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第一弄臣 第599章 新年伊始,天津見聞
北京到天津衛的距離很短,一共只有二百多里,這也是謝宏能夠下定決心,建設大明第一條城市間鐵路的重要原因,以這個時代的技術,即便有他的引導,可建設并且維護運營一條鐵路,也不是輕而易舉的事
路程短,又有官道可走,所以,楊慎在路上只花費了不到三天,正好趕在大年初一的這天到了天津衛城。
其實,他并不是第一次來這里,從成都老家啟程赴京的時候,他并沒有選擇那條難于登天的蜀道,而是沿江而下,在江南游歷了一番,這才從乘船從運河趕往京師。
而天津衛作為漕運的重要中轉站和必經之路,他自然也有路過,并且還停留了半天時間,不過,除了地處的位置之外,楊慎并沒有發現,天津和沿途的城市有什么不同。
破舊的城墻,忙碌的河道,吏員兵卒們諂媚的笑臉,這些東西他一路上看得多了,因此對天津,他并沒有留下什么印象,聽到父親楊廷和提起天津的變化時,他也是著實的吃了一驚,無論如何回想,也記不起這里有什么特殊的地方,能夠為數十萬人提供生計。
楊慎雖然未滿二十,可既有了神童之名,又是當朝大學士的弟子,平素里,他也是以治國平天下為志向的,所以,他才會主動請纓,承攬下了來天津考察的差事。若不能親眼看看這里的變化,找出自己當日疏漏的地方,他總覺得不能心安。
楊廷和對天津很關注,不過由于天津官員們的不配合,他無法從這里得到足夠的情報,對于嚴嵩的新舉措,他的反應是慢了一拍的。所以,楊慎雖然是輕車簡從來的,可等他到了天津的時候才發現・已經有很多民眾趕到這里了。
人很多,這就是楊慎第二次看見天津時的第一印象。
普通百姓當然沒有坐船的資格,運河連通南北,船上的位置可以說寸土寸金・沒有一定的身份地位,哪里會有上船的資格?
而官道也不是隨便可以走的,雖然沒有明令禁制,可若是運氣太差,走在上面的時候,有驛馬或者官員的車馬通過,還沒有及時避開・那就糟糕了。
老爺們的車馬肯定是不會躲避百姓的,被撞死倒也罷了,撞個半死不活的話,還得擔上個沖撞儀仗的罪名,那就生不如死了。
所以,百姓們或是沿著官道的邊緣,家當行李少的,干脆就直接扶老攜幼的在小路挑路況好的走了。
于是・楊公子看到的,就是好幾條望不見邊際的長龍,由西、南兩個方向蜿蜒而行・最后在天津近郊匯聚在了一起。
“今天不是大年初一么?難道這些人都不打算過年了嗎?”楊慎非常訝異,天津這邊開出的條件算是不錯,但依大明的傳統,總得等到出了正月,不,最次也得過了十五才好出門吧?
自己趕在年前出發,是因為不想耽誤了春闈,屬于特殊情況,可這些百姓在正月里背井離鄉的,究竟是圖個啥呢?就為了一月那二兩銀子嗎?
“少爺・・・・・・”楊慎并非自言自語・作為候補首輔的公子,他出門的時候身邊又怎么可能沒人?隨行的管家楊賀是個深諳世故人情的,他清了清嗓子,努力將語氣放得平緩,道:“他們應該是打算來天津過年
“少爺,這就是您經常說的天下熙熙皆為利來了吧?”管家是楊廷和特意吩咐了才隨行而來的・而書童則是楊慎一直帶著的。
除了拎包提箱,明朝的書童還有很多用途,所以,明朝的讀書人出門帶書童,就和后世的官二代,富二代出門帶跟班似的,屬于潮流,就算很多寒門的士子,到了京城之后,都會打腫臉充胖子的搞個書童在身邊,沒辦法,要是不帶的話,會被同窗們瞧不起的。
楊慎的書童茗煙倒很純粹,他就是個字面意義上的書童而已,平時陪主子讀書的時候,也記下了不少典故,這時候冷丁跳出來插了一嘴。
“胡說八道!”
管家是過過苦日子的,這種話他當然聽不入耳,沒等楊慎說話,他便把臉一板,訓斥道:“我大明百姓最重傳統和鄉土,又豈會單純因為區區小利就背井離鄉,你隨侍在少爺身邊,卻總是不分輕重,這等胡言若是給外人聽去,豈不讓人笑話我楊家的門風不肅?”
“是我說錯了,賀叔,那你倒是說說,他們為什么會想著來天津過年呢?”茗煙吐了吐舌頭,先低頭認了錯,然后又笑嘻嘻的向管家問說,態度中只顯親近,半點都不見懼怕。
楊慎本來也要訓斥書童兩句,可聽了這話,也忘記了這茬,轉頭看著管家,想從對方那里得到答案。
“還能如何,當然是日子過不下去了才會如此。”管家深深嘆息著,抬手指著不遠處的人群,又道:“你看他們扶老攜幼的樣子,顯然是舉家遷移,可你看看他們身上的行禮,嘿,多點的也不過是幾個包裹,少的更是・・・・・・”他搖了搖頭,似是不忍再說,只是停了口。
不過也不用多說,楊慎和茗煙都是少年,也沒經歷過民間疾苦,本也不會留意這些細節。舉家遷移,卻攜帶如此之少的行李,那只能說明一件事,那就是這些都是赤貧之民,家無長物,因此才能輕身而來。
“可是・・・・・・”楊慎眉宇深鎖,大是疑惑不解,“按朝廷邸報上的說法,這幾年分明就是好年景啊,怎會有如此之多的貧民?就算皇上被小人蒙蔽,導致朝廷邸報不實,可我由成都一路赴京,所聞所見,歷歷在目,也不覺民間會如此之慘啊?”
“少爺,咱們成都本就號稱天府之國,是整個四川最富裕的地方,沿江而下的時候,舟行甚急,你也無暇關注兩岸。等到了江南・・・…”管家笑了笑,表情中有些苦澀意味。
“呵呵,江南可是全天下一等一富庶的地方・地里一年可以出產兩季,沒有地還可以做工,就算是寒家,也總是能混個溫飽的。等離了江南・這條運河每年都需要修葺,往來船只也不能單靠風帆,朝廷每年都撥下了大筆的銀子,雖說官府會克扣大半,不過,河兩岸的百姓多少也能混個活計。”
“那這些人是・・・・・・”楊慎若有所悟,遲疑道。
“南面來的都是從山東來的・西面的是從河北來的。”管家點點頭,又搖搖頭,“河北多世家,很多世家甚至都能追溯到唐宋時期,中間雖然屢經戰亂,卻依然能屹立不倒;而山東本就山量●'少,開國時節又屢經大戰,民生自然凋敝・不足為奇啊。
“賀叔,依你這么說,那瘟神正在做好事・・・・・・”話沒說到一半・茗煙就被管家把嘴給捂住了。
“你這張嘴還想不想要了,什么都敢亂說,也不看看這里是什么地方!我告訴你,進城之后,你把嘴給我閉嚴了,否則回京城的時候,我一定會把這些話告訴老爺,”一邊四下張望,管家一邊低聲訓斥道。
“賀叔,茗煙就是個有口無心的性子・你不必跟他一般見識。”看到書童求助的目光,楊慎笑著擺了擺手,替自己的伙伴解圍,而后轉頭再看那幾條長龍的時候,他的眼神中卻流露出了一絲感慰之情。
“這樣說來,活生民以十萬計・那人也算以不義之身,行了大仁之事了,反倒是兩省的地方官員,未免有些尸餐素位了吧?”
“少爺,這話可不能隨便說,老爺肩負天下士人之望,正是入閣在即的關鍵時刻,您這話要是給有心人聽去,傳諸士林,不免寒了天下士人之心吶。”
說道心直口快,少年主仆二人都是一個脾氣,不過管家卻不能一視同仁的應對,自家少爺的話里涉及的可不光是兩省的地方官,要知道,那些官員都是士黨一脈,跟楊家也是休戚相關的。
“好了,我知道了。”楊慎自知失言,也不再糾纏這個話題,抬手指了指城門,笑道:“咱們進城去吧,看看這天津衛到底鬧得是些什么玄虛?”
“是,少爺。”
茗煙連遭訓斥,本來打算接下來都閉口不言的,可隨著馬車漸漸靠近了衛城,東張西望的看了一會兒之后,他還是止不住的驚呼起來:“少爺,你看吶,這里多了好多房子,咱們夏天從這里經過的時候還沒見到呢,這才幾個月,居然就蓋起了這么多,真是太神奇了。”
“哈,真是個少見多怪的娃兒,哪是什么幾個月啊,知道么,這些房子都是十月才開始動土的,一個多月就建成了一多半,要不是有這安排,來了那么多人,要往哪里住?別看咱們侯爺也是年方弱冠,可跟你們這些只會做兩句歪詩的讀書人不同,他是天上星宿下凡,專門造福咱們大明百姓來的。”
越靠近城門,進出的人就越多,熙熙攘攘的把官道擠得水泄不通,楊慎一行也只能在車流人堆中慢慢的蹭著,茗煙的話也被人聽了去,而且還大肆嘲笑了一番。
“可不是么,侯爺算無遺策,本事大著呢,區區房舍算得了什么,你們不知道吧?接下來天津還要建好多作坊呢,嗯,不對,衙門那里貼出來的告示上說,這叫工廠。”接話的是個胖子,看拉車的馬疲憊的樣子,就知道他不是虛胖,而是真的分量十足。
先前說話那人的語氣很不客氣,茗煙當時就漲紅了臉,老成的管家也面露不豫之色,不過楊慎卻沒理會這些,反而是觀察起了身邊的這些人。
單看衣著打扮,楊慎便知道,等候進城的這些人肯定不是來應募的,他們一個個雖然風塵仆仆的,不過穿著都頗為體面,而且多半也都是乘著車馬來的,不是大戶人家的仆從,就是商人。
此外,楊慎還留意到,后面接話的那個胖子有些面善,似乎是和自己同路而來的,也就是說,是京城來的商人。
“工廠?和作坊有什么不同?”看胖子一副很懂行的模樣,有人向他打探起來。
“作坊里面,東西都是手工做出來的,而且在里面工作的人也比較少……”胖子果然不是吹牛,侃侃而談的模樣,吸引了更多的人圍了過來。
人越多,胖子也說得更起勁了,他抬起胖手,指著遠處的一處建筑,道:“工廠就不一樣了,首先,工廠的規模很大,你們看見那邊沒有,對就是那個象大棚子似的地方,那里就是正在建設中的工廠。”
“喝,果然不小,雖然看不真切,不過我估摸著,這總有個三五頃方圓了吧?幾百人也是裝得下的,那里面是要做點啥?”
“做點啥?”胖子瞥了提問的人一眼,語帶不屑的說道:“啥不能做?紡織,組裝,食品加工,全都能做!”
“紡織?說得玄虛,可那不就是針線活兒嗎?要這么大個地方是為了哪般?”有人曬道。
“你懂啥?那紡織廠里面用的都是侯爺設計的縫紉機和織布機,紡紗、織布加上裁衣都快著呢,要不弄個大點的地方放材料,一道道工序的傳遞下去,那效率怎么高得起來呢?”胖子應答如流,當即把那個質疑者駁得啞口無言。
“組裝又是怎么個意思?”又有人問道。
“組裝也簡單,看你們也是打從京城附近來的,想必也聽說過珍寶齋的名頭吧?”
見眾人都是點頭,胖子這才繼續解釋道:“鐘表、八音盒那些珍品,其實都是用很多零件組裝起來的,打造零件固然很有技術含量,把零件組裝起來也是很花費工夫的,所以,現在就分開了,反正組裝零件也不需要煉爐什么的。”
“喔!”眾人又是一陣驚嘆,“老哥你是哪里人,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胖子得意的笑道:“俺老包是土生土長的京城人,至于為啥知道的這么清楚,當然因為俺有義民牌了,拿著這個,到軍器司一打聽就成了。”
“那老哥你打算承包啥廠子?能不能說給咱們這些外鄉人聽聽?”見到一個有見識的,不少人都起了跟風的念頭,于是有人試探著問道。
“俺原來是開飯館的,現在當然還是干本行了,俺要承包的就是食品加工廠。”
“食品加工?莫非也是飯館么?”
“嘿嘿,這里面的門道就不能跟你們說了,免得你們跟俺搶,反正進了城之后也就知道了,俺就不多說了,回見了諸位。”胖子神秘兮兮的笑笑,然后牽著馬車就奔城門去了,原來說話的工夫,前面已經空出了一片,倒讓胖子撿了個便宜,占了個先。
“這胖哥恁地狡猾,你倒是等等咱們啊?”眾人一窩蜂的追了上去,只留下楊慎主仆呆立原地。
“工廠都能搞出這么多門道,我還真是越來越好奇了呢。”管家和書童都被蜂擁而上的人群嚇到了,楊慎卻在喃喃自語,再抬頭時,眼中已是帶了笑意。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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