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悍妃 第二十九章 端倪(二)
聽琴為明珠拭淚:“王妃娘娘莫要傷悲,保重身體要緊。馬太醫的方子是極好的,娘娘好好吃了藥,養好身子,王爺就會過來……”
明珠看住她:“是不是王爺根本就沒出什么遠門,而是因為我身子不好,才不來我這院子的?”
四侍俱都低下了頭,知書細聲細氣地說道:“說王爺出遠門是哄王妃娘娘的,怕娘娘知道實情,太過生氣,對病體不利!”
“實情就是王爺日日在府中,天天陪著他的愛妃美妾,只是不來看我這個新王妃,任憑我病體纏綿,死了才算!”明珠閉上眼,眼角有淚珠滑落。
四侍惻然,再不敢出聲。
房內一片靜寂,院里卻驀然傳來一個婆子的聲音:“琴姑娘,芳華院來人請你們四人去一趟,說是要領些用品回來呢!”
聽琴聽了這聲音,身子一凜,眼睛就看住了明珠。她知道是誰在喊她們,往日王妃睡得糊里糊涂的時候,她們四個是一喊就準得過去的,可這會兒王妃好不容易清醒著,她就不愿意這么聽那人的話了。
明珠看聽琴這神情,已猜到三分,難得她今天因為不見了秋痕雪兒,腦子一緊張,格外地清晰起來,當下也不顧著想睡覺,掩嘴打了個呵欠:
“芳華院在何處,是誰住著?”
“回王妃娘娘話:芳華院在王府東南面,距離咱們芷蘅院有半里遠,林側妃住在那里!”
明珠點了點頭:“那媽媽可是我們院里的?”
“是我們院里的周媽媽,專管丫頭仆婦們的行止責罰。”
“叫進來問話!”
賞畫當即走到門邊,沖那喊話的婆子說道:“周媽媽,王妃娘娘請您進來問話呢!”
那周媽媽明顯頓住了:王妃體弱,平日里不分時辰地睡大覺,今天怎么大中午的不睡了?
好一會兒才磨磨蹭蹭地跨進門來,明珠看去是個四十來歲的精瘦婦人,上身穿件淺藍色修身對襟襦襖,長及半膝,系條石青色暗紋百褶裙,挽了個婦人髻,髻上斜插兩股扁頭結條纏枝銀搔頭,耳上兩片銀葉墜子,顯然是剛剛重新打制過,閃著毫光,亮晃晃地照人眼睛,倒是個干凈得體的。
別的仆婦見了主子,通常都是兩手交疊握在袖籠里,低眉順眼地俯下身子行禮,這位周媽媽卻抓了一根素帕子,兩手垂在身側,沖明珠鞠了一躬便站在那里等著問話。
明珠也不計較,綿軟無力地問道:“周媽媽是吧?我記著前日秋痕和雪兒這兩個丫環打算要回相府我娘家報說我的病情,您是站在門口的,當時琴棋書畫四位姑娘也在,但她們既是我的貼身侍女,斷不會賣弄我房里的私話去,想是周媽媽聽了秋痕雪兒的話,去跟管事的說了,為防我娘家知道我病重的消息,干脆將她們調離我身邊,可是這樣?”
周媽媽大吃了一驚,抬起頭瞪視著明珠。
琴棋書畫被挑作王妃貼身侍女,自然是因其本身有過人的機靈聰慧,眼見明珠柔柔弱弱,尚在病中,說話氣度卻是透著一股氣勢,四侍仿似看到了希望。見主子端起架子,聽琴就拿出大侍女架勢,一聲嬌斥:
“大膽的婆子!敢這樣瞪著王妃娘娘,側妃娘娘那里你也敢這樣瞪著?”
那周媽媽趕緊低頭跪了下去,說道:“王妃娘娘息怒!老奴是給嚇住了——老奴冤枉啊,并未做那事情!”
明珠說道:“不是您做的嗎?不是就算了,我也是猜的。不過媽媽既是我芷蘅院的人,且去打聽一下是誰做的,不然你可脫不開干系去!”
說完又打了個呵欠,困意上來了,她是非睡不可的了,但昏睡之前她要把事情交待好:
“方才媽媽說是誰來喚我的琴棋書畫?你叫她來同我說說,喚她們去做什么?我的陪嫁丫環已被人綁了去,若再來綁了這四個去,豈不是想我快死?且教那人好好思量著:王妃的貼身侍女,豈是隨便哪個都喚得動的?她們只除了我,誰也不認!”
明珠說這話時語調兒輕悠綿軟,缺氣少力的,讓人聽著卻似有股柔韌的細繩兒吊住了某種重物,欲墜還升,最后到底是沒讓那重物墜落下來,直接利落收起了。
琴棋書畫瞬間容光煥發,賞畫甚至露出笑容:四位姐妹的堅持是對的,王妃果然值得信賴,先前的弱勢只是因為病體未好而已!
“好生守護著我,等我睡一覺起來,又來整肅內務。還有,王妃飲食即日起不需外人插手,你們四個自己知道怎么做!”
明珠說完,再也撐不住了,身子一歪便睡了過去。
聽琴和觀棋忙上前將她扶平,換下先前被燕窩粥污漬了的薄被,另取了新錦被給她蓋上,放下帷幔,這才長出一口氣,對著地上跪著的周媽媽輕蔑地說道:
“媽媽自去吧!媽媽剛剛也聽見了,我四人本就是王妃娘娘的人,無需再聽側妃娘娘那邊的訓導。王妃娘娘今日起慢慢會好起來,估計媽媽明日不需要在這院里當值了,想去哪里就去哪里罷!”
這周媽媽原本是王府里跟隨管事阮媽媽的,因不太入阮媽媽的眼,林側妃來之后便投了林側妃,李媽媽將之安插在芷蘅院里聽風報信。這會兒聽了聽琴的話,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又思及前日確實是自己在廊下聽見了秋痕雪兒慫恿王妃給娘家報信,然后急忙走去報給李媽媽的,想不到王妃就這么亂猜也猜得到是自己干的事,想著得罪了王妃,不是件好事,還是趕緊找到李媽媽,將剛才的事說給她聽,林側妃如今畢竟還得寵著,有她遮擋,料也不怕。
便不理那許多,站起來匆匆地離開了。
周媽媽急慌慌來到芳華院,林側妃和安王剛用過午飯,兩人在院中一棵大榕樹下的石桌旁相對而坐,正下棋玩呢。側妃貼身侍女香云、香茗坐在石桌下首的小幾旁,擺開全套白玉茶具,專心致志地布起茶道,香玉、香織則不時端起時鮮果品,送到安王和林側妃面前,偏他兩人用心下棋,總是擺手不要。兩名十來歲的小丫頭分別擎了玉沉香長柄宮扇,忖度著力氣為他二人扇風驅熱。其他侍女仆婦遠遠地侍立著,靜悄無聲。
周媽媽好不容易才瞧見李媽媽被五六個婆子簇擁,站在一叢花樹旁,便要走過去,李媽媽卻朝她使了個眼色,不讓她來,周媽媽內心著急,像只老母雞似地撲棱了幾下,也就沒轍了,她還能怎樣?李媽媽禁止她上前,就算她上趕著貼過去,說不定惹惱了她,挨一巴掌也難說,這種事情見得多了,還是不要輕易得罪李媽媽為好。
她卻不知道李媽媽此時正陪著小心,用眼神侍候著榕樹下的安王和林側妃呢。
安王這幾天被皇上欽點監理皇城外的濟河分渠引流事項,這原該是工部所屬水部和都水司的事,但安王去年為治理青州旱災,成功浚通懷涇河,硬是引了低處水回流澆灌高處田地,將原先以為會出現饑荒的旱災之年扭轉為倉滿屯溢的豐收之秋,皇上大加贊賞,對那件事十分感興趣,因聽得水部奏來有關濟河的管理問題和沿岸各田莊年年為爭水澆灌莊稼,時常弄出些大事小事的的種種不安定現象,心里一動,也不管安王尚在新婚期,把這事丟給他,要他在皇城根下做一件事來給父皇瞧瞧。
安王接了皇差,也不著急,青州那件事本就是謀士所為,但即便是手下人去辦,他也得時常相隨在側,每日少不了巡河察堤,與下屬查看河防圖標,逐個推敲擬定的幾個方案,又要顧著太子傳喚,商議一些密事,一刻不得清閑。如果不是每天晚上還能回到王府安歇,這忙碌的情形倒當真應對了王妃四侍的謊言:王爺不來看王妃,是因為出遠門了。
雖說林側妃每天晚上都能見到王爺,但王爺因為疲累,每次與林側妃說了不到幾句話便離去,連茶都不喝,自回德輝園歇息,更沒時間陪林側妃吃頓晚餐。
好不容易今天王爺早早歸來,兩人安閑舒適地吃了頓午飯,之后下下棋,飲飲茶,輕聲細語地說笑,眉眼間俱是溫柔宛約的神色。李媽媽眼見著他們情意貼切,其樂融融,林側妃那張嫵媚的小臉兒,嬌柔的語音引得王爺心情舒暢,笑意盈盈,自己也禁不住眉開眼笑起來,哪里容得周媽媽為了丁點小事,在場中胡奔亂跑,若是驚擾了王爺和側妃的雅意,那還得了!
若是王爺因此今夜不在林側妃處歇下,豈不更是功虧一簣?
要那樣,這滿院老少,誰也別想逃了罰去!
李媽媽凌厲的眼神四面一掃,立刻有接觸到她眼光的丫環仆婦縮了脖子。
李媽媽滿意地抖抖衣袖,在婆子們的簇擁下隱入樹叢,昂頭而去,周媽媽自然也轉身拔枝捺葉,由花叢中跳跑出來追了上去。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