年代沒冰箱,干貨不易保存,損失些銀子也算了,可惜了好東西啊,那小魚干媚娘最愛吃了,還各包了幾大包,四處送人。這個是含鈣量很高的好東西,很想弄些給恒兒吃的,想到需要說服鄭夫人,就有種無力感,鄭夫人估計會說:我的恒兒,至于吃這種盡是骨頭的小魚仔?
徐俊英問了一句:“什么小魚干?”
媚娘應到:“我喜歡吃的小魚干,讓她們晾曬了,怕忘記在外邊!”
橙兒帶著仆婦提了食盒進來,早飯除了各種面點,還有粥,七八樣小菜,矮幾上只擺得下三四個碟子,翠喜說:“擺到圓桌上去吧,請候爺和奶奶移步過去那邊用早飯。”
徐俊英說:“不必,這幾樣就夠了,其余的拿下去吧!”
他到底弄明白了,媚娘身邊的丫頭們,吃用都和主子一個樣。
媚娘瞄了他一眼,對橙兒說道:“去吧,陪媽媽吃去!”
又看看翠喜和翠憐:“你們也下去,一會再來!”
翠喜和翠憐出去了,媚娘給徐俊英盛了一碗碧綠新鮮的皮蛋瘦肉芥菜粥:
“這個粥好,清熱下火又滋補,候爺吃一碗。”
兩人相對而坐,慢慢吃著,媚娘轉頭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忽然想起來:“候爺今天不用上……上朝?”
差點說成
徐俊英說:“今日我沐休。”
媚娘自動補上:“還有明日,沐休兩日。”
徐俊英看看她:“五日一沐,只有一天!”
“可是我記得有一次你休息了兩天。”
徐俊英唇角輕揚,收回目光:“那是特例,差事提前辦好,圣上特允的。”
“哦,原來是這樣!”
媚娘松了口氣,還好只休一天,他在家就不自在,總擔心會撞見,想出府還得顧忌著。以前總以為他有雙休日,他休息一天就防了兩天,真是,白忙活了。
“你有什么事嗎?”。徐俊英問。
“沒有!”媚娘趕緊回答,一邊將一碟餃子換到他面前:“這個冷了不好吃……候爺等會還要去錦華堂嗎?”。
徐俊英點頭:“今日要陪老太太進宮見太后。”
媚娘心里一喜:老太太進宮見太后,那莊玉蘭的事就快了,懿旨一下來,就操辦婚事,這對妻妾進門,徐俊英非得亂套不可,到時她可自由多了。
問題應該也不少,新婚期那兩人暫時還不會內訌,妾畢竟動不得妻,她們是一致對外的,鄭美玉已經敢于公開叫板了,媚娘好整以暇等著她,爛表妹,有什么瓶瓶罐罐盡管扔出來,你冒牌表嫂也很想探個究竟呢!
媚娘臉上不動聲色,假意道:“天氣不好,外邊下著雨,偏選在這一天……”
徐俊英說:“無妨,安排好了,坐著馬車,入宮有抬輿,并不用老太太走路。”
“那就好。”
徐俊英放下筷子:“我吃好了,這就過錦華堂去,可能午后回來……這兩天恒兒有病,你就不必上錦華堂了,我跟老太太說一聲。”
“謝候爺體諒!”
媚娘又意外又感激,候爺發慈悲了,太好了!
卻聽徐俊英說道:“你讓我交給皇后的那個包袱,昨日遞進去了,皇上很喜歡那件沒有袖子的絨線衣裳,說春天穿著正好,顏色也合意……”
媚娘微笑:“皇后還好不少字我答應給她織的,春天氣候溫暖,下個月開始就不必穿長袖毛衣了,只需穿件薄而無袖的,以防著涼。每天忙忙碌碌,總算給她織好了,皇上和皇后,每人一件!”
徐俊英看著她:“你的……是什么顏色?”
媚娘怔了一下:“什么?”
“你穿的絨線衣裳。”
媚娘目光轉動:什么意思?問人家毛衣的顏色。
徐俊英說:“你給皇上和皇后織了同一種顏色的衣裳,皇上說,只有夫妻才穿一模一樣的……他問我的是什么顏色?”
居然是這么個意思!媚娘哭笑不得,皇上也太多事了吧,給你穿就穿了,還問七問八,還有皇后,看來他們夫妻真的很好,媚娘跟皇后論及情侶套裝夫妻套裝家庭套裝什么的,估計她全跟皇上去說了!
媚娘不知道翠喜奉了王媽媽的命把她以前勾織好的長袖毛衣給了徐俊英,她織斷袖毛衣的時候想都沒想過要給徐俊英織一件,皇上和皇后穿上了相同的毛衣,理所當然地以為徐俊英也會有,而且也應該是夫妻裝。
媚娘有點難堪:“我穿了紅色的,不適合男人,你隨意說一種顏色給他聽就是了!”
“不能隨意,那是欺君!”
媚娘抬手摸了摸額角:“那,那就說是粉紫色……”
“你不是穿了紅色的嗎?要一樣的!”
媚娘把頭扭往一邊:“哎呀不是啦,我隨意亂講的,其實就是粉紫色!”
也不知道徐俊英是怎么下榻的,媚娘轉回頭來發現他已經走到門口去了,伸手捺門簾的時候停頓了一下,想說什么,最后還是沒說,門簾一動,人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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