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天國 第八十七章 海上的波濤,岸上的人們
在塞浦路斯島發生的事情。對于整個地中海沿岸的國家來說,就如同一顆巨大的隕石落在了原本已經洶涌跌宕的波濤中一樣,xian起了令人難以置信的驚濤駭浪。
在地中海西岸,剛剛送走了十字軍的西西里人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立刻陷入了一片狂歡之中,西西里人認為這是上帝讓自己的戰士懲罰那些侵犯了基督徒的敵人,特別是那些曾經遭受過阿賽琳的艦隊蹂躪的船主和商人,他們立刻蜂擁著奔向王宮,希望國王能夠盡快對十字軍的義舉做出反應。
人們一邊高呼著“上帝的意志”和“懲罰強盜”的口號,一邊擁擠著奔到王宮外的木頭柵欄前,然后用不住的呼喊來表示心中的喜悅和期望。
但是,讓民眾感到興奮異常的消息,卻讓為剛剛送走了十字軍的坦克雷德為之擔憂,他在房間里不住走動,直到最后他向同樣焦慮的西西里主教發出了請他立刻到梵蒂岡走一趟的要求。
“是我們幫助十字軍渡海東征的,也許在羅馬人心目中這其中有我們的份兒,或者更糟糕,那個希臘小子可能會認為是我們唆使十字軍進攻塞浦路斯的,我們一定要讓自己從這種事情里擺拖出來,所以主教大人,您的責任十分重大。”
坦克雷德如此憂心忡忡。以至當他聽到外面歡呼喊叫的聲音時,險些因為一時沖動,派人把那些鬧事的人抓起來。
同樣為塞浦路斯發生的事情感到擔憂的,還有坦克雷德正寄予希望的梵蒂岡,和那些大大小小的城邦國家,對于那些分散在地中海沿岸的法蘭克小國來說,正是地中海上的貿易給他們帶來了源源不斷的財富,巨大的利潤讓這些雖然國家土地狹小,卻擁有著令人眼紅的財富的國家變得無比富裕,但是當十字軍對塞浦路斯進攻的消息傳來時,這些城邦國家無不陷入了一片恐慌之中。
塞浦路斯與羅馬的關系是整個地中海人盡皆知的事,甚至有人已經在猜測,羅馬什么時候會正是把塞浦路斯重新收歸自己的版圖,也有人猜測,也許那位令人可怕的女海盜會為羅馬皇帝生下一個孩子,然后這個皇帝的私生子將成為塞浦路斯的繼承人。
可是塞浦路斯受到十字軍進攻的可怕的消息卻讓城邦國家一時間感到如同大禍臨頭,他們知道羅馬一定不會善罷甘休,而經過將近兩年的時間,這些城邦國家已經與羅馬形成了巨大密切的利益鏈條,他們當中很多人的大筆資金,甚至身家性命都已經投在了君士坦丁堡或者是羅馬的其他地方,而其中有些小城邦,甚至是幾乎舉國賒貸的,向國民借款投入了東方那片充滿夢想的土地。
正是因為這個,這些富裕城市的法蘭克人為之恐慌,而當他們從一些有君士坦丁堡來的商人那里聽到,羅馬皇帝那為了自己的女人。甚至不惜與十字軍發生一場大戰的宣言之后,法蘭克人就不禁想象著,如果羅馬因為這件事情悍然撕毀與他們之間的那些協議,將會有什么樣的災難降臨到他們的頭上。
在這個時候的意大利城邦中,雖然一位年事已高,而且眼疾越來越厲害的的老人已經頗具威望,但是他還沒有足以讓人們為他效勞的機會,這位叫做恩里科.丹多洛的老人,依然還在威尼斯城外他那所有著一個不算小的小魚塘的鄉間別墅里,裝扮著他隱士高人的身份,除了一些時不時的需要向他討教的的威尼斯貴族或者是“十人團”里的那些執政官,還沒有多少普通人知道他的名字。
所以,不論是威尼斯還是其他的城邦國家,在這個時候除了恐慌之外,也還沒有人能夠產生那種近乎瘋狂的念頭,甚至就是正在飽受疾病困擾的恩里科.丹多洛自己,也想象不到,在自己已經風燭殘年的余生中,會有一天成為為了財富,征服羅馬攻陷君士坦丁堡的傳奇人物。
所以,這位將來會有一番壯舉的老人。也和其他人一樣,茫然而困窘的等待著事情的發展,同時所有人的希望不禁都寄托在了穩坐梵蒂岡寶座上的教皇身上。
不過讓那些法蘭克人絕對想不到的是,當聽到那個消息的時候,教皇克雷芒三世因為過于震驚,險些和他前任的前任一樣,因為這個消息立刻蒙了圣召!
當時教皇身邊的人看到教皇原本因為操勞已經頗為蒼老的臉上一陣鐵青,然后一下坐在椅子里,這讓所有人不禁大吃一驚,在立刻照顧教皇的同時,一些主教已經悄悄的離開,要去召集那些還在梵蒂岡的樞機主教們,做好教皇陛下可能會隨時駕崩的準備。
不過克雷芒還是很快緩了過來,稍一清醒之后,他命令人找來已經聞訊趕來的英諾森,在一陣關起門來的密議之后,英諾森立刻匆匆忙忙收拾行囊,在所有人的期盼中,登上了通往君士坦丁堡的海船。
而在地中海另一邊的南岸,正逐漸變得干燥起來的東方戈壁上,另一群聽到這個消息的人,也用他們各自的行動,表現著對這件事情的關注之情。
當消息剛剛傳到,巴里安為他所聽到的這一切除了感到意外,更多的是難以言喻的憤怒!
對于十字軍,巴里安有著頗為復雜的心情,他既衷心希望十字軍能夠拯救圣地,又為大批法蘭克人涌到東方感到擔憂,他知道那些人當中有很大一部分。可能會如當當初他的祖先那樣就此留在東方,這讓巴里安不禁為自己這些老貴族們感到擔憂,他還記得當初蓋伊和雷納德那些人到來時,所引發新老法蘭克人之間的沖突,而現在,則要有整整一支軍隊的法蘭克人蜂擁而至,他們當中,甚至還有兩位國王,和一群數量驚人的貴族。
這讓巴里安從心底里不由對十字軍產生了頗深的顧忌,他知道十字軍的到來肯定會影響到自己在東方的地位,而且隨著與薩拉森人重啟戰端,也許很快,那些新貴們就會開始大肆瓜分他們掠奪到的,從絲綢到盔甲,從黃金到女人的眾多戰利品,直到有一天,總會有人對東方廣袤的領地提出要求。與塞浦路斯之間的戰爭,不過是這種掠奪的開始而已。
而真正讓巴里安為之憤怒的是,是他難以忍受英國人居然在“他的”塞浦路斯主意的這種舉動。
當雷蒙把阿馬修斯做為自己對女兒的補償送給阿賽琳,然后黯然去世后,巴里安似乎已經看到了一個雖然渺茫卻并非不可能實現的希望。
而后,隨著雷蒙的兩個兒子相繼死去,巴里安覺得自己的希望已經變得越來越現實。雖然希冀兒子成為阿賽琳丈夫的計劃已經失敗,但是隨著伊莎貝拉被迫離開,而他成為了的黎波里的監國之后,巴里安發現自己距離那個希望已經越來越近了。
的黎波里與塞浦路斯伯爵國的伯爵,一想到這個稱號就激動不已的巴里安,總是因為過于興奮從睡夢中醒來。
跟隨雷蒙多年來的經驗讓他知道塞浦路斯所具有的巨大意義,同時也知道那座島嶼對于做為沿海城市的的黎波里來說,是一個多么寶貴的堅固屏障。
從海上對的黎波里的威脅,將會受到來自塞浦路斯島艦隊的抵抗,而一旦遭遇到擁有強大軍隊的異教徒的進攻,即便最后面臨城陷失敗。塞浦路斯也不失為退守喘息的選擇。
正是這個原因,巴里安一次次的鼓勵兒子向阿賽琳示好,甚至在失敗之后,巴里安也不愿意貿然得罪雷蒙的私生女,因為他對他來說,如果阿賽琳有一天向他提出的黎波里的繼承權問題,那么他就有機會同樣提出對塞浦路斯的要求。
但是現在,英國人的舉動無疑讓巴里安看到了一個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局面,即便那些消息說,是塞浦路斯人首先向十字軍進攻,但是做為深深熟悉法蘭克人習性的東方貴族,巴里安和其他人一樣清楚,在這件事情上,追究究竟是誰先發動戰爭的責任,是絲毫沒有意義的。
當十字軍出現在塞浦路斯海上時,這場戰爭已經注定要爆發。
這時的巴里安忽然開始想念起了他的兒子,或者說他忽然想見到身在耶路撒冷伊莎貝拉,即便因此可能會遭受到伊莎貝拉的羞辱,他認為也有必要立刻與那位東方法蘭克人的女王見上一面。
“約翰,但愿我沒有白白對你寄托希望,兒子,如果你你能明白這時應該干什么,那就快點,看在上帝的面上,我們的時間已經不多了。”巴里安看著宮外那些騎在馬上不住奔跑的騎士,心底里暗暗祈禱著。
正當巴里安為自己這些東方貴族們可能面臨的不利暗暗擔憂時,蓋伊正在為自己終于迎來了希望喜悅不已。
自從來到東方之后,蓋伊認為自己并沒有得到他所盼望的那些東西,雖然成為了西比拉的丈夫,甚至還戴上了耶路撒冷王國的王冠,但是蓋伊相信自己受到的委屈絕對要比得到的東西多。
從來到東方那一天起,做為擁有深厚基礎,有著巨大影響的的黎波里伯爵的家族就成為了他面前一塊巨大的絆腳石,而西比拉的弟弟,那位如同天降奇才般的鮑德溫國王,即便是在自己娶了他姐姐之后,也始終對自己的抱著巨大的成見。
這一切讓蓋伊覺得自己總是被一群充滿敵意的人包圍著。而隨后出現的那個貢布雷……,每當想到那個人,蓋伊就會有一種想要向上帝抱怨的可怕沖動。
他不知道那個人究竟是從什么地方來的,他就好像上帝派來與自己作對似的,自己的尊嚴和榮譽一次次的因為那個人被踐踏在他人腳下,及至終于有一天,發生了那件對他來說,終身都無法洗刷屈辱的哈丁之戰。
這讓蓋伊有時候覺得上帝對他實在不公平,即便他很快獲得了薩拉丁的寬恕,甚至還因為與巴里安的合謀,最終趕走了那個令他厭惡的伊莎貝拉,可是他還是覺得自己缺少些什么。
塞浦路斯的消息,讓蓋伊似乎忽然明白了自己的疑惑,他終于意識到自己缺少的是什么,那就是,一群和他一樣試圖把東方勢力重新劃分的人。
即便是做為國王,蓋伊也能感覺出那些多年扎根東方的老貴族們對他的蔑視,在他們眼里,他就是個在歐洲混不下去才跑到東方冒險的窮小子,這樣的想法讓那些貴族無時無刻不在和他作對,而人單勢薄的蓋伊,卻只能在一次次對薩拉森人冒險的挑釁中,希冀獲得屬于自己的榮譽,直到最終一場可怕的失敗讓他變得幾乎一無所有。
但是現在,一切似乎已經發生了變化,另外一群和他一樣試圖在東方獲得榮譽的歐洲人來到了圣地,雖然其中有著兩位尊貴的國王,但是蓋伊自認自己要比那些已經異教徒化了的法蘭克人更加適合成為新十字軍的合作者。
他立刻奮筆疾書,向兩位國王表示他對他們遠赴東方,拯救圣地的義舉的崇高敬仰,在盛贊他們的勇敢虔誠與偉大榮耀的同時,他不惜使用眾多的辭藻,表現出希望能夠與兩位君主共同完成光復圣地這一偉大義舉的期望。
不過讓蓋伊稍微有些不滿的是,當他要求妻子與他共同簽署這份對十字軍表現出濃厚善意的信件時,西比拉卻顯出了一絲猶豫。
這位女王仔細看著那封信,當她一次次的念著其中那些過于婉轉,或者說是過于討好似的詞句時,她那因為羞愧而逐漸變得激動起來的臉上,變得十分難看。
“陛下,您認為這是一位國王應該使用的詞匯嗎,我想即便是那些軟弱的小國的領主,也不會隨意寫下這樣一封信的。”西比拉雖然盡量想讓自己的情緒變得平靜些,但是最后她還是無法忍耐的對丈夫表示出了強烈的不滿。
“我并不認為這是一種屈辱,要知道直到成為國王之前,我都一直是效忠法蘭西的貴族,而英國國王則同樣擁有著法蘭西伯爵的地位,我想這足以讓我應該表現的謙卑一些,而且現在的處境也不能不讓我們稍微委屈點……”
“稍微委屈點?”西比拉原本已經頗為激動的臉上,霎時浮現出一團烈火般的通紅“我的陛下,您是在說您自己呀,您是在說一位耶路撒冷國王,難道您認為戴著王冠的您應該說出這種有辱您自己身份的話嗎?”
“可是這頂王冠給我帶來了什么?!”蓋伊壓抑的怒火終于爆發了!他幾步沖到西比拉面前,緊緊抓著妻子的肩膀不住搖晃“看看我們現在的處境,看看那些隨時都可以羞辱我們的人,我可以打賭,如果有一個的黎波里人向我們扔石頭,其他的人只會站在一邊看著。這難道就是我們應該得到的?”
“可是你是國王,請你不要忘了在鮑德溫時代耶路撒冷國王的榮耀!”西比拉同樣憤怒了,許久來因為對丈夫的愛而令她刻意掩飾下去的不滿,在這一刻變成了憤怒的傾訴,她試圖從丈夫手里掙扎出來,但是蓋伊有力的雙手卻緊緊抓著她的兩臂“請您放開我陛下,您不要忘了我們的身份。”
“哈,我們的身份!”
蓋伊忽然松開妻子,他兩手張開定定的停在那里,一雙眼睛死盯著面前的妻子。
蓋伊的樣子讓西比拉感到害怕,她一邊慌亂的整理著身上的衣服,一邊忐忑不安的看著蓋伊神色恍惚的臉。
“你說我們的身份?”蓋伊慢慢開口了,他伸出右手慢慢的托起西比拉微顫的下巴,然后幾乎貼著西比拉的臉緩慢的說“我們的身份就是成為讓人嘲笑的笑柄,我們自己都知道這個事實,而且我還知道如果不能立刻獲得十字軍的支持,也許很快我們什么都沒有了。要知道對他們來說東方同樣充滿誘惑,如果我們不能和他們合作,他們就會自己伸手去拿,甚至可能會有某個人向我們頭上的王冠下手。”
“這不可能,耶路撒冷王國是屬于鮑德溫家族的……”西比拉臉上第一次出現了驚慌,她試圖從丈夫那里得到支持,但是看著蓋伊無聲的表情,她終于變得慌亂起來“沒有人能把我們的王冠搶走,親愛的你曾經發誓要保護耶路撒冷的王冠不落在別人手里。”
“但是那就要看我們用什么方法保護我們的王冠,如果必要,我們就必須放棄一些空泛的尊嚴,否則我們什么都不會得到。”
蓋伊說著,把一支鯨骨筆慢慢塞到了西比拉的手里,在用眼神做出示意之后,他慢慢后退,站到了擺放著那封信件的桌子旁。
西比拉的手微微顫抖,鮑德溫家族血液中的驕傲讓她覺得手里的筆就如同一柄鋒利的匕首隨時要刺向自己,不過那匕首要刺穿的不是她的心臟,而是她的家族將近百年的尊嚴和榮耀。
她慢慢走到桌子前,低頭看著那份信,當她抬起頭用乞求的眼神望向丈夫時,她看到是蓋伊面無表情的臉。
終于,一個略微顯得混亂的簽名在西比拉手的顫抖中草草落下,看著慢慢收走那封信,略微鞠躬隨即轉身離開的丈夫背影,西比拉緩緩的坐了下來。
“鮑德溫家族,鮑德溫家族……”西比拉神態恍惚的不住自語,她這時已經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極度的羞辱讓她全身微顫,一陣陣難以抑制的麻木令她的嘴唇不住的抖動。
如愿以償的蓋伊悄悄的派出了一個親信,他知道如果自己與十字軍私下通信的事情被巴里安知道,那將會是一個很不妙的局面,不過盡管知道這些,可他已經沒有時間再去考慮其中的利弊。
“耶路撒冷要迎來一個新的時代了,”看著消失在夜幕中的親信身影,蓋伊的心中同樣略顯失落,他能夠明白,甚至也能同樣感受到妻子的憤怒與羞辱,但是他卻絲毫沒有辦法,看著頭頂寂寥的夜空,耶路撒冷國王微微發出了一聲嘆息“上帝保佑耶路撒冷國王。”
一一九零年四月,英法兩國十字軍的東征以從西西里島出發渡海正式開始,但是只相隔了十幾天的時間,一場與拯救圣地絲毫無關的戰爭,就讓這轟轟烈烈的“壯舉”暫時停頓在了東地中海的塞浦路斯。
聽到這個消息的人,立刻因為與這一事件有著各自的千絲萬縷的關系而忙碌起來。而在所有這些關注塞浦路斯女伯爵與英國國王的人當中,有兩個人卻把眼光投向了另一位國王。
“看來那條狐貍的確很不簡單。”身居一處偏僻莊園里的瑞恩希安不住的感嘆。
而在圣地,看著那些奔走相告的傳遞著這個消息的薩拉森人,凱爾同樣難掩心中的興奮:“法國國王終于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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