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三 第四百五十三節 萊迪史密斯【下】
爆炸生的時候,理查德.丹納特少校正在巡視他的部隊守衛的陣地——萊迪史密斯的第一道防線,同時也是最后一道防線。第一顆炮彈就在距離他不到三十碼遠的地方爆炸,但少校似乎毫不在意,既不害怕,也不緊張,從地面上爬起來之后用頗為隨意的口氣向身邊的軍官出命令:“炮擊!找掩護!”
幾名軍官立即尖叫起來。“注意隱蔽!”
“散開!都到掩體后面去,動作快!”軍士用力推攘著任何一個靠近自己的士兵,甚至用靴子踢他們的,將這些人趕往最接近的一個掩蔽物——不過,隨后爆炸的那一批炮彈顯示,他們的掩蔽物還不夠堅固。
幾乎是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一座過于靠近防線的倉庫在一聲巨響中被還原成了一大堆破爛不堪的木板。盡管知道布爾人弄來了至少有六英寸口徑的火炮,但親眼見到這些火炮的威力還是讓英國陸軍的軍官們叫出聲了。
“噢,我的上帝!”
“我們需要更堅固的——”一名軍官接著喊到,但還沒有說完,就被另一炮彈制造的彈片擊中,一頭栽倒在堅硬的地面上。
“漢彌爾頓上尉中彈!”
丹納特皺了一下眉毛。戰斗剛開始就損失一名軍官,這不是好兆頭。但他能做的也只是把頭轉向另一名軍官。“赫伯特中尉,現在由你接替漢彌爾頓上尉。”
“明白。長官——”
就像是為了更加突出這場戰斗的不利形勢,還在給丹納特敬禮地中尉也被送到他的上尉那里去了。
怒氣沖沖而又無可奈何的,少校只好繼續移交漢彌爾頓上尉地連隊的指揮權。“格蘭特中尉。你是連長了;勞倫斯少尉,你接替赫伯特中尉。讓你們的士兵做好準備,布爾人很快就會開始沖鋒。我要給他們一點顏色瞧瞧。”
兩名軍官立即開始執行這個命令,驚慌之中甚至忘記了向丹納特敬禮——不過少校完全不在乎。他平靜的穿過至少三群像受驚的兔子一樣四處亂躥躲避炮火的士兵,以及連續六組猛烈爆炸,來到一堵矮墻旁邊,一把將他的傳令兵從掩體后面拖出來。
“長官……什么事?”傳令兵哆嗦著,幾乎言不成句。
“鎮靜,士兵。”丹納特用兇狠的眼光注視著士兵。直到他的身體停止顫抖,然后告訴他:“立刻前往中將地指揮部,告訴他這里的形勢并傳達我的請求:我需要增援,哪怕只有一個連……”
少校停下來,因為已經沒有必要派遣一個士兵前往指揮部。向懷特中將報告和請求增援了。中將已進入陣地——準確的說,他,一個看上去并非軍人的陌生人,以及兩名指揮部地衛兵一起沖過來,躲到傳令兵藏身的那堵矮墻后面,正好避開一陣橫掃過來的、炮火掀起的風暴。
“將軍!”丹納特丟開傳令兵,向懷特敬禮。同時直接提出請求,“我需要增援,將
“給自己找個掩體,少校,你就像一個活靶子。”懷特喘息著——指揮部與前沿陣地的距離稍微遠了一點,跑過如此長的一段距離,而且還要躲避布爾人的炮彈,中將不認為這種程度地運動適合他——接著說到:“至于你的請求,很遺憾。少校,沒有增援,你只能依靠你的士兵。”
“我只有五百名士兵,將
“我知道,但你知道我們有什么麻煩,少校。”懷特喊到。就在不遠的地方。幾名士兵似乎想要從他們藏身的矮墻的后面離開。但還沒有等任何一個人站氣身,一突然落下來的炮彈將他們全部留在了那個位置。
中將的身體輕輕的哆嗦了一下。盡管見識過不少死亡。但像懷特這樣地英人更習慣指揮軍隊屠殺弱小的對手,而不是被強大的敵人屠殺。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中將無所適從,對死亡的恐懼也回來了。
“該死的布爾人和德國佬,我遲早會把這筆賬算回來。”用詛咒和誓言減輕恐懼是一種常見地做法,并且有些時候也會像期待地那樣產生效果。懷特感到他已可以正常說話,于是接著喊到:“我只有三個營守衛這座城市。少校,如果抽調士兵增援你,其他方向就沒辦法防御了。”
而且你的部隊已經是所有部隊里最完整地一個,裝備也是最好的。不過懷特沒有把最后這句話說出來——因為丹納特知道。
經歷了兩次慘重的失敗以后,萊迪史密斯只有不到一千三百名英人,其中五百人在他的營,而且他還有唯一一挺機槍和一半火炮,是懷特的三個營里面最好的一支部隊。如果他要求增援,其他兩個營應該怎么辦?
當然,站在丹納特的角度,五百名士兵、一挺機槍和兩門火炮肯定抵擋不住得到德國的軍事援助的布爾軍隊,要求指揮部派遣增援是合理的,然而現實注定他的合理要求無法得到滿足。
“我很遺憾,少校。”懷特只能如此申明。
“看上去我只能盡力而為了。”沉默了一會兒,丹納特提出另一個問題:“你希望我做些什么,將軍?”
事實上,只是依靠他擁有的那點單薄力量,他幾乎什么也做不到——懷特知道,丹納特也知道,每個人都知道——除了一件事情。
“盡量拖延時間,少校。”這是丹納特唯一可以做到的,盡管完成它的可能性正在變得越來越微弱。
就在他與懷特談話地這點時間里。布爾人的猛烈炮火已經給他的部隊增添了幾十個新地傷亡,尤其是那些大口徑的炮彈——士兵依據常見的野戰火炮的炮彈威力確定掩蔽物和散開之后的距離,但六英寸口徑的高爆榴彈的威力顯然比那些普通的炮彈高得多。至少有十幾倍——沒有一種掩蔽物可以擋住它們,而士兵分散的距離也不夠遠。
每一顆大口徑炮彈都可以制造一點傷亡;每一顆大口徑炮彈爆炸,丹納特都能看見他地士兵被煙火吞噬。即使看起來依舊與開始一樣鎮定,從容自若,但實際上,他已經火冒三丈了。
“我會完成這個任務,將軍。”丹納特向懷特保證,“在我的士兵全部陣亡之前,布爾人別想進入萊迪史密斯。”
懷特點了點頭。“我相信你。少校……”
“如果布爾人決定用大口徑火炮把你的防線和士兵全部轟成碎片呢?”一個不合時宜的聲音響起來,但更不合時宜的還是問題本身,以及隨后地提醒,“請恕我直言,按照現在的情況。他們很可能采用這種方式結束戰斗。”
丹納特把頭轉向提問,那個與中將一起到達前沿陣地的陌生人。“你是誰?”
“溫斯頓.倫納德.斯潘塞.丘吉爾,”記做了一個簡要的自我介紹,“《晨郵報的戰地記。”
“你來得真不是時候,丘吉爾先生。”丹納特以不只是挖苦的語氣說到,“我相信你一定沒有料到這里的形勢會變得如此糟糕。”
“我確實沒有料到,少校。但我相信。英人一定能夠在如此地逆境中表現出他們的英勇與無畏,就像在滑鐵盧時一樣。”然后,他的話頭一轉,又回到剛才的問題上,“你準備怎么應付布爾人的沒完沒了的持續炮擊,少校?”
“他們總會停止炮擊,否則在徹底消滅我們之前,他們已經把炮彈消耗光了。”丹納特回答。
“也許德國人向他們提供了非常充足的炮彈,足夠讓他們按照現在這樣的消耗速度一直打到德班。”丘吉爾挑釁似的回敬到。
“那么你有什么建議。丘吉爾先生?”
丘吉爾確實有一個設想,而且符合他地風格。“我建議收縮防線,把你的部隊撤到城市里面去,這樣應該可以讓布爾人停止炮擊,除非他們打算在萊迪史密斯進行一場屠殺,并且最后獲得一片廢墟。”
“這似乎不是一個好主意。丘吉爾先生。”丹納特沒有表評論。但懷特開口了,“雖然布爾人也是文明人。但我擔心他們會為了減小傷亡,對城市進行無差別的炮擊。”
“那意味著屠殺,成百上千無辜的平民死于炮火,是一個悲劇。”悲劇,不過丘吉爾的表情和語氣卻透露出一種與它截然相反的感情,因為那是他希望地結果:萊迪史密斯地悲劇將會激起英國和殖民地人民的強烈憤慨,促使他們積極支持這場戰爭,同時讓歐洲那些支持布爾人地愚蠢國家閉嘴。
為了一個崇高和偉大的目標,犧牲是必須的——盡管現在還不是后來那位著名的強硬派議員,但毫無疑問的是,他正在按照馬爾博羅公爵的思維模式考慮問題。
當然這個計劃有一點是關鍵的,必須讓英國和世界知道萊迪史密斯的悲劇,不能讓真相被掩蓋起來,也就是說,必須有一個人將消息帶回開普敦,然后傳送到倫敦的報社,而這個送信必須有足夠的公眾影響,使人們相信悲劇是事實,而不是毫無根據的偽造。
在萊迪史密斯,只有一個人具備這個條件。
他就是……
“布爾人的步兵,他們正在向這里推進!”有人叫起來。
懷特,丹納特和丘吉爾同時從藏身的掩體后面探出頭,看向布爾人的陣地。六個似乎以步兵連為單位組成的方陣已經脫離大部隊,邁著整齊、緩慢而有節奏的步伐,逐步向著前沿陣地推進。
三個人一起眨了一下眼睛:在正午的陽光的照射下,布爾人的步槍上的閃亮的刺刀有些刺眼。
然后他們縮回掩體后面。
“不是布爾人。”丹納特說,“布爾人都是民兵,他們的隊形不會這么整齊。”
“是德國佬的志愿軍。”懷特肯定的宣稱到——實際上丹納特也猜到了,但他還有一絲猶豫,而懷特就不需要考慮那么多——中將憤怒的叫到,“毫無疑問,我們在尼克爾森峽谷遇到的就是他們,不是布爾民團。”
所以他的部隊連續兩次失敗就不是某個軍官的指揮或英人的素質出了問題,只是因為德國人參加了戰斗。
丹納特和丘吉爾都清楚懷特的意思,但他們都贊同他的結論:一方面,這是事實,另一方面,承認英人被布爾民兵擊敗顯然會嚴重傷害大英帝國的面子,把責任推卸到德國人頭上可以立即改變形勢。
“是德國人,”丘吉爾表示,“我將在報道里特別注明這一點。”
當然,還有克虜伯的大炮。他想起最初打算在報道里提到的內容。現在它可以變得更加具有轟動性了。
丘吉爾讓自己高興了一會兒,然后又開始緊張起來:既然正在逼近的步兵是德國志愿軍而不是布爾民兵,丹納特的士兵依托現有的陣地阻擋他們的可能性顯然變得更低了……部隊必須撤進城市。
他迅速抬起頭。“少校
然而,這個時候,丹納特已經回到他的士兵中間,向他們出命令。“準備戰斗!瞄準你們的目標,打垮他們!”
盡管布爾人的炮兵仍在開火,但英國士兵還是迅速回到他們最初的位置,舉起步槍然后等待下一個命令。一名軍官隨即接替丹納特的位置。“所有人注意,標尺五百,瞄準,預備
“開火!”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