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訣 207章 肝膽意如何
卷二知北游
顧顏愣了一愣,就肅容說道:“傾巢之下,豈有完卵?”
溫南秦欣慰的笑了一笑,“我雖然身在歸墟海,但昔日他們曾尊我為散修聯盟的客卿,有議事之權。今日之事,韓維為了立威,手下勢必不會留情,這海內的數千散修,性命危在頃刻。他們必然要聚眾商議,你能代我行這議事之權么?”
顧顏沉思著,并沒說話,溫南秦又說道:“當日他們商議,要在歸墟海之外,獨樹一幟,趁亂而起,我就知道,這是一條無法回頭的不歸路。只是前途荊棘密布,后路卻無法抽身,這海內的數千散修何辜?”
顧顏的神色十分復雜,并沒說話。她向來是清冷的性子,一心只圖仙道,不愛惹麻煩。雖然顧夕朝是她伯父,溫南秦是她至交,但她并沒有舍生取義一樣的大義。
只是她看著溫南秦的眼睛,心中就不由得一震,就想起了當年在明崖島二人初識,溫南秦對她說過歸墟海內憂的那番話,如今眼神中所顯現出的那份悲憫之心,恰與當年一般無二。
她就猛地振衣而起,“我且去看看,回頭再尋你說話!”說罷便頭也不回的去了。
溫南秦對著邊上的林仙子說道:“林師叔,顧……她的脾氣倔強,還你在旁邊多加照拂。”
林仙子的臉上露出了慈愛的神色,“你都已經這個樣子,還想這么多做什么?”
溫南秦咳嗽了兩聲,勉強的笑道:“如今韓維已經把我當成眼中之釘,必欲除之而后快,我這不也是為了自己打算?”
林仙子嘆了口氣,讓溫南秦好生歇息,然后便出門追顧顏去了。
她只走了不遠,就追上了顧顏,顧顏看了她一眼,并沒說話,她卻毫不猶豫的說道:“我不知道南秦為什么對你這樣青眼有加,但今天他將重任相托,你卻要明白他的心意,不能辜負他的一番苦心,你明白么?”
顧顏一下子停住了腳步,冷冷的說道:“林仙子這樣說話,是要教訓我么?我如何做事,自有法度,無需旁人多言。”
林仙子怒道:“你身為一名散修,修為又不高,得到南秦的垂青,你還想些什么?你,實在是太不識好歹!”
顧顏皺著眉頭,只覺得與她說話交流很是費力,索性不再多言,大步的向前去了。林仙子想到溫南秦的吩咐,只好跟著去了。但仍然暗自哼了一聲,“不知道島主看上了這女子什么,看她這樣的修為,行事的法度,哪里是能當島主夫人的模樣?”
顧顏快步的轉到了后殿,就看到在眾人經常議事的那座偏殿之中,如今已坐上了二三十人,顧夕朝的首位虛懸著,其余鄭正因、衛紅綃、白羽及林楠等人,俱都在座。凡是散修聯盟中有頭有臉的,大概都在此處了。
林楠負責在這一段時間執掌珠離宮內諸事,她見顧顏走了進來,就示意其自找地方坐下,然后臉上帶著憂色的說道:“宮門前那場大戰,雖然大家都不是親見,但風聲卻已經傳開,剛才蕭和又在宮門前下書,口氣傲慢得很,限我們兩日內獻出珠離宮歸降,否則他們就要血洗東溟海!”
衛紅綃哼道:“那又怎樣,韓維不是說過了么,他這次要把散修聯盟連根拔起,就算我們獻出珠離宮,難道他就會放過我們了不成?”
鄭正因大聲說道:“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這姓韓的小子,實在是太過狂妄!”
眾人都議論紛紛起來,七嘴八舌的各執一詞,但每個人的情緒都顯得有些低落,不復當日決議,要另起一方勢力,獨立于歸墟海,與天音閣及西海鼎足而三的話那種豪氣。
就連當日最是威風豪氣的鄭正因,如今的嗓門雖大,但不免有幾分色厲內荏。韓維挾一天風雷之勢而降,手段之果決,行為之狠辣,顯然已震懾住了在場的這些散修!
顧顏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譏誚之意,她看著面對如此亂象,有些無措的林楠,就說道:“伯父傷勢可還好?”
林楠就嘆了口氣,“仍在昏迷當中,他與韓維硬碰硬的對了一擊,其實誰也沒討了好去。只是韓維有五雷車護身,傷勢稍輕了一些。師父被韓維的五雷天心正法,震得體內的靈氣紊亂,只有等自行理順了靈氣,才能蘇醒過來。溫前輩怎樣?”
顧顏搖搖頭,“他雖然還清醒著,想起床,至少也得十天半個月以后罷。”
林楠緊皺著眉頭,“只是今日之事……”她眉宇間顯得憂心忡忡。
這時那些人正在商議對策,各執一詞,所說的,卻多是韓維那日發動五雷天心正法時的煌煌天威,顧顏看著不少人的臉上都流露出了懼意,心中不由得可吧,這才是生長在歸墟海那些散修們的心情吧,他們對天音閣懼怕而又不忿,有機會就想做出一番事業來抵御他的統治,但等天音閣真的以雷霆之勢降臨,他們卻又激起了心中的那份懼意,似乎覺得就算就此臣服也不是一件難以接受之事。
只是韓維要的并不只是臣服,他要得是立威,要得是鮮血染紅他的手,要得是海底上千名修士的煌煌頭顱!
顧顏嘆了一口氣,當日的溫南秦看清了,但這些人并沒有聽他的良言,那么今天,自己又要如何做呢?
這時一名中年的修士正站在人群之中,口中唾沫橫飛的說道:“如今顧盟主身負重傷,不能理事,我們這些人,好歹要拿一個主意出來才是。韓維那些手下,如今已經封住了整個東溟海,散修聯盟中的精英盡集于此地,也找不來外援,我們要抓緊為自身打算!”
他的話雖然沒頭沒尾的,但里面表露出的意思大家卻明白,當時就又有人說道:“說到底散修聯盟不過剛成立不久,還難以和天音閣這樣的名門相抗衡。”
另一人又說道:“說到底散修聯盟原本是個互助的組織,不過是大家聯合起來,守望相助而已,不是門派,難道出了事情,一個都不放過嗎?”
他這話已經帶著明顯的推脫之意,但鄭正因與衛紅綃都坐在主位上沒有說話,有些人像是得了鼓勵一樣,話說得越來越是不堪,直到有一位散修說起“顧盟主當日的行事,不免有些莽撞,與天音閣這樣的名門大派相抗,還是應該三思”的話,林楠終于憤然而起。
她揚聲說道:“這位說話好沒道理,當日眾人決議,又不是我師父一言所決的,那時候在座的諸位大半也都在,怎么沒見你們說什么質疑之詞,如今見勢不妙,就來找后賬么?當時有好的形勢,就頭腦發熱一哄而上,現在出了事就想把自己撂在外頭,哪有那么便宜的事!”
她在散修聯盟中素來都以冷面著稱,這時一張臉繃得如同冰山一樣,她平時幫著顧夕朝打理聯盟中的俗事,自有積威,這時一發怒,那個人頓時便不敢作聲。
衛紅綃咳嗽了一聲,“林家師侄,大家只是商議對策,并沒有什么對盟主的不敬之辭,你也不必太過在意了。”
林楠怒道:“什么敬不敬的,我并不放在心上。師父在歸墟海數十載,也不是喜歡靠虛名贏得人敬重的。當日是你們攛掇師父要另立一幟,如今情勢如此,你們就想這么容易的抽身回頭么?”
鄭正因臉色有些不自然的說道:“大丈夫能進能退,亦不失英雄本色。如今韓維執大兵壓境,我們退讓一番,有何不可?”
他這番話一出,至少便有一半人贊同了他的意見,那些人頓時鼓噪起來。吵吵著要退離珠離宮,四散東西。
林楠脹紅著臉,眼上噙著淚花,站在那里半步不退。
顧顏聽著這些人說話,心中慢慢的涼下來。說到底,這些人不過是志大才疏之輩,鄭正因當日在赤浪礁有膽與韓維放對,但今日真正面臨生死的關頭,他卻出人意料的退避了。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溫南秦眼中的悲憫之意,這些人是結丹修士,最不濟也有筑基后期的修為,他們要脫身,并不算難,只是這些日子,海外來投的數千修士,何其無辜!
她忽然發覺,不知何時,她已把溫南秦當成了生死至交的好友,在這一刻,她完全了解了他的心意。便豁然站起身來。
這時林楠正說道:“師父為人最有擔當,他絕不會只顧自身,棄珠離宮內上千修士于不顧,我是他的徒弟,自然與他一體同行!”
顧顏這時站在了顧夕朝原本的位子之前,那些修士們一怔,才發現這位平日里頗有鋒芒的女修至今仍沉默無言。
顧顏淡淡的說道:“我得溫島主托付,代行議事之權。如今珠離宮大變,韓維大兵壓境,莫非諸位以為,只一個‘脫身’二字,就能夠獨善其身?”
她的目光平靜的掃視過下面一張又一張的面孔,神情堅定的林楠,目光游離的衛紅綃,各懷心思的修士們。
這些人可以在惹了亂子之后,說一聲“退讓”,就抽身而去,她卻不能。因為這里有她的親人,有她的至友,有與她血脈相連之人。
顧顏站在那里,揚聲說道:“在場中諸人,若有言退字者,盡可離去,至于顧顏……”她用平靜的目光掃視著臺下,“愿承伯父及溫島主之志,以珠離宮為基,天音閣既大兵壓境,那么,雙方,不死不休!”
這是她平生頭一次如此的行事,沒有顧及自身的安危。為得是與她血脈相連的親友之安然,為得是溫南秦眼中的那一絲悲憫,為得是久已在己身中所消失的那一絲熱血。
既然這些結丹修士們都避之不及,那么就讓她顧顏,獨當此任吧。
——天下無肝膽,
——那何妨,我裙衩與登壇?
她一把抄起立在身側的盟主大旗,獵獵作響!
當年看武俠,很喜歡的一句話,我覺得用在此處有一些合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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