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朝經濟適用男 第二章 通直齋里的十四阿哥
頂檀木馬車在通向京城的官道上慢慢駛著,然則四十,不過是一個多時辰。\\看書閣
正午的太陽擋不住初冬的寒風,十四阿哥從內城而出,沿著京城長陽大街向九皇子府策馬而去。
暖閣里仍是紫嫣紅,晚菊開得正艷。燙盆里的銀酒壺冒著絲絲熱氣。
十四阿哥執著烏金馬鞭走了進去,九阿哥站了起來,秦道然上前,倒了杯喬家白。九阿哥笑著對十四阿哥道:“你在戶部熬了十多日,今兒才能出來散散,哥哥特意叫了三慶園的戲子來唱一段,馬上就到。”說話間,將暖酒遞了過去,“帳查得怎么樣?”
十四阿哥面上帶了倦色,但精神頭兒卻足,一坐下,端起酒杯一飲而進,看著轉過頭來的八爺和十爺,搖了搖頭,“咱們也是白忙活,銀子不聲不響早進了慶宮,還是太子得了大頭。你是沒見著老三那張臉,他被太子推出來領頭,甜頭沒見多少,皇阿瑪見著抓到的都是些平日有些清名的人,說話就沒好氣兒了。”
八阿哥微微笑,“趙世顯到底救過駕,皇上多少記著他的功勞。再者,皇上未必不知是太子爺在折騰,自然不會有好氣兒,老三這回可是吃了虧。”
九阿哥笑了出來,“咱們門的奴才早得了信兒,把帳改了些,抓不著大把柄。反是那些老實官兒被拎了出來。我看著,皇上一聽陳變之也有份,可是氣得不輕。”
十阿哥已是些醉意,他站起大力拍著十四阿哥的肩膀,嚷著:“我說老十四,哥哥到今天不佩服不行了當初也十一?那丫頭和你一樣大?你就怎么瞅出她是個能干奴才,鬧著要她做跟前人的?乖乖,每年十四萬余兩,上上下下半點風兒都不透,直接填了窟窿,他們陳家多少家私,這樣眼睛都不眨地替皇上掏腰包?”
十四阿哥微微皺了眉有出聲。
九哥坐在扶手椅上哈哈大笑,轉頭對側立一旁的秦道然笑道:“你的眼光兒也不差,當初你替齊強和他妹子打包票時,爺心里還直冒嘀咕。誰知道她竟是個財神娘娘轉世?!”
秦道然笑道:“奴當時也沒想著。不過覺著齊強地妹子膽兒大。心又細。既然有膽量改九皇子府里地帳。還讓奴才抓到尾巴。管管江南地帳也不是個難事兒。//看書閣”
九阿哥一愣。“她什么時候改爺府地帳了?”
“爺應還沒忘年齊強去江南建牙行。在外頭跑了一年。正遇上大格格洗三。八爺請了四爺、十三爺商量事兒。特意把德隆那五房和太子府里有些干連地奴才給攆了——”
八阿哥笑了起來“我還記得。那一日是齊強地妹子在外頭支應頭地帳必是經她地手。她動什么手腳了?”
秦道然笑道:“也是大事。齊強地妹子和幾位爺地貼身公公們都有些交情。便借著這個機會。拿著九爺府里地銀子做人情。在酒席戲曲上多給了他們些體面。多花了一百二十六兩銀子。”
九爺和十爺對視一眼哈大笑。十四阿哥地臉色卻有些不好了。
八阿哥也笑了起來“我就說,李全兒平日里對她就是格外客氣些。齊姑娘前姑娘后的。老四身邊的秦全兒原和他主子一樣是個冷面,見著她也是臉上帶笑還納悶他們這是怎么了……”
十阿哥笑得直喘氣,“不錯,不錯,膽兒夠肥。這還是她第一遭管你們九爺府的帳吧?”
秦道然笑道:“不單是頭一遭,要緊的是她當年還沒有出嫁,還只有十三歲,和十四爺一般大,就敢伸手撈銀子了——”話說到這里,便聽得外頭傅有榮小心翼翼地說道:“爺,齊二管事帶著齊姑娘來給各位爺請安了——”
十四阿哥猛然站起,一把拉開暖閣的門,執著烏金馬鞭,沖了出去。
幾位阿哥俱都一呆,秦道然半晌回過神,聽得暖閣外有人聲,走到門邊看去,驚道:“十四爺把齊強的妹子拖走了——”
齊粟娘被十四阿哥一把拽住胳膊,一路拖著向通直齋而去。齊強驚得面上失色,正要跟上,卻被暖閣里追出來的秦道然攔住。
齊粟娘看得十四阿哥臉色難看之極,知曉是一觸即爆,想著要求十四爺的事兒,忍著胳膊上的劇痛,半聲兒不吭,任由他一路從曲廊上拖了過去。
進得通直齋水榭,十四阿哥一把將齊粟娘甩到欄邊,冷冷瞪著她,半
出聲。
齊粟娘吞了一口吐沫,強自鎮定,忍著腰背上抽搐的撞疼,“十四爺—”
十四阿哥聽得這一句,反手一鞭子抽翻一張剔紅靠背椅,瞪著齊粟娘怒罵道:“看你干的那些破事兒眼里還有爺么!”
齊粟娘看著被烏金馬鞭抽成爛柴的剔紅靠背椅,倒抽了一口涼氣,扶著欄桿兒勉強站起,“奴婢……奴婢給十四爺請安。”
十四阿哥一腳將剔紅八仙桌踹飛,重重一聲砸在粉墻花格窗上。齊粟娘緊閉雙眼,只聽得一陣破裂折斷之聲連連響起,接著便是粉墻房里一陣瓶破杯裂之聲,“安個屁!爺以前太慣著你這奴才!現下你眼里還有爺么!”
“奴婢……奴婢不敢……”
“不敢?你有什么敢的?!你包了畫舫喝花酒,到戲園子里聽戲喝酒,你有什么不敢的?爺還沒死!你做這些傷風敗俗的事兒,也沒想著來報爺一聲,求爺一句,拉你哥哥一把?——能干奴才?爺要你這奴才能干有什么用?爺還指著你這奴才替爺去賺皮肉銀子么!”
齊粟娘忍住眼淚,“原是想……太子爺……十四爺必是沒功夫……”
“爺有沒有功是爺的事!做奴才就該知道分寸!什么事兒自己平了,什么事兒來求爺,還要爺教你么!”十四阿哥狠狠一鞭子抽到欄上,隔著齊粟娘只有兩指遠,拳頭粗的欄桿應聲而斷。刀割般的急風刮得齊粟娘臉上生疼,驚得她倒退兩步,重重跌坐到了地上。
青磚地上冷得透涼,齊臉上白得不見血色,身上冷汗直流,顫抖著要開口說話,嘴唇兒卻直抖。
十阿哥越發惱怒,“看你這蠢樣!爺就狠不得一頓鞭子抽死你!你在爺面前這樣縮手縮腳,指望著再糊弄住爺,啥事都不和你這奴才較真,縱得你無法無天,眼里沒爺!?你就打錯主意了!”
齊粟娘顫抖道:“……我沒有……”她明知十四阿哥不會真傷她,內心對他狂怒的恐懼卻是止也止不住,哪里還顧得上自稱奴婢?
“你沒有?”十四阿哥冷笑一聲,走到粟娘面前慢慢蹲下,盯著齊粟娘道:“法源寺賞丁香花那天,你和連震云偷偷摸摸干什么了?他竟敢當著爺的面,勾搭爺的奴才!要不是為了八哥的事,要不是為了你這奴才的體面,爺當時就該把那不知死活的混帳砍成三段!”
齊粟娘一聽這話,那害怕的心全丟到了一邊,立時叫道:“我和他沒私情——”
十四阿哥狠罵道:“你要和他有私情,爺早就抽死你了!不長眼的蠢奴才!以后不準你再去他府里!”聲音騰然撥高,“聽到沒有!”
齊粟娘駭得連連點頭,不敢再多說一個字。十四阿哥發了一頓火,出足了氣,再見得她老實服順,心便軟了下來,哼了一聲,挺身站起,“起來。
齊粟娘見他臉色,知曉已是過了勁,終是松了一口氣,連忙爬了起來。十四阿哥一在欄邊坐下,“過來。”
齊粟娘慢慢走了過去,在十四阿哥身前一步停下,咬了咬唇,陪笑道:“十四爺……”
“陳變之那事你打算怎么辦?”十四阿哥看著齊粟娘,“皇上未必信他貪墨,卻會懷疑他挪用倉銀——你說,他是不是——”
齊粟娘連忙搖頭道:“回十四爺的話,外子他沒有挪用朝廷半分銀子,那些銀子——那些銀子——”
十四阿哥一擺手,“爺沒興致知道你從哪里弄的銀子,只要沒挪用就好。”掃了齊粟娘一眼,哼道,“陳變之既是做了官,他下頭的人奉承你也是該。”站起身來,“老十三和陳變之交情好,前幾日就來找過我,今兒爺就找他一塊兒去和皇上說,清查揚州府倉銀,只要他沒實證說他貪墨挪用,皇上已經丟了個趙世顯,自然要保他。”
齊粟娘斷沒料到十四阿哥這般干脆利索把事兒決定了,不用費她半句口舌,眼圈兒頓時紅了,含淚施禮,“奴婢謝過十四爺……”
十四阿哥哼了一聲,“你就在這里呆著,誰叫你也不許動,等爺從宮里回來。”說罷,出了水榭,穿過曲廊,匆匆而去。
暖閣里的作樂聲響了起來,三慶園的戲子唱著十四阿哥愛聽的曲兒。齊粟娘看著十四阿哥遠去的背影,倚欄聽著,唱的正是那,“……家散萬金酬一顧,身留一劍答君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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