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然藥妃 第四十三章 點歌
洛寧經他這么一提醒,方才驟然記起一事,當下心知自己適才所言確有不妥,但顯然已經是為時已晚。
原來天香城內,人盡皆知,正德二十二年,太子初立之時,就在加冠受冕大典之上,未央宮中,四皇子洛易胞弟——七皇子洛離突然無故失蹤,下落不明,當年隨之一同匿跡于世的,還有二位貴妃之一的蘭若妃其隨身嫁妝——價值連城的沁雪族世傳神珠“柔水”,只因時年正值辛卯,史冊載之曰“辛卯疑案”。
辛卯疑案著實蹊蹺,盡管當時洛帝即刻派人找尋,卻都無法發現半點蛛絲馬跡,整件事情前頭折騰了半年多時光,依舊毫無線索,因此,七皇子下落不明一事,慢慢的便被許多人遺忘,只是,偌大深宮,卻始終都有一人銘記著這一件事,誰都可以忘卻,但是洛易不能,因為,那是他一母同胞的親皇弟。
洛易在心頭嘆了一口氣,思緒不覺中漸然掀開記憶深處的一角,那些關于七弟洛離的一點一滴隨著夜深人靜悄然浮現:
七弟打小便身世坎坷,母妃誕下龍子當日,幾度因難產而眩暈過去,險些一尸兩命,好不容易等至產下皇子,母妃卻終因失血過多而仙逝鳳榻之上,皇祖母心疼他們兩兄弟自此孤苦伶仃,便親手接至身側撫養長大,只是七弟一向災難重重,滿月之日,一場熱疹便險些要了他的命,周歲宴上,又驟然發起高燒,連日不退,此后小災小病時有發生,磕磕碰碰,好不容易長至七歲,進了皇家書塾領讀,那時宮中請來諸葛先生擔任文華殿太傅,七弟的治世才能也便在那時開始嶄露頭角,很得諸葛先生歡心贊譽,只是記得后來有過一次,七弟在文華殿上指斥方遒大論軍機國事,卻反而遭來諸葛先生一聲呵斥,并且被罰留堂,等至傍晚時分七弟歸來之時,倒是一臉相安無事,只是沉默寡言了許多。之后文華殿上太傅教習三書五經,七弟便再也鮮有發言,倒是諸葛先生經常提問自己治世主張,也在那時,自己方才對兵家謀略開始有了一些領悟。
只是世事難料,正德二十二年,大皇兄洛晟身為長子嫡孫,正式加任皇命預立太子,等至大典授任天命禮畢,太和宮擺宴之時,宮人方才來報不見七皇子蹤影,皇祖母發動宮中所有奴才侍婢,甚至動用鐵營御林軍,結果卻都一無所獲,這一件事,自此成了宮中一大疑案。
今日,若非小十無意提起,恐怕這一件事,都快險些在腦中堆積成垢了。
正當眾人以為事態尷尬無處著手的時候,誰知四皇子洛易卻是突然松口:“小十要想帶兵打仗倒也不是登天之事,如今四海昇平,洛國戰事已畢,我與九弟此番回京,如若不出意外,應該會自此停上一年半載,屆時應該會開始接管兵部軍儀,十一弟若是當真吃得下苦,我便允你到營中一訓。”
洛寧自然大喜,“四哥此話當真?”
洛息見到場面漸然開朗,不覺松了一大口氣,出聲笑道:“難得四哥松口,十一,四哥的話,難道你也不信?”
“如此一來,那自是大好。”洛寧開懷大笑,低頭一想,卻又突然頓住,說道:“可是母妃那邊,未必便肯答應。”
洛易拍著他的肩頭,淺淺一笑,“這個你大可放心,柔姨妃那邊,我自會過去請安。”
這回倒是洛息疑惑,“可是四哥,十一……”
洛易自然心知他心疼胞弟,抬斷他的話語,說道:“十一性子爽直不羈,功底也好,與其放任由他與那幫士族子弟在京中廝混闖禍,倒不如真正收入軍營好好鍛造,若是真能挨得下那軍中之苦,說不定日后還可以成為一方擘將!”
洛息自小跟在洛易身側,知道他如此安排定是有其特殊用意,當下也不再多說,倒是洛寧難得聽到洛易夸獎,一時欣喜若狂,信口夸下:“四哥自可放心,我十一絕非是逞一時懦夫之勇,難得四哥愿意信我,相信他日馳騁疆場,我必定也能獨當一面,跟隨四哥左右。”
聞言,洛息不覺一笑,打趣說道:“只是給你三分顏色,倒還真想開上染坊。”
“軍中無小事,十一且毋要輕視了。”三皇子洛宇好心提醒。
二皇子洛辰也出言笑道:“小十啊,你四哥只是說讓你進入鐵營一訓,可還未允你隨軍出征,如今要說這些,只怕尚還為時過早。希望到時鐵營軍中,能夠看到十弟大展身手才好,切莫不要臨陣脫逃,我們便已是阿彌陀佛。”
一語落罷,眾人不禁哄然大笑起來。
洛寒收起嘴角笑意,淡然說道:“十一弟一來,我們只顧談心說笑,倒是冷落了佳人在側,今晚這番曲韻茶宴,專門特意為了慶賀四哥、九弟此次北疆大捷而設,既然如今我們人已到齊,不如先行坐下品茗,把盞聽曲,再來聊得歡心。”
二皇子點了點頭,“五弟說的極是,聽說昨兒這花滿樓剛剛舉行了花信酒會,我倒是因為江南蝗災一事,誤了佳時,四弟、九弟今日方才回京,想必也是錯過,今晚難得我們兄弟共席,無論如何,都要好好補上才對。”
“聽說昨晚花信酒會之上,花魁之名,最終依舊落于樓中第一美人——花弄影冠上,不知可有此事?”六皇子洛言出言問道。
洛寧搶先取過案上擺放的《群芳錄》,掀開一看,說道:“連續錯過兩次花信酒會,今晚我倒是要好好看看,這個冠絕天香的花弄影,究竟是否長有三頭六臂。”
“哈哈……”三皇子洛宇捧腹大笑,“三頭六臂?難不成十一弟眼中的名媛佳人,必須長有三頭六臂,若是這樣,那恐怕弄影姑娘今晚倒是要讓你好生失望了。”
“失不失望,這倒無需三哥擔心。”他隨手指上花譜一行批注,“這樣,不如就要這首《離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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