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妤記 章七十七 非議難消
章七十七非議難消
自打花夷公布了本次貴妃壽宴的演出可以由三等以上戲伶在前院戲臺打擂。誰若是拔得頭籌就能作為主角兒入宮登臺,花家班猶如一石擊水,激起了弟子們的熱切討論和無休無止的練習。
三日的報名之期已到,名單被唐虞貼在了無棠院的粉墻之上。
不出所料,上面果然沒有四大戲伶的名字,超過二十歲的幾個一等戲伶也自動自覺地放棄了這次機會。看來,花夷私底下曾一一勸過這些早已成名的弟子,讓他們把機會讓給師弟師妹們。
算算名單上不過十來個名字,意料之中,青歌兒、紅衫兒、止卿、子紓,這四個新晉弟子中的翹楚一個不落地出現在上面。前三個是名副其實的三等以上弟子,只有子紓,聽說是朝元師兄找到班主,為其爭得一個名額。
畢竟除了朝元,戲班的武生有些寥落,若子紓再不參加,戲臺上的武戲就無人可演。他能憑借四等戲伶的身份參加比試,旁人也無法議論什么。
只是當大家看到名單中竟赫然出現了“花子妤”三個字時,表情實在是有些驚訝加難以置信。
身為四師姐的婢女,從花子妤離開后院的那一天,她就已經脫離了花家班戲伶的范疇。雖說也是弟子。但她既不用一級一級地往上熬,也不用參加平時練功。這五年,她也一日不落地學了戲課,可只是班主額外恩準讓其旁聽罷了,兩年一次的晉級考評可從沒有她的份兒。
看的弟子們瞪大眼睛,議論紛紛,按理說她既不是三等以上弟子,也并非可以登臺的戲伶,怎么她的名字會白紙黑字的印在榜上呢?
可落款處“花夷”兩個大字并非作假,既然班主并未阻攔,這些個弟子就算再怎么不理解,也只能私下低語非議罷了,倒并不敢真站出來質疑什么。
但這些人里并不包括紅衫兒。
當她昂頭與青歌兒攜手來到人群中,聽見弟子們小聲的竊竊私語還有些不信,一把撥開了人群往前望去,果然“花子妤”三個字在最下面,雖不顯眼,可真真切切,絕不可能是自己看花了眼。
青歌兒步子倒是不疾不徐,四周的師兄弟師姐妹們也主動為其讓開一條道,紛紛朝她恭敬地含笑打招呼,態度頗為友好,也隱隱顯出她在戲班里新晉弟子中的領頭位置。只是等她來到紅衫兒身邊,仔細一瞧那名單的時候,才神色微變,發出一聲“咦”。
一手拉了青歌兒師姐,一手伸出青蔥似筍頭的玉指。紅衫兒壓不住的怒氣和驚疑戳在花子妤的名兒上:“青歌兒師姐,你看看,怎么那花家姐弟都通過了報名?他們明明一個是四等弟子,一個是四師姐的婢女,師父不會眼花了沒看清楚就簽了名公布出來吧。”
略點了點削尖憐人的下巴,青歌兒并不像紅衫兒那般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只抿住薄唇,眉頭微不可查地蹙了蹙,半晌之后才輕輕拉了紅衫兒的手,走出人群來到角落處,四下看了看,輕聲道:“既然是班主決定,那就不會有錯。只是不曉得他們姐弟到底憑借什么而入選此次前院戲臺的比試。或許”
有意頓了頓,青歌兒低眼掃了掃紅衫兒一副被什么東西給哽住的樣子,柔聲一嘆:“罷了,先前我還看到花家姐弟和薄鳶郡主還有諸葛少爺一并從小竹林里走出來呢。許是他們求了這兩個貴人幫忙說情吧,班主也抹不開面子拒絕的。”
“豈有此理!”紅衫兒氣呼呼地雙手叉腰,嬌容一怒:“咱們一階一階,不知道多幸苦才成為三等以上的戲伶,這才有了機會可以展露頭角。可他們姐弟倒好,以為伺候了幾年郡主和諸葛少爺。自己就跟著成了貴人嗎?靠著攀附權貴來取得機會,真是小人之徑,著實讓人不齒。”
見紅衫兒愈發激動,青歌兒卻還是聲若細蚊,柔柔怯怯,吐氣如蘭:“人比人,氣死人。誰較咱們當初沒有去巴結著郡主或者諸葛少爺,只日日夜夜不停歇地練功吊嗓。不過話說回來,就算班主格外開恩讓花家姐弟參加比試打擂,恐怕最后的結果也只有一個”
“什么結果?”紅衫兒顯然氣的不行,豐滿的胸脯上下伏動著。
青歌兒卻依舊不疾不徐,聲如婉啼:“大家憑本事相爭,到時候是驢子是馬,拿出來遛遛才知道。”不過此言卻也顯露出了她心底的一絲不平衡,語氣刻薄。
紅衫兒鳳目流轉,倒沒發現平素里和善文靜的青歌兒師姐也有這樣刻薄冷淡的一面,只跟著點點頭,勾起紅唇一笑:“也對,憑得他們諂媚糾纏班主得了個機會而已,最后的可是要拿出真本事來比試。聽說七日之后的擂臺,唐師父只請了戲班的老看官們,不多不少只有一百個。他們可是老戲骨兒,一個個火眼晶晶,比那些個達官貴人們還要識貨。到時候,看他們姐弟倆不現行露怯才怪。特別是那個花子妤,幾乎從未登臺,學了五年的青衣旦又如何,論扮相不如我等,論嗓音更是不如我等。咱們就走著瞧,看誰才能笑到最后!”
“師妹說的是。”青歌兒附和著,眼波流轉,纖手抬起,掩口笑笑:“這次比試,恐怕最后還是師妹才能拔得頭籌一鳴驚人呢。”
“哪里”,紅衫兒嘴上否認,表情可是大大的不同,下巴微翹:“若非青歌兒師姐承讓,哪里可能讓我得了頭彩呢。”
說完,紅衫兒心里的怒氣也散了許多,眼神中充滿了自信,和青歌兒告辭之后,柳腰一擺,就邁著大步去了“無華樓”,準備找花夷問個清楚明白,也好消消心里的火。
這邊青歌兒也不耽擱,看著紅衫兒的背影收斂起了笑意,心中悶哼一聲,也轉身去了落園,準備找金盞兒指點一下她參加比試的唱段,好借此機會一舉成為新晉弟子中正真的領頭弟子才是。
與此同時,子妤還在沁園給四師姐浣衣。準備替她準備了下午的糕點再去無棠院看看,到底名單張貼出來沒有。雖然唐虞口頭上說了,但沒有親眼看到白紙黑字上自己的名字,心里始終還是有些放不下。
剛收拾妥當,子妤回屋換了身水色的裙衫,點點綠萼綴于袖口裙角,雖然舊些,卻是她極為喜歡的一件衣裳。腰帶系好,露出纖細單薄的身板兒,又對鏡將一頭青絲重新綰就,仍別上那支唐虞相贈的沉香木的簪子。雖然上面的點翠已經掉落了幾片,但她從來舍不得換下。
“子妤呢?子妤”
聽見外面傳來阿滿的喚聲,子妤趕緊理好服色,推門而出:“阿滿姐,我在這兒呢。”
阿滿一臉笑意,雖然臥病在床整整一個月身子瘦了好大一圈兒,但精神卻比以前還要好,見子妤不疾不徐的樣子,一把上前拖了她的手腕兒,面色興奮地道:“走,聽值守的劉婆子說整個戲班都議論開了,你和子紓都被獲準參加七日后的比試呢。我這就陪你去親眼瞧瞧,若是真的,今晚一定要加幾個菜大家伙兒好生慶祝一番!”
聽見消息,子妤已經高興地不知該說什么,玉顏之上綻開了掩不住的笑意,任由阿滿牽著自己往無棠院匆匆而去。
一路上,除了少數幾個人有些酸溜溜的,兩人所遇到的弟子和教習師父均主動開口道賀。幾個相熟的更是真心替她高興。
雖然子妤并非一階一階升上去的弟子,但平時的戲課,練功,可從未落下過絲毫,甚至比好些個弟子都還要努力。看在眼里,大家心里也明白,這是花夷給花子妤的一次機會罷了。至于她到底能不能真的憑借這個契機扶搖直上,成為真正的戲伶,一切都還是未知數而已。
不過對于曾經和花子妤同屋的杏兒等人來說,心中的妒忌可就不是一點兒半點兒了。因為資質平常,她們辛苦萬分如今才熬到了六等弟子。可花子妤不過是四師姐的婢女罷了,竟能和一眾三等以上弟子同臺比試,單單這份榮耀,就算最后未能如愿,也足夠讓杏兒她們垂涎不已了。
所以當杏兒和當初幾個與子妤同屋的姑娘正好迎面碰上她時,對方的臉色就不僅僅是妒忌了,那種半憤慨半含酸的表情,讓子妤一句話也沒法說,只好將笑容收斂。匆匆對著幾人頷首打過招呼,便跟著阿滿離開了。
剛才被人用那樣的眼神掃射了一番,子妤臉上的笑意也消退了兩分。看著來往的師兄弟師姐妹們,她知道自己等獲得特殊待遇完全是因為唐虞,若是被人知曉,恐怕免不了一番口舌唾罵。所以暗自提醒自己,一切還是保持低調的好。
與阿滿姐攜手來到無棠院,弟子們已經走的稀稀拉拉所剩無幾。但凡上了名單的都下去趕緊練功,留在此地盤桓的多是三等以下的弟子,因為資格限制無法參加比試,大家也只有口頭上羨慕這些能參加的師兄和師姐們。
當眾人瞧見自己口中所議論的主角兒出現時,原本哄鬧的院子卻突然噤聲了一般,只齊刷刷地看向了兩人,大家神色各異。(!)}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