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宜室宜家 第八十八章 華頊到來
用完飯,華灼就撇下雙成姨娘,說是去消食,其實帶了兩個丫頭和阿福,在莊子里到處溜達。一些莊子上的孩童們三、五聚在一起玩耍,遠遠看到她們一行,就哄地一下子散開了,有幾個膽大的,又躲在樹后偷偷地探出頭來看著她們身上的衣服鞋帽,滿眼的羨慕之色,卻又懼于阿福的腰圓體壯,不敢跑過來。
華灼此時也無心搭理他們,徑自四顧著,察看莊子上的情況。
今年整個南平郡都受了災,淮南府還不是最嚴重的,雖說前幾年還算風調雨順,但也架不住一次的災荒,男丁們大多被李莊頭和劉族老招到曬谷場上討論減租的事去了,此時在外面的,除了孩童,就是婦人,婦人們多數是愁眉苦臉的,她一圈子繞下來,發現莊子上能砌起青磚大瓦房的人家,也只得李莊頭和劉族老兩家,其他人家仍舊是泥墻茅草屋,有些房子上甚至出現了一寸多長的裂縫,可見大多數佃戶日子過得還是緊巴巴的,拿不出錢來修葺房子。
倒是在莊子正中心的位置,有一棟獨門大院,門扁上寫著四個字:榮安山齋。一看就知道,這是自家在莊子上建的別院,不過華家人丁稀少,平時也沒什么人來這里住,只有李莊頭一家在幫著打理,也就是除除雜草,掃掃灰塵什么的。門平日是不開的,這時候還落著鎖呢。
“呀,原來這里還有咱們家的別院,小姐,不如到里面歇歇,總窩在李莊頭的家里,真不像樣子。”八秀嘀嘀咕咕。
“這里長年沒人住,怪陰氣的,就是我娘到莊子上來,也是在李莊頭那里落腳的,算了。”
華灼沒什么興趣,這間別院她知道,上一世,家中遭了禍以后,爹爹被抓,華府宅子被封,母親和雙成姨娘就帶著她和弟弟搬到了這里,最后就是在這間別院里,她失去了母親,雙成姨娘也死在了這里,流民們擁進來,搶光了別院里所有能拿走的東西,如果不是她現在還不能完全做主,見到這間別院的第一眼,她就想把它拆了。
又在莊子里轉了半圈,一個侍衛匆匆跑了來,稟報道:“侄少爺,老爺已經到了莊子上,正在與二管家說話。”
華灼瞇了瞇,加快腳步,走到劉四的家中,一眼就看到父親和二管家正站在籬笆墻邊上說話,身上還穿著官服,可見是剛從衙門里脫身,就立刻趕了過來。
李莊頭和劉族老彎著腰垂手立在一邊,大氣也不敢喘的樣子。
“四伯父。”
華灼走過去,清脆脆地叫了一聲,叫得華頊一呆,看了他半晌,才板著臉道:“好,你很好……”
“謝四伯父夸獎。”
她笑了笑,一點也沒有害怕的樣子,轉身看向李莊頭和劉族老,問道:“減租半成,佃農們答應了么?”
李莊頭沒吭聲,只是一臉難色,劉族老看看她,又看看華頊這個正經的主家老爺,一副不知道答還是不答的模樣。
“四伯父,還是你問吧,想來侄兒的話不做數,他們不放心呢。”
華灼站到華頊的身后,一副反正我不管了的表情,她知道自己威信不足,真正拍板的決定,還得父親來做,不過父親跟二管家嘀咕了有一陣,莊上的情形大致也問清楚了,她覺得父親會認同她的決定,所以干脆就撒手了。
“胡鬧!”
華頊低斥了一聲,然后神色一肅,道:“李莊頭,把榮安山齋的大門打開,送姨娘和……少爺進去休息,二管家,劉族老,我們去曬谷場。”
華灼縮了縮腦袋,眼巴巴地扯住華頊的袖子,道:“我也去。”
華頊哼了一聲,抽回袖子,往身后一背,徑自往前走去。二管家、劉族老趕緊跟隨其后,往曬谷場去了,莊子上大部分佃農們,都還在曬谷場上聚著,議論紛紛的,一見到主家老爺來了,身上穿的還是官服,自古哪有民不怕見官的,頓時就矮了三分,再想起之前李莊頭和劉族老勸他們的話,主家只肯減半成租子,他們也該見好就收,不然主家與他們一拍兩散,魚籃打水就成了一場空,心里頓時又虛了三分。
李莊頭留在原地沒動,猶豫地看著華灼,還沒有開口,華灼已經一擺手,道:“瞧我做什么,還不趕緊跟著我爹……呃,跟著我四伯父……”
她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腦勺,剛才被父親哼得有點心慌,一不留神差點說錯了,好在籬笆墻里也只有李莊頭在。
“可是……老爺他……”李莊頭沒敢邁步。
“四伯父剛才可沒有說不許我跟著去。”華灼厚著臉皮,把華頊的一聲哼,當成了默許,領了兩個丫頭和阿福,追在華頊的屁股后頭去了。
李莊頭只能長嘆一聲,無可奈何地跟著去了。一邊是老爺,一邊是小姐,他哪頭都得罪不起,別看小姐在老爺面前柔順得跟貓兒似的,老爺沒來的時候,可真叫一個威風,連劉四這樣的老家伙,都俯首貼耳的,將來莊子上的事,指不定就是小姐做主了。
華灼到底心虛,跟在華頊后面到了曬谷場上,沒敢靠得太近,索性就拉了七巧和八秀兩個躲到一垛谷堆后面,只見自華頊往那里一站,曬谷場上就鴉雀無聲,只有父親低沉嚴肅的聲音緩緩在曬谷場上方飄著。
“……近日家事頗多,拙荊身體不好,因此誤了莊子上的事……小女初掌家事,稚嫩無知,處置不當……未料竟出此大禍,幸得無性命之憂……減租之事,自有華某擔代……必教大伙兒都滿意……淮南府各家約定俗成,我華家也不能擅自降租,若大家還信得過華某,且再等幾日,必定說通其他幾家共同降租……”
華灼不滿地嘟起了嘴,爹爹還是那副君子脾性,這種事情居然還先把過錯往自家身上攬,不過這些話,聽上去也確實比她先前那些強硬的話語好聽多了。
“然,值此危難之時,原應同甘共苦……我以誠心待人,亦望人以誠心待我,圣人言,以德報怨,何以報德?當以直報怨,以德報德。今日大家與我華家共甘苦,他日亦有德報,今日大家以怨報德,他日我華家自當稟承圣人教誨,以直報怨……望大家細思量……有何計較,當有所定奪……”
咦咦咦?這話聽上去……怎么好像帶著點威脅的意思?
華灼瞪大眼睛,原來爹爹也不是純粹的翩翩君子,聽聽這番話說的,字字千均,別看佃農們個個都有些小心思,但骨子里還是老實巴交的農民,這么多人聚在這里,還不如華頊一個人身上的氣勢強,幾句話就被壓得頭都不敢抬了。
恩威并施,莫非這就是母親給她的四字箴言真正蘊含的意思。母親給了她四字箴言,而父親卻在她面前現身說法,言傳身教。
華灼坐在谷堆上,抱著雙膝,望著父親鎮定自若的身影,臉上的笑容漸漸彌漫,父母在堂的幸福生活,她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被關懷,被呵護,被寄與重望,又被循循教導,上一世她不曾珍惜的,這一世,她視如珍寶。
事情圓滿地解決了,面對華頊的一身官服,佃農們最終半句話也沒有說出來,平靜地接受了減租半成的事實,沒人敢再有二話,主家肯減租子,已經是他們占了大便宜。
華頊沒有久留,收尾的事交給了二管家,他帶著雙成姨娘和華灼往回走,趕著在城門關閉之前,回到淮南府。
馬車上,華灼端端正正地跪坐在華頊的面前,一臉我知道錯了的表情,七巧和八秀縮在角落里,大氣不敢喘,雙成姨娘更是連頭都沒抬起來。
“哼!”
華頊看她一身男裝,極不順眼,重重哼了一聲,道:“華家小姐的身份就這么見不得人嗎?女扮男裝,還假稱是本家的少爺,膽子不小嘛。”
“咦?”
華灼眨眨眼睛,爹爹不是為她擅自跑到莊子上來而生氣?他好像生氣的是自己沒有以華家小姐的身份到莊子上來。
沒搞錯吧?
她傻傻地發愣。
雙成姨娘不好再低著頭,連忙輕聲為她解釋:“老爺,小姐她也是顧忌到閨譽,怕萬一……”
“萬一什么?”
華頊吹胡子瞪眼睛:“她是榮安堂的長女,莊子上出事,父母身有不便,她理應挺身而出,不管事情有沒有處置妥善,傳出去也是我華頊面上有光,現在這個模樣,鬼鬼祟祟,弄虛作假,你就當莊子上那些人都是睜眼的瞎子,看不出她女兒身?”
華灼不安地扭扭身子。聽爹爹這么一說,她之前好像確實想岔了。
“小姐畢竟年紀還小,若是事事都做得周全,怕老爺又要擔心她太老成了。”雙成姨娘又低聲分辯了一句。
華灼連忙順竿兒往上爬,馬上就應和,道:“姨娘說的是,爹爹,女兒還小嘛,做錯了,你教教我也就是了,別擺臉色嘛,女兒心里好慌……”
華頊又瞪了她一眼,但臉色終是緩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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