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三 第二百六十五節 解圍[下]
阮福壽接到報告的同時,反抗武裝也現了他的國民
但反抗武裝沒有采取行動,既沒有攻擊,也沒有后退;阮福壽相當幸運,他遇到的不是阮少文指揮的主力,而是攻擊雇傭兵后方的迂回部隊,它現在既沒有力量與國民軍交戰,又不敢自行撤退使兩股敵軍匯合。
率領迂回部隊的小頭目能做的只是派人向阮少文報告,同時密切監視國民軍的行動。但他不知道,他的對手既不清楚托馬斯小隊就在附近,而且正打算撤退。
就算反抗份子只有兩百人再多一點,阮福壽也沒有任何勇氣與他們戰斗,他帶領的士兵同樣如此。
幾個代理排長——與“不幸”的德維吉昂中尉一樣,這個步兵連的法國排長們也遇到了不同的麻煩,沒有參加救援行動——與軍士聚集在他們的代理連長身邊,討論著具體的行動步驟。
“我們是否應該立即后撤?”一個代理排長直截了當的問。
“當然。”阮福壽很想這么回答,但在他開口之前另一個更年長的代理排長已在嚴厲的訓斥自己的同僚了。“笨蛋,臨陣脫逃是嚴重的罪名,你會讓我們一起進監獄的。”
“誰也不想被法國人關進監獄。”第三個代理排長表示,“但我們也不能與叛軍開戰。太冒險了。”
第一個代理排長贊同的叫了一聲。
“這很容易解決。”阮福壽做了個手勢,“我們的任務是增援美國人,而且我們與美國人自己地增援部隊失散了。所以現在先要做地是找到美國人而不是與消滅眼前的叛軍。沒有時間浪費在他們身上。”
非常合適的借口。三位代理排長地眼神都亮了:馬夏爾上尉讓阮福壽擔任代理連長果然是非常明智的決定。
但還有一個問題沒有解決。
“但我們怎么做?”一個軍士憂心忡忡的看著軍官們,“叛軍絕不會讓我們這么輕易的撤退。”
代理軍官們互相交換了幾個眼色,裝模作樣的考慮著。最后阮福壽說:“這樣吧,派個人到那邊與叛軍談判,表明我們的態度,讓他們也不要攻擊我們……告訴他們,越南人不打越南人。”
“沒錯,越南人不打越南人。”幾名代理軍官一頭。隨即問:“不過,應該讓誰過去談判。”
阮福壽地目光在他們身上慢慢掃過,最后定格在剛才提問的軍士身上。“就是你。”
軍士的臉立刻變白了。
但畢竟阮福壽是下達命令的那個人,而且其他人都贊同他的安排,盡管極不情愿但這名軍士也只能揮舞著一張白手帕走向叛軍——他一點也不確定叛軍能夠明白他的意思,國民軍的士兵知道揮舞白手帕或白旗代表投降,因為法國人就這么教導他們,但法國人顯然沒有教過叛軍。
軍士慢慢消失在樹林里。行動帶著顯而易見的謹慎;但當他再出現時,他地表情就變得既輕松又愉快了。
“叛軍答應了?”阮福壽覺得應該是這樣,但實際上不是。
“叛軍要求你親自與他們談判。”
這一次,輪到阮福壽的臉變白了。
在同一時刻。臉色變白的還有文德嗣和其他雇傭兵。有那么一段時間,他們忙于自己的事情而忘記了留心越南人地兩門火炮。而當他們再次注意到它們時,每一個人都現這兩門火炮已不在原來的位置,而是在十幾碼之外地地方架設完畢了。
而且越南人正在點燃引信。現在要阻止他們已太遲了,雇傭兵們只能做一件事。
“炮擊!”文德嗣大叫著,與其他人一樣忙著找掩護。一些雇傭兵緊緊帖在地上,還有一些雇傭兵躲到樹后。隨即他們聽到一聲巨響,接著一炮彈從陣地中穿了過去,順便打斷了一些樹枝,然后他們又聽到另一個炮聲。
第二炮彈幾乎重演了第一次炮擊時第二炮彈的軌跡,不過稍微有一點不同,被樹枝反彈以后沒有擊中誰的手臂而是在地面上再次反彈,最后打中了沃赫斯的腳。
自動步槍手痛得大叫起來,還差一點抱著腳掌跳起來。然而他應該感到慶幸,經過三次反彈以后,炮彈已沒有什么威力,否則他就不只是感到很痛了。
“我真希望可憐的杰瑞也能像他一樣走運。”范恩感嘆到。
“我真希望我們有一挺‘土豆挖掘機’。”文德嗣這么說是因為他看到越南人又開始沖鋒了,而且與上一次一樣,依舊人數眾多,看上去超過四百人,而且還可能更多——還能戰斗的二十多個人根本阻擋不了這么多反抗份子,但幸好他有一個安排。“值得慶幸的是,傷員都撤到后方了。”
但這只是安排的一部分。事實上,文德嗣為反
準備了一個陷阱。當然,他還得把他們吸引到陷阱
“開火!”
聽到他的命令,所有雇傭兵一起開火。跑在最前方的十幾個越南人立刻摔倒了,但其他反抗份子以更快的速度沖上來。他們的意圖很簡單,只想盡快進入敵軍中間,但這一次情況卻有一些變化。
文德嗣一直認真觀察著越南人,暗自計算他們與自己的距離,當雙方只剩下最后二十碼時,他側過頭并大喊:“撤退!”
防線左右兩端的兩名雇傭兵立刻行動了,拍了一下自己身邊的同伴的肩膀,然后轉過身跑向后方——但沒有跑得太遠,只撤退了二十碼就停下來繼續向越南人射擊;而在他們撤退的時候,被他們拍了肩膀的兩名雇傭兵稍微等了幾秒鐘,隨即按照同樣步驟撤出陣地;再等了一會兒,第三組雇傭兵也行動了……
一組接著一組。雇傭兵撤出最初的防線。又在二十碼之外建立起一條新防線……然后就只剩下文德嗣和范恩還在原來地位置了。
他們兩人再等了危險地一會兒,向沖上來的反抗份子打出最后一顆子彈,然后就站起來轉身跑向新防線。一秒鐘后。最先行動的兩名雇傭兵又開始撤退了。
又是一個循環。
就這樣一點一點地,雇傭兵逐漸后退,一邊殺傷反抗份子一邊把他們引向陷阱,而就在他們附近,阮福壽與反抗武裝小頭目的談判也快完了。
事實上談判早就應該結束了。當炮聲和槍聲響起來的時候,小頭目就打算把國民軍撇開然后繼續按照計劃抄襲敵人的后路。但同時,槍聲也讓阮福壽意識到美國人就在附近。雖然還不清楚是哪一支美國人,他仍然決定與他們匯合,因此就必須讓這支顯得有點麻煩的叛軍盡快離開。
“我們不想與你們打仗。”他再次重申自己的態度,“越南人不打越南人。”
“對,越南人不打越南人。”其實小頭目很想把眼前地投靠法國人的混蛋痛打一頓,他的部下也想這么做,然而他們現在卻不得不對他微笑。“既然你們不愿意與我們打仗。那就立刻離開。”
“不,應該離開的是你們。”阮福壽說。
“你這是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是,如果繼續留在這里,你們就會有危險。”他慢慢嘆了一口氣。非常誠懇的說:“美國人已經派出大批軍隊前來救援被你們包圍的部隊,而且現在已到了附近。槍聲會把他們很快吸引過來,到那時,你們就算想跑也跑不掉了。”
“你胡說。”表面上,小頭目不相信阮福壽的解釋,但事實上卻暗自感到恐慌——如果他說地是真的……
“如果。”雖然很多時候這僅僅只是一種猜測,不會成為現實,但有些時候,猜測也會成為最真實的東西。小頭目既不想也不愿意冒險,他并不缺少獻身精神,但不想毫無意義的去死。
他不像想今天看到地那些部下一樣,還不知道生了什么,也沒有殺掉一個敵人,就在行軍的時候被打死了。
他害怕那個“如果”。
阮福壽注意到了小頭目臉上地表情并暗自笑了一下。“我可以誓,我說的一切都千真萬確,美國人就在附近,很快就可以趕過來。否則,我們國民軍怎么會出現在你們的地盤上呢?”
他顯得非常誠懇,比這個小頭目遇到過的任何人都誠懇,而且他的解釋看上去也非常有道理:沒錯,只有洋人的軍隊大舉出動時,國民軍才會出現在鄉下,否則他們就會一直待在城市里,而且永遠不出來。
“洋人的軍隊……有多少?”小頭目已暈乎乎的感到要聽從了。
“五百人。裝備精良,是最好的部隊。”
小頭目幾乎被驚呆了。五百人!要是前來增援的洋人都像被包圍的洋人那樣厲害,戰斗的確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了,他們可以把這里的所有人殺光。
他覺得應該立刻撤退,但又覺得似乎應該先通知阮少文,然而這樣做來得及嗎?雖然拋棄友軍自行撤退是很可恥的行為,但洋人的軍隊或許很快就到了,如果動作不夠迅速恐怕所有人都會一起完蛋……但是……
小頭目還在猶豫。但阮福壽已經不失時機的開始催促他了。“快點離開吧,再不下決心就來不及了。”
“但是……”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擔心別人還不如先擔心你自己。”他繼續催促著,“難道你真想死在這個地方?”
“好吧。”小頭目咬著嘴唇想了一會兒,轉身對其他人說:“我們撤。”
他的話音剛剛落下,反抗戰士們就迫不及待的行動起來——當他們聽說附近有大量洋兵活動,而且整整有五百人時
戰士就已經決定立刻離開這里,當然他們需要一個人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
反抗戰士迅速撤退,速度遠遠超過他們迂回攻擊雇傭兵后路的時候。阮福壽一直注視著他們,直到所有人的身影都消失不見。才慢慢轉過身。心滿意足地回去尋找他地部隊。既然問題已經解決,那就應該與美國人匯合了。
然而阮福壽沒有注意到槍聲傳來的位置有多么接近。文德嗣與雇傭兵已將反抗份子吸引到陷阱里。越南人對將要生的事情一無所知,他們只是很生氣。可惡地敵人似乎有意作弄他們,一會兒后退,一會兒又停下來開火,以至于他們損失了比前一次進攻更多的人,卻連一點收獲也沒有。
真是太可惡了!
反抗份子們憤怒的吼叫著,竭盡全力追趕敵人。誰也沒有想過注意四周的環境……當然就算現在有人想起這一點也太晚了,完全是毫無預兆的,彈雨驟然出現,從側面橫掃了這些反抗份子——這是文德嗣為他的敵人準備地陷阱,還能開槍的傷員和偵察小隊的雇傭兵就在這里,潛伏在草叢中,現在他們要為自己向反抗份子討回一點東西了。
他們猛烈射擊,沒有任何停頓。子彈是連續不斷的。好像永遠也不會停息。在它們面前反抗份子甚至連一點反應的時間也沒有,僅僅只是那么短暫的一瞬間,許多人就已倒在地面上,要么死了。要么雖然還活著,卻一動也不能動。
然后就像它開始的時候那樣。彈雨突然消失了。然而越南人并不感到輕松,因為將他們吸引到這里的敵人還在射擊。
現在,在這些反抗份子面前有一個問題,他們應該繼續追擊,還是轉向側面,攻擊新地敵人,或又像上一次那樣撤退。他們迷惑著,茫然不知所措,但在這個時候猛烈的槍聲又爆出來了。
而且這一次,子彈比剛才更加密集,也更加準確和致命。因此越南人不再猶豫,求生的本能再次占據上風,他們又開始掉頭逃跑,而且一如既往比進攻時更快。
因此很快,他們就再次進入了阮少文的視線。
“混蛋!蠢材!白癡!”阮少文開始中風了。當同樣地糟糕情況連續出現三次,任何人都會無法接受,何況他已經再三叮囑所有人不要擅自撤退。
沒有什么是比這更能令一個指揮官氣急敗壞的了,一群無能而且不服從命令地部下,他真想把他們全部砍頭示眾。
只是他不能這么做。阮少文還沒有這樣大的權力,所以他只能接現實,同時策劃下一步行動。
然而,他能做的似乎只有一件事:撤退。
雖然很荒謬,但只能這么做。他已沒有力量可以再組織一次進攻,雖然還有超過四百人可以戰斗,而且還有抄襲后路的部隊——雖然到現在為止這些蠢材一點消息也沒有,也沒有按照計劃開始攻擊,但他相信他們還活著——然而阮少文不愿意把自己最后一點部隊消耗在這場戰斗里。
他已經受夠了。
“所有人,不管受傷的還是沒受傷的,全都集合,帶上那兩門大炮,我們撤。”阮少文命令到,“還有,派個人去找抄襲后路的部隊,讓他們一起撤。”
“就這么算了?”有人問。
“不然還能怎么樣?”阮少文憤怒的叫起來,“三次進攻都沒能吃掉敵人,反而損失了那么多兄弟,難道你還想再來一次?”
幾乎是立刻,小頭目們爭先恐后的行動起來,幾乎絆成一團——倒不是急著去執行他的命令而只是急著離開一個暴跳如雷的上司。他們不希望自己成為一個泄憤怒的對象,盡管沒有人尊重阮少文。
普通的反抗戰士也與他們的頭目一樣。所以他們很快就集合起來,帶著所有武器,攙扶著受傷但還能行動的同伴。至于那些受傷嚴重因此完全失去活動能力的,他們就只能被放棄了。
沒有選擇的余地。就算將重傷員帶回營地,他們一樣活不了多久,所以也就沒有人愿意多此一舉;但集合起來的反抗戰士們同樣會永遠留在這里。
他們并不知道一支前來增援的雇傭軍已經在他們身后展開,也不知道費爾德曼向他率領的全體雇傭兵出的命令。
“殺光越南人!”指揮官宣布到。
反抗戰士還在等待阮少文的新命令,但就在這個時候,空中突然響起一陣刺耳的、他們從未聽過的嘯叫聲,隨即,四迫擊炮彈在人群中猛烈爆炸了。
然后是比之前任何一次猛烈百倍的槍聲。沒有人可以活著離開。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