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三 第四百九十七節 新皇帝的預備人選
覺羅載,醇親王愛新覺羅弈的第五個兒子,;新覺羅的弟弟[注],宣統皇帝愛新覺羅儀的父親——
“所以,”秦朗注視著正在與參議院議長互相致敬的年輕貴族,低聲對身邊的參議員和總統高級幕僚說,“這就是你們讓我到華盛頓的原因?”
—四天以前,就在他結束與司徒美堂的簡短會面,準備返回圣迭戈的時候,秦朗得到布什和哈里曼的電報,要求他立即前往華盛頓,而且必須抓緊時間。于是他不得不臨時改變行程,匆忙的趕到新的目的地。
他原本以為布什和哈里曼準備告訴他什么特別重要的事情,或準備與他討論某個非常緊要的計劃,他沒有料到他們要他立即趕到華盛頓只是因為一位只有十七歲的滿清貴族——當然,他知道載灃在美國。每天的報紙都有他的消息,而且,umbrella有一組特工二十四小時監視他——但是,除了他的皇家背景,這個人值得布什和哈里曼重視么?并且,在他們兩人之外,他還聞到了別的氣味。
不只是那些財團的氣味,還有美國政府和政客的氣味,他們都對光緒皇帝的弟弟充滿了興趣,這一點,從到車站歡送他的國會議員和政府官員的數量就可以看得出來:就像在歡送一位西方列強國家的元,而不是一位因為義和團事件[注2]不得不前往德國謝罪的年輕的中國專使。
而且,根據報紙的報導,在這位專使抵達美國的時候,在紐約和華盛頓舉行的歡迎儀式也是同樣盛大和熱烈,超乎尋常。
秦朗不想指責什么,不想說這種違反外交常規的禮儀足夠讓人產生許多想法,但是毋庸置,華盛頓的行為絕對不是沒有理由地。
“參議院和白宮有什么計劃,對于那位年輕的滿清貴族?”秦朗問,不同尋常的公開和直接。
對于那些不是他自己想出來的計劃,他喜歡采取這樣一種態度:不能讓別人掌握談話的節奏,因為已經喪失了最初地主動權。
不過,對于布什和哈里曼,既然他們都很熟悉他,這個伎倆并不怎么有效。
“現在還沒有明確地計劃。”哈里曼回答。“只是外交事務委員會和我們”——“我們”指地是總統地幕僚。秦朗知道他地意思——“正在評估支持這位謝罪專使地可能性。”
“根據這位謝罪專使地各種言。還有他在不同場合地暗示判斷。”布什接著說。“我認為他需要美國地支持。”
“哦。”秦朗點點頭。很平靜。一點也不感到驚訝。也沒有詢問華盛頓打算支持載灃——答案是顯而易見地。一位皇族成員。醇親王地兒子。光緒皇帝地弟弟。以及軍機大臣榮祿地未來女婿。如果華盛頓打算支持他地話。那么就只能是把他推向一個位置——下一位地中國皇帝。
一個理所當然地政治企圖。同時又是迫在眉睫地工程:要是國會山和白宮真地打算這么做。它們地動作最好快一點。
因為尊貴地光緒皇帝。還有滿清王朝事實上地統治。比他更尊貴地慈禧皇太后。現在已經命懸一線。就要榮登極樂了——公開地秘密;盡管還沒有官方公報而且沒有人敢于公開討論它。不過中國、日本以及西方地消息靈通人士都很清楚。按照他們地健康狀況。這一對互相憎恨地子幾乎不可能度過今年地夏季——最悲觀地計是。他們將會在春季結束之前相繼死去。
所以。現在每個知道這個內幕消息地人都很清楚。世界上人口最多地國家。非常急迫地需要確立一位新統治。
一個能被大多數利益集團接受的新統治。
愛新覺羅載。秦朗注視著正在一點一點靠近他的年輕貴族。
他應該是唯一可以接替他的不幸的兄長的皇族成員——雖然曾經還有另一個繼承人,端郡王愛新覺羅漪的兒子愛新覺羅駿,不過自從他的父親因為義和團倒霉以后,這個一度被冊封為大阿哥的少年隨之遭到貶黜,然后被配到遙遠的新疆,永遠不可能回到中國的權力中樞——所以,現在只有唯一的選擇。
至少,是美國可以接受的唯一選擇。
也是德國的。
“根據我們得到的消息,德國人對這位謝罪專使的印象十分良好。”布什的耳語又一次飄了過來,“威廉二世皇帝私下告訴他的大臣,如果載成為新的中國皇帝,他將派遣一位重量級的特使前往北京參加他的加冕典禮。”
“順便再簽署一份條約。”哈里曼嘲弄的說,“英國人困在南非,德國人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然而那是每個支持載灃的國家都希望實現的目標,沒有區別——德國是這樣,美國也是這樣——秦朗笑了一下。“看起來,載灃成為新的中國皇帝的可能性很高,德國人、我們和英國人都會支持他……”
他提到
,盡管布什和哈里曼還沒有提到它,但是秦朗知道英會反對載灃繼承皇位,當然其他人一樣知道:載灃是皇族成員而且是光緒皇帝的弟弟,他加冕為新皇帝屬于正常的皇族繼承,對于刻板的、堅持貴族傳統的英國人來說,這一點就足夠他們支持他了。
而且,大英帝國的地面軍事力量全都困在南部非洲。遠征軍占領了奧蘭治,占領了德蘭士瓦,迫使克魯格和他的政府流亡荷蘭,但是布爾人的游擊隊仍然堅持戰斗,頻繁動針對英隊后勤線路和清剿部隊的襲擊。羅伯茨勛爵曾經宣布“戰爭結束”,但是現在,倫敦還要繼續投入兵力,把軍事人員增加到四十萬,還要為此行戰爭公債——就像他對摩根和外交事務委員會的參議員們說過的,英國人極不走運的陷進了一個泥潭,短時間內沒有辦法拔出來。
英國人沒有更多力量關注和干預中國生的事情,這是所有國家的機會。秦朗已經知道美國和德國的想法,那么其他地國家呢?
“其他國家的態度怎么樣?”他問到。
“法國和奧地利,很有可能。”布什回答,“意大利和俄國的態度暫時還不清楚,還有日本——但是我的看法是,這些國家的態度幾乎不具備實際意義。”
哈里曼基本同意他地看法,除了一點點分歧。“俄國的態度值得關注。畢竟它就在中國旁邊,而且在東北地區駐扎了大量軍隊。如果沙皇反對,并且堅持扶植他選擇的皇位繼承人加冕……”
“我不認為沙皇陛下會有心思做這種事情。”秦朗微笑著。“如果他知道日本會在一年以內向俄國開戰的話。”
“你打算把那個貸款協議泄露給俄國人?”布什看著他,“你認為俄國人會擔心日本人么,秦?”
“對于沙皇陛下來說,日本人并不是值得他關心的威脅。不過,如果日本人的身后還有英國人、德國人和美國人地影子,而且俄國最主要的資金來源法國非常不合時宜的采取絕對中立姿態……”秦朗最后說,“我相信沙皇陛下不會輕率的反對載灃加冕。”
他的話剛說完,布什立即轉向哈里曼,向他攤開雙手。“你瞧,前幾天我就是這么對你說地。”
“你沒有告訴我第二份貸款協議規定包括日本人需要在一年以內向俄國宣戰。”哈里曼為自己辯解到,“沒有人告訴我,也沒有一個總統幕僚知道這件事。”他開始抱怨,“或許只是因為那是財團的計劃,沒有經過政府,所以有一些人就被忽略了……”
哈里曼停下來,然后與布什一起,迅速站直身體——載灃已經走到距離他們不到十碼的位置,因此談話暫時結束了。三個人開始等待,看著未來的中國皇帝與排在他們前面的國會議員互相致敬,交談,然后道別——然后就輪到他們了。
先是布什,然后是哈里曼,最后是秦朗。
讓秦朗感到滑稽的是,當國務卿向載介紹他的時候,使用地頭銜是“阿比西尼亞帝國公爵,美國陸軍準將,umbrella保安服務與軍事工業集團董事會主席兼席執行官”——他相信,載一定被他自己也想不起來的那個公爵頭銜弄胡涂了,以至于笑容變得稍微有點僵硬,而且過了好一會兒才記起對他打招呼。
“久仰大名,秦……將軍。”他遲疑著,顯然不知道應該說什么。“今日一見,呃……”
當然,還有一些尷尬和不情愿。秦朗可以理解,載灃沒有與像他這樣具有特殊身份的人打交道的經驗,也沒有準備,而且按照他從小接受到的那種教育,他們之間絕對不應該使用白人地禮節,應該是他在他的面前跪下,叩頭行禮,而且使用最恭敬和謙卑地姿態。
他不習慣當然也不喜歡用現在的方式與一個中國人談話。
不過,秦朗想著,他最好盡快適應這樣地方式,因為以后還會有很多這樣的經歷。
而且絕不是太久以后地“以后”——因為等他向載灃脫帽行禮,然后兩人簡短的寒暄了幾句,互相吹捧對方的年輕有為以后,國務卿立即表示:“專使閣下,秦朗也將搭乘同一列火車返回加利福尼亞。我相信,在旅途當中,你們一定可以進行愉快的交流,并且達成一些共識。”
非常露骨的暗示。秦朗評論到。看上去,他得到一項新任務:與載談判,迫使他接受美國提出的、支持他加冕為皇帝的條件,然后達成書面協議。這不是好工作,倒不是說支持載或提出那些條件是件壞事,只是這件事情的主導權,顯然在華爾街和華盛頓——至少目前還在。
不過,值得慶幸的是,他還有很多機會把主導權重新奪回來——然后秦朗現他的想法有些過于超前了。
“這件事情,我們只能交給你,秦。”當國務卿和載灃離開以后,布什立即說到,“你必須弄清楚,這個年輕人
得我們支持。”
“嗯?”他揚了揚眉毛。弄清楚?秦朗困惑了一會兒,然后開始大笑—在肚子里。他以為華盛頓已經決定支持載,然而華盛頓只是準備支持他,還沒有最終決定,還需要由他完成最后的評估。
太有趣了。他心情愉快的想著。事情的主動權仍然在他的手里。
“似乎我有得忙了。”他聳了聳肩,“不過華盛頓為什么不立即做出決定?我們的時間不是很多。”
時間不是很多,不過也不像他宣稱地那么少。雖然,如果美國不能在載灃被確認為皇位繼承人之前表明態度,那么就會使美國的支持變得缺乏意義,導致美國喪失許多預期得到的收益……然而在載灃正式舉行婚禮之前,他的地位得到確認的機會并不高,而且慈禧和光緒在這段時間內死去地可能性同樣很低。
嚴格的說,是非常低:根據秦朗得到的最新消息,由于畏懼“珍妃的鬼魂”,那對互相憎恨的母子已經搬到其他地方居住,沒有繼續待在原來的宮殿。這個舉措能夠使他們地壽命延長一些——當然,措施有些晚,所以他們還是會在今年以內死亡。
所以時間,其實還很充足。只是為了他的個人利益,秦朗需要制造一點緊張氣氛,并且這種緊張氣氛在布什和哈里曼看來,是理所當然的。
沒有人可以預測中國的皇太后和皇帝的死亡日期,僅僅因為這一個理由,就足夠所有人采取謹慎態度了。
但是,評估仍然是必須地。
“你知道,”布什說,“就算他得到整個西方世界支持,但是,如果中國的官僚和軍人反對他加冕為新的皇帝,他一樣不可能成為中國的新皇帝,或,使我們付出比預期更高的代價。”
“而且更重要的,我們需要知道他對美國的態度,以及他對西方國家地傾向性。”顯而易見的,哈里曼的言才是真正的重點:如果載更加親近德國或英國,甚至干脆就對美國懷有不滿情緒,那么美國就不會支持他加冕——美國需要得到比其他國家更多的利益,即使不是全部,但仍然應該是大部分。
“我會弄清楚地。”他保證到,然而卻沒有把他的任務看成一回事。
華盛頓想知道地問題,其實根本不是問題,因為他全都知道:愛新覺羅載能夠得到中國官僚和軍人支持嗎?當然,他是光緒皇帝的弟弟,一直得到保守地清流派大臣支持;他未來的妻子是榮祿地女兒,自然可以得到軍人集團的幫助;最后,只要西方支持他,洋務派大臣絕不會站到他的對立面。
他當然可以加冕為新的中國皇帝。就像他剛才說過的那樣,他是唯一的選擇。
那么他對美國的態度又是什么?
秦朗變得更加愉快了。載對美國的態度是值得關心的事情么?非常遺憾,不是。因為只要他的計劃全部付諸實施,大清帝國的歷史就將迅速劃上句號,而且時間絕不會超過五年——既然如此,需要關注一個短命的末代皇帝的想法么?
幸運的是華盛頓,甚至華爾街都還不清楚這些,雖然只是暫時的,但是依舊給了他一個機會,否則,秦朗相信,國會山和白宮一定會撇開他,單方面實施計劃。
這與種族或別的問題無關,只是因為,很多人覺得他得到的東西已經太多了,應該把新的收益交給別人……
然而他還會得到更多的東西。
愉快的微笑變成冷笑。秦朗又一次把目光投向逐漸遠去的末代皇帝。從末代皇帝的父親變成末代皇帝,愛新覺羅灃應該為他所做的一切,免除他的長子原本需要承擔與經受的那些痛苦和愚蠢經歷,付出足夠價值的回報。
“我不貪心。”他對自己說,“我只要屬于自己的那一份……”
就在這時,一名內務部特工艱難的擠過人群,打斷秦朗的思考。“先生。”特工在他的耳邊低聲說,“我們的人在福摩薩南部與日本軍隊和警察進行了短暫交火……”
他說得太多了。秦朗瞟了一邊身邊的同伴,宣布到:“你只需要告訴我結果。”
特工停了下來,考慮了幾秒鐘,然后用他知道的最簡單的方式完成了他的報告:“任務完成,先生。”
這就是他想知道的消息。
注:弈一共有七個兒子,長子、三子和四子全部早夭,第二個兒子則是光緒,所以繼承醇親王爵位的是載灃
注2:歷史上,由于庚子事變中克林德被殺一事,載作為謝罪專使在19011年啟程前往德國,向德國政府道歉——考慮到他出生于1883年,在本書中,他的年齡和他的身份比起來,未免太年輕了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