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戶人家 第七十五章 誰能肆意如風
第七十五章誰能肆意如風
天漸黃昏,跨下駿馬飛馳,掠過濃翠蒼山,踏過淺水積洼,最后停在汴河邊上。
郭可安勒住韁繩,抬起頭,遙遙望著天邊那輪漸沉的紅日,望著那抹火燒一樣的彤云,眼中也似燃著火一般的熱情。
仰起頭,他突然發出一聲長嘯:“啊……”長嘯聲驚起剛剛投入林中的一群鳥兒,“啾啾”之聲乍起,亂作一片。
“好大的煞氣!”身后,傳來林華清低低的笑聲。
郭可安收住長嘯聲,轉過頭去,看著自林中緩緩而出的馬兒,低哼出聲。
林華清也不理他,徑自跳下馬來,在一棵樺樹下,撿起一只已經摔爛的鳥窩。好似一團雜草,那小小的鳥窩已經爛得不成樣子,可是偏偏,窩里的小鳥,居然還沒有摔死。
“嘖嘖,可惜了,”林華清用手指點著那只小鳥的腦袋,怨道:“可安,你的功力也不行啊!居然連只小鳥都沒震死。可惜了,要是死了,還能吃個烤小鳥……算你命大,這都逃過一劫了。”
手指輕點,那只雛鳥卻只當是什么吃的,依依呀呀地張嘴啄著,惹得林華清一陣大笑。
“罷了,看你讓我這么開心,就做次好人。”把手中折扇隨手插在腰上,林華清仰起頭來,繞著那棵樺樹,轉了好一會兒,才一聲嘆息。
“百無一用是書生啊!”回過頭,他大聲叫著郭可安的名字:“郭大俠,你不是要見死不救!罷我們可愛的鳥寶寶于死地吧!”
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郭可安還是走過來。
“華清,你就不能正經一點嗎?”雖然在埋怨,可是接過鳥窩,郭可安還是拔地而起,輕輕躍上樹枝。
仰起頭,用手支在眼前,林華清笑著指來指去,“對,就是放在這兒……這回大概不會再掉下來了。郭大俠,你又做了英雄哦!”
哭笑不得,郭可安跳下樹枝,拍了拍手,笑道:“華清,對一只鳥你尚且有仁善之心,怎么對于小姐居然那么冷漠呢?”
“我對于小姐冷漠?有嗎?”林華清笑起來,偏著頭,靜了一會兒,才道:“我不是冷漠,只是覺得,于小姐并不需要我們去逞英雄!”
迎著郭可安不贊同的目光,他無所謂地笑著:“你想怎么樣?去揍一頓朱子貴,警告他少打于小姐的主意嗎?可安,你不是不知道朱子貴是個什么樣的人,十足的小人。你這樣做,不僅幫不到于小姐,還會讓朱子貴從今以后把于小姐掛在心上。說不定什么時候就真……”
“你別惱!我也不是那種一心盼著別人遭殃的人,更何況于小姐總算是與我們有緣……”林華清笑了笑,眼里閃過一抹說不出怪異的神色。“就像我說的,田夫人絕不會把女兒嫁過去——哪怕是庶女。她丟不起那個人。”
靜下心來,郭可安也覺林華清說得的確有道理。可卻仍忍不住問道:“就算是沒了朱子貴,那旁的人……”
“旁的人如何,又關你事?!”林華清失笑:“我記得從前有人說過:大丈夫,功未成,名未變,絕不娶妻生子!怎么?我們郭大俠改了心意?”
被他一句話躁到臉紅。郭可安低著頭,想了又想,才道:“我曾經發過誓,絕不會違背自己的誓言。可是,華清,我實在放不下于小姐……我還記得那次在相國寺里,聽到她的笛聲……我形容不出來,只覺得她很可憐……我很想保護她……”
“既然想,那就去做啊!”林華清笑道:“郭可安天不怕地不怕,還有什么好怕的呢?咱們是兄弟,有什么事,我自然是要幫你的!雖然,你發過誓,可是先請伯母去提親,定下這一門親事,也不算是違背誓言啊!”
被林華清一語提醒,郭可安立刻振作起來:“你說得不錯,如果只是定親,算不得我違背誓言……”
笑看著他跳上馬背,拔馬回頭,林華清卻突然上前一步,拉住他的韁繩。
“可安,”他淡淡笑著,沉聲問:“你是真心對于家小姐?如若是真心,那不管面對什么阻礙,你都會堅持的是吧?”
郭可安不明所以地挑起眉,怔怔地看著林華清。“華清,你說的是什么?怎么這么嚴肅?”很久,都沒有看到過林華清這樣鄭重的神情,他靜默片刻,終于也正色答道:“自然,我對于家小姐,確是真心。不管是面對什么阻礙,我都會堅持。”
林華清聞言,立刻就笑了。松開手,他一拱手,和聲道:“那我就先恭喜了。”
雖然心中仍有疑惑未解,可是聽了林華清的這一句恭喜,郭可安還是歡喜起來:“你啊!平日里和這家小姐也好,和那戶姑娘也似有情意,可到頭來,卻不及我和榮安……華清,你也莫要再蹉跎了!當心白了少年頭,仍是一人孤苦哦!”
大聲笑著,郭可安揚鞭而去。林華清卻獨自一人,默默站在汴河邊上。
紅日沉入山下,最后那一抹余輝漸漸暗了下去。遠處的汴河上,燃起幽幽的光。那是一盞又一盞的河燈,悠悠蕩蕩地順河而下。
遠遠地望著那光,林華清忽然就笑了起來。
希望,有時候就像是這光。雖然并不光亮得足以照亮整個人生,卻總是能讓人覺得淡淡的暖。
“如果,那是你希望的,那就祝你能夠得償所愿吧!”
他低聲呢喃著,想起那張素靜的面容,那抹淡淡的淺笑,忽然間,心里有些發酸。
“呀!為什么紅顏知己總是要嫁人的呢?”低低輕笑,他負手而行,在輕過那棵白樺樹時,突然猛地抬頭。
身形一躍而起,他飛躍在半空,接住那只不知怎的又掉下來的鳥兒,低聲責備:“怎么又不乖乖的呢?你這樣有多危險,知不知道啊……”低聲念叨著,他輕輕跳上樹枝,把雛鳥放進樹杈間的鳥窩里。
立在樹枝上,遠遠地望著河面,看著那在河面上突然爆燃而起的火焰,他低喃出聲:“放焰口了……”
“放焰口了……”
駛入寬闊河道的船,終于燃了起來。隔得老遠,都能聽到香燭的味道。那艘滿截著香燭、紙元寶、香花以及各類吃食的焰口船,在河面上熊熊燃燒,映亮了半邊天空。
站在河岸上的于清瑤半瞇起眼,遠遠地望著那艘燃得熾烈的焰口船,聽著漸響的梵唱之聲,也在不知不覺間,合什隨著默誦起來。
七月十五,放焰口,超度亡靈。或許,真的有無數孤魂野鬼,就在這熊熊火焰中得到超脫吧?
雖然是七月十五,可是京城的大街小巷卻仍是熱鬧無比。
手持著蓮花燈追逐打鬧的孩子,相偕放燈而歸的的大姑娘、小媳婦,趁著熱鬧專看美人的閑漢,看放焰口,祈福而回的老夫老婦……
一片幽光游移中,到處都映著笑臉。
撩開紗窗,望出去,于清瑤的笑容越發溫柔。
她喜歡這樣的畫面,喜歡看到那些陌生人臉上的笑容,在這樣的靜夜里,望著這樣的畫面,就覺得心是寧靜而安祥的。不像是在侯府里一樣時時都像一張緊繃的弓,充滿了緊張感;也不像是偶爾翻騰在心底的仇恨讓她惶惑;更不像那曾讓她不安的惡念一樣,讓她感覺戰栗。
這樣的輕松,這樣的安詳,是她重生以來一直在尋求的。只望,她以后的日子也能這樣……
“小姐,許媽媽那邊……”柳絮壓低了聲音,低聲問著:“您看,要不要再許她些什么?”
“隨你安排就是。”近來,于清瑤已經把身邊的銀錢事宜交到柳絮手上。
事實證明,柳絮對錢財方面遠比雪兒更敏感。既不會亂花一文錢,也不會太過吝嗇。幾次下來,一點一點的好處,就像是撒下的餌料,不知不覺間,已經把常跟著一起出門的許媽媽買通了。
雖然使用異能,于清瑤一樣能夠控制住許媽媽,可是那樣的力量,到底還是少用為妙。所以,從這件事上,于清瑤對柳絮還是很滿意的。也就更放心把錢袋交給她。
至于雪兒,因為掌管著她庫房的鑰匙,又自覺知道許多柳絮也不知道的秘密,所以毫不在意柳絮管錢的這樁小事。照舊和柳絮親親熱熱的。
兩個丫頭和睦相處,于清瑤自然是樂見的。前世的慘痛經歷,讓她知道:想要在深宅后院中生存,活得舒適活得滋潤,身邊就一定要有得力的幫手。而且,還要是能夠和她一條心的幫手。
車過長街,在御街上漸漸慢了下來。雖然御街上人并不多,可是到底不敢放肆。
御街之上,正中間的御道,是被朱色木柵攔上的,只有兩邊的道路才可容百姓通行。不過就是這兩邊的道路,也甚是寬廣。就是兩輛馬車并行,也并不顯擠。
可就是這樣寬敞的道路,也架不住醉漢橫沖直撞。
輕車緩行,眼見前面巷子里晃出幾條搖搖晃晃的醉漢,許媽媽已經在外面叫道:“二小姐,可要坐穩了。”
雖是如此說,可其實卻在隱晦地提醒她不要再撩簾向外。心中有數,于清瑤放下紗窗,轉目向內。只是最后一瞥間,心里卻是“咯噔”一聲:可是冤家路窄,怎么又是他呢?!.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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