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族 第二百九十六章 兄妹內訌
可以說申太后已經豁出去了,或者說她已經無計可施,她知道將自己軍隊調入關中的后果,這等于將關內道拱手送給張崇俊,等于將晉州拱手送給皇甫無晉。
她知道自己是在飲鴆止渴,可就算她知道,她也無可奈何,畢竟一旦讓申濟攻入雍京,她的統治完蛋,整個朝廷也完蛋,那個蠢貨,他以為他坐上皇位就有人支持他嗎?
可算他的條件也無法答應,他要做實權攝政王,還要立他那個長得和他一模一樣的幼子為帝,那她申太后怎么辦?試問哪個大臣答應?她寧可和申國舅妥協,推行政事堂制度。
在左右權衡之下,她只好決定放棄晉州和關內北道,先消滅申濟保住關中,然后再談北圖。
“太后,白相國求見!”一名宦官在門口稟報。
申太后嘆了口氣,“請他進來吧!”
白明凱暫時藏身在楚鳳茶莊,但他畢竟是左相,如果申太后沒有離開,出于一種責任,他還是要挺身而出,不能一逃了之。
很快,白明凱被帶進了御書房,躬身施禮,“臣參見太后。”
“白相國,你還沒走么?”申太后苦笑一聲問。
“回稟太后,太后不走,臣也不會走。”
本來白明凱想說,區區謠言,嚇不走朝廷重臣,可這句話他說不出口,六名尚書只剩下兩名,十二名侍郎也只剩三人,這不是謠言的問題。
申太后點點頭,“大臣們情況如何?
“回稟太后,臣剛剛去打聽過,朝臣大概還有一百多人,禮部尚書李默、太常卿溫致遠都在。”
“一百多人?”
申太后自嘲地笑了笑,“前天還有五六百人向哀家請愿,今天就只剩下一百多人了么?一個區區的申濟就把他們嚇成這樣?”
白明凱見申太后還是有點執迷不悟,不由語重心長道:“太后,有句話臣不得不說,其實不是大臣們害怕什么,而是他們心中憤恨,憤恨申濟殘暴,憤恨皇族被屠盡,金侍郎和裴少卿他們就給臣說過,說他們效忠大寧王朝,而現在雍京已經不再是大寧王朝,他們已經不再留戀了,太后,這才是問題的根本。”
如果是以前,申太后肯定會站起身怒斥白明凱混淆視聽,但此時她也不想再斥責這個大臣的忠言了,她知道他說的是實話,其實真正的原因并不是在申濟,而是出在她自己身上,她一心想登基為女帝,默許了申濟的一天天強大,將唯一能克制申濟的申國舅也排擠走,才導致今天的惡果。
申太后心里明白,但她卻不肯承認,她默默點了點頭,“哀家也知道申濟是禍害,但也沒有辦法,當初先帝任命申濟為西京留守,讓他掌握了兵權,說起來先帝是當年被申濟的外表老實所蒙蔽,才導致今天的惡果。”
她又嘆了口氣,“算了,不說這個了,白相國,哀家想請申相國回京,施行政事堂制度,你看如何?”
白明凱心中苦笑一聲,早知今天,又何必當初呢?但話又說回來,如果不被逼到這個程度,申太后也不可能讓步。
“既然太后決定,臣沒有意見。”
“好吧!就這么決定,白相國,守城之事哀家會部署,但安撫城內民眾情緒,穩定物價,就要煩勞白相國,有什么事,可即時和哀家聯系。”
“臣遵旨!”
情況緊急,申太后也暫時不提立新帝之事,她便借口皇上病了,反正小皇帝也不問朝政,他的失蹤也很難引起大臣的注意。
雍京城門在晚上徹底關閉,不再準許恐慌的民眾逃亡,申太后隨即下令,再投放京城四十萬石糧食,以穩定糧價,又效仿張縉節,以每天一兩銀子的傭金,征兵三萬。
白明凱帶領一百余名官員,又征調了萬年和長安兩縣的衙役三百余人,眾人一起忙碌,在各坊散發傳單,安撫民眾,雍京國庫內錢糧充足,招募新軍得力,很快,大軍便駐扎在城墻之上,繡衣衛則在城內巡邏,維持治安。
在一系列的手段下,雍京城的局勢便漸漸穩定下來。
夜里兩更時分,十八萬關中大軍抵達了雍京城,站在城頭上,只見下方有無邊無際的軍隊點著火把,儼如一片星星點點的紅色海洋,火海隨即分裂成三塊,向四面八方散去,一個時辰后,十八萬大軍分別圍住了東、西、南三門,只留北面未堵,北面是山原,難以包圍。
申濟騎在戰馬之上,凝視著黑黝黝的城墻,此時他已明白申太后不肯接受自己的建議,也好,那索性就一舉做到底。
“大將軍,我們是否可以攻城?”一名心腹大將低聲問道。
申濟搖了搖頭,“不急,我是為了圍城打援,把她的援軍先干掉,再取京城。”
“大將軍,卑職擔心…….”
“不要再說了!”
申濟擺擺手,打斷了手下的建議,“我心里有數,你不用再多言了。”
申濟眺望著雍京城,他心里在盤算著自己的糧食能支持幾天?
龍泉郡永和縣內,這里是從太原府西渡黃河最近之處,夜里,一支十萬余人的大軍從東而止,準備開始西渡黃河,這支軍隊是申太后駐扎晉州的主力,一共十二萬人,由雍京王朝的征東副元帥羅摯玉率領。
羅摯玉已經接到申太后的緊急命令,命他將大軍撤回關中,緊急支援雍京,關中出現了申濟的造反,羅摯玉也知道,他必須率大軍返回了。
申太后一共有二十萬大軍,其中十五萬在太原府一帶,另外五萬在晉南上黨郡,由申濟的長子申俊義統帥,由于申濟造反,也就意味著申太后無法再控制晉南的軍隊,這也是申太后始料不及。
羅摯玉最早是梅花衛大將軍,梅花衛改制后出任羽林軍大將軍,在皇甫玄德駕崩、申太后掌權中立下了大功,而被申太后封為兵部尚書兼關內大元帥,替申太后統帥二十萬大軍,不久前又加封晉國公,在整個雍京王朝內,他與申濟、邵景文一起共掌軍隊大權。
申太后的催促相當急迫,羅摯玉也知道關中空虛,情況緊急,他留三萬軍守太原府,自己率十二萬大軍輕兵簡行,每人只帶三天干糧,疾奔關中救援。
此時是正月初七,新年剛過,正是北方的隆冬時節,天寒地凍,黃河被凍地結結實實,士兵們每人發一束稻草,從冰面直接行軍渡過黃河,
夜色中,一隊隊的士兵列隊下了碼頭,向黃河中走出,月光下,黃河如一條明亮的玉帶,鑲嵌在寒風呼嘯的秦晉大峽谷中,河面上寒風凜冽,尖利的嘯聲儼如從洪荒而來的怪獸,士兵們衣甲單薄,難以抵擋河面上的寒風,皆凍得瑟瑟發抖。
已經有一萬多軍隊越過了寬闊的河面,上對岸了,但大部分軍隊都在冰面上艱難行軍。
羅摯玉站在河面上,望著士兵們渡河艱難,眉頭不由皺成一團,他手下大將宋遠低聲道:“大帥,夜里渡河太寒冷,我看夜空晴朗,明天必然有陽光,不如明天渡河,大帥以為如何?”
羅摯玉嘆了口氣,“我也知道夜間渡河不易,但京城危急,如果去晚,被申濟攻下城池,恐怕會造成京城大屠殺,我羅摯玉將有千古之罪。”
“大帥,卑職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羅摯玉瞥了他一眼道:“你跟我多年,還有什么話不能說?”
宋遠猶豫了一下,道:“卑職以為,雍京申氏篡權,皇族已被殺盡,事實上已經不是大寧王朝,朝廷官員們人人都離開雍京,各尋出路,現在申家內訌,卻讓我們去送死,弟兄們都有怨言。”
羅摯玉吃了一驚,“你聽到了什么軍中謠言?”
“大帥,不是謠言,卑職中午和十幾名高級軍官談話,他們都有此意,不愿為申家賣命,大帥,軍心堪憂啊!”
羅摯玉半響默默無語,他并不是死忠于申太后之人,當初皇甫恒逃離華清宮時,他就放了皇甫恒一馬,想給自己留條后路,現在局勢如此嚴峻,他焉能沒有考慮?只是申太后待他不薄,他難以下此決心。
“先把關中危急解決再說,就算不為申太后,也要為雍京百姓考慮。”
就在這時,后方傳來一陣騷亂,無數士兵想前方狂奔而來,丟盔卸甲,狼狽不堪。
羅摯玉大怒,“出什么事了?”
“大帥,西涼騎兵從后面殺來了!”
羅摯玉大吃一驚,他就害怕白天渡河被伏擊,才選擇夜間渡河,但還是遇到伏擊,而且是西涼騎兵,不知他們來了多少軍隊?
雍軍措不及防,遭西涼騎兵伏擊,頓時一片大亂,士兵們爭先向黃河內跑去,河面上的士兵也顧不上寒冷,向西岸奔去,羅摯玉大喊軍隊鎮靜,但隊形已亂,他喊也喊不知。
他站在一塊巨石上向東眺望,月光下,只見數里外黑壓壓的騎兵,無邊無際,從四面八方殺來,僅這個陣勢,至少也在八萬以上。
羅摯玉忽然想起一件要命的事情,他驀地回頭向西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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