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八九三 第九十四節 大生意[中]
a”號已進入了海灣。
漢密爾頓船長感到一陣輕松。在整個航行過程中,他一直擔心鍋爐或別的什么機器會出現故障——易水實在太瘋狂了,為了盡快趕到天津,竟然要求他在接近一千四百海里的航程中始終保持最大航速。對于過去一直沒有得到良好保養的“eureka”號來說,這簡直就是災難。
值得慶幸的是,她頑強的挺過來了,所有部件運轉良好,沒有出現任何故障或異常。但即使如此,對船只狀況不太放心的漢密爾頓還是命令輪機長在靠岸以后帶領水手對動力系統進行一次徹底檢查,盡管所有人都已經精疲力竭,并且迫切希望可以上岸放松。
他很清楚,“eureka”號很快還要再經受一次同樣的、甚至還可能更艱難的考驗。誰也不能保證,在返回圣迭戈時極北航線的氣象條件還會像前往亞洲時那樣良好。很可能,她將不得不與狂風巨浪搏斗。
只有上帝才知道最后會變成怎么樣。
但愿上帝保佑。船長在胸前劃了一個十字。
“船長,海關的緝私船。”突然,他身邊的大副叫了起來。
漢密爾頓順著他的手指著的方向看過去。津海關的那艘老掉牙的、用拖網漁船改裝的“普渡”號緝私巡邏船正慢慢向“eureka”號靠過來。他點了點頭,轉身吩咐到:“停止前進。立刻通知易先生。”
在甲板下面,從一個船艙走到另一個船艙,易水異常平靜的向他遇到的每一個水手表達自己對他們的辛勤工作的感謝。這時,一個氣喘吁吁的水手向他沖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報告到:“易先生,海關的巡邏船正在靠近我們。”
“告訴漢密爾頓船長,按照在東京時的方法處理。并通知哈特曼和王振,讓他們做好下船的準備。”
在艦橋上,漢密爾頓船長看著緝私船靠上“eureka”號,接著,在一個頭目的帶領下,一些海關水兵開始順著繩梯爬上甲板。于是他走下去,站到他們面前。
“你就是船長?這艘船的目的地是哪里?船上裝載的是什么貨物?”翻譯準確無誤的翻譯了頭目的提問,漢密爾頓回答到:“是運往馬尼拉的雨傘。不過船上有乘客準備在天津下船,并且我也準備在天津補充一些燃料和淡水,同時對鍋爐進行例行的檢修。你知道,我的船剛剛穿越了太平洋……”
“雨傘?”顯然,頭目是第一次聽說有人會把雨傘從太平洋的另一邊運送到南洋出售,不過這也不是他需要關心的問題。“有文件嗎?”
“在駕駛室里。能跟我一起去拿嗎?”漢密爾頓對他眨了一下眼睛。
聽完翻譯的轉述并猶豫了一會兒,頭目同意了。“可以。”
他們和翻譯一起回到駕駛室。漢密爾頓從他的座位上拿起一份精心偽造的文件,在將它遞給頭目的時候順便還向他的口袋里放進一把墨西哥銀元。頭目心領神會,微笑著,裝模作樣的檢查了一會兒其實他根本看不懂的文件,然后將它放到一旁。
“能打開貨艙讓我們看看嗎?”他很抱歉的抱了一下拳,“沒辦法,例行公事,一會兒就行了。”
“當然,我可以理解。”船長點點頭,順便也悄悄的遞了一些銀元給翻譯。于是翻譯也微笑起來。兩個人愉快的離開駕駛室,帶著水兵走馬觀花的在貨艙里看了一會兒,接著就回到緝私船上。
等“普渡”號離開以后,“eureka”重新啟動,向著天津港駛去。半個小時以后,她順利的靠上了碼頭。
天津的氣氛與東京完全不同——很平靜,甚至平靜得有點過分,完全沒有戰爭爆前的那種緊張。事實上,即使在天津,絕大多數中國人也不了解朝鮮與日本的狀況,更沒有意識到戰爭已迫在眉睫。
這讓易水感到更加不舒服,甚至會感到強烈的憎恨——對清政府的憎恨、對渾渾噩噩的國民的憎恨。當然,有些時候他也對秦朗充滿怨恨。他不應該將戰爭的結局告訴他。這不但沒有讓他擺脫對不利局勢的焦慮,反而讓他的焦慮加劇了,同時還多了一種因為明知道結果卻無法改變而帶來的強烈痛苦。
然而,在另一些時候,他也很羨慕秦朗,他竟然可以完全用局外人的冷漠眼光看待一出主角是自己祖國的悲劇,并且還可
自若的利用這個悲劇為自己爭取盡可能多的利益。i不同。王振是無知和麻木,但秦朗,他為什么可以做到這一點?
“不想到岸上走走嗎?”漢密爾頓的聲音突然在他背后響起來。
水搖搖頭,“船長,我不想上岸。”
“因為你沒有那根辮子?”船長走過來拍了拍他肩膀,“不用擔心,租界里不會有中國警察找你的麻煩,而且你還可以帶上umbrella的警衛。”
“不是因為辮子的問題。”雖然這的確是他一直竭力避免引起的麻煩,但與現在他正在擔憂的問題相比,卻根本不算什么。易水慢慢轉過頭,看著自己的航海老師,“我只是不想讓自己的心情變得更加糟糕。”
“為什么?我還以為你回到故鄉以后會更加開心一些。”
“換一個時間或許會,但現在……”他嘆息一聲,“戰爭已經一觸即,而卻顯得……即使按照最客氣的說法也是漠然。即使我很清楚中國會失去戰爭,但看到這樣的情景也讓我感到很不舒服。”
“如果我是你,我會盡量不去考慮這種問題。”漢密爾頓說,“你只是一個普通人,這種重大政治和軍事問題你既沒有能力也沒有權力干預。不過,如果你真不打算上岸,不如和我一起檢查一下動力系統。我真擔心它在回程時會出現什么問題。”
“船長,你最好現在就開始祈禱鍋爐不要出現問題,否則瑞切爾一定會把我們丟進太平洋喂鯊魚。”易水自嘲的笑了笑。這個玩笑讓他的感覺稍微好了一點,于是他拿起外套,準備與漢密爾頓一起去鍋爐艙。
但王振與伊斯特.哈特曼突然走進了他的住艙。
“我以為你們已經下船了。”易水有些驚訝,也有些不高興。時間十分緊迫,他們怎么還在磨蹭?“有什么事?”
“我有一個問題,易先生。”哈特曼說,“根據秦先生的指示,我們應該拜訪北洋大臣李鴻章閣下,向他推銷我們的武器。但我認為這樣做毫無意義,我們應該前往北京游說中部——”
“我剛才就說過了,推銷軍火這種事情一直都是李大人負責,到京城找兵部那幫管老爺只是浪費時間。”王振插進來,一臉不耐煩的樣子,“但這個家伙就是不聽。”
王振說的是中文,哈特曼當然不知道他說了什么,但他的表情已經明白無誤的告訴這個德裔美國人,那些話絕對不會是什么好話。他剛想與王振爭辯,易水已經開口了。“哈特曼先生,你了解中國嗎?”
“當然從來沒有到過中國。事實上哈特曼也從來沒有離開過美國,他甚至連黑森老家都沒有去過——更準確的說,他連“黑森”在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對于他來說,黑森與中國沒有多少區別,只是一個抽象的地理名詞。
“既然如此,你為什么不服從秦朗的安排,而要自作主張,哈特曼先生?”易水沒有給德后美國人好臉色。當然,現在他已經很生氣了,倒霉的哈特曼正好撞到槍口上,變成了他泄怒火的對象。“難道你以為,以你對中國的那一點點了解,可以做出比秦朗更準確的決定?”
哈特曼被他的態度嚇住了,變得有點不知所措——不僅僅是他,漢密爾頓和王振也是第一次見到易水火。“我只是按照國際慣例提出一個更加合理的建議。”哈特曼低聲爭辯到。
“這里是中國,不是美國或其他國家!哈特曼先生,你的國際慣例根本行不通。而且你也不要指望自己比秦朗更正確,他永遠都很正確……”易水突然變得沮喪起來。秦朗很正確,并且過于正確了,而這正是他現在面對的一切負面情緒的根源。
真惡心……為什么他就不能犯一次錯誤呢?
他搖搖頭,繼續對哈特曼喊到:“哈特曼先生,現在你就與王振下船,在最短時間內見到李大人并完成你的工作。記住,動作一定要快,如果事情展到必須由我親自出面,我誓瑞切爾會讓你的日子變得很糟糕!”
麥克布萊德小姐!哈特曼的真的驚慌失措了。“我會加倍努力的,易先生。”
然后他匆匆忙忙的逃開了。 請記住:飛翔鳥中文小說網 www.fxnzw.com 沒有彈窗,更新及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